第九章 疑窦顿生
“你、怕我？”亓皝冷不丁转头面向她。
亓皝直白突袭，打了米芃芃个措手不及。
“没、不是……”对他出乎意外的提问，米芃芃大脑瞬间短路，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亓皝微微笑了，一耸肩膀，“你和陶明在一起能谈笑自如，和我难道不可以么？还记得吗？不久前，我们在机场见过，我还帮你解了困，我们也算是有缘了吧。”
“亓先生，您都记得？”米芃芃一下子不结巴了。
米芃芃和他相处的日子不短了，可他一丝一毫也没露出半分认出自己的样子。
“当然记得。”亓皝狡黠一笑。
“那您为什么——我不知道跟该您聊什么，和您，毕竟不太熟。”米芃芃直言不讳。
“可我有种我们已经相识很久的感觉。我非常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亓皝神色郑重。
“我、我也是。”米芃芃嗫嚅着。米芃芃不否认，自己也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米芃芃周身每条毛细血管都被热血充盈。从头顶到脚趾，热血席卷，后背更是潮热难当。她试着干咳一声，可发出的动静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哑哑的，奇奇怪怪的。
亓皝愣了愣，瞥了一眼面红耳赤的米芃芃，最终没能控制住面部肌肉，扑哧一声笑了。
“放松点！”
米芃芃虽然脸像块红布，不过，亓皝这一笑，意外让米芃芃心里一轻，反而没有那么紧绷，稍稍松懈下来。
或许是想缓解气氛，让米芃芃不那么拘谨，亓皝开了车上的播放器。
乐声一起，米芃芃心里一万遍鄙视陶明，还真是恶趣味！
播放器里传出的，竟然是一段和车内气氛完全不应景、不搭调的二人转。里厢一对男女，转调拖音插科打诨、嬉笑嗔嗤郎情妾意。
米芃芃浑身起了无数粒小米，内心对陶明腹诽一千遍一万遍。
她感觉自己青春美少女的形象，瞬间在这接地气的二人转里打了个滚，站起身时，摇身变成一个穿着大红被面花色肚兜的村姑。
她脸烧得不行，克制着自己尽量少说话，以免露怯。
还好，亓皝没有再说什么，米芃芃也渐渐平静下来。
二人转继续播放，米芃芃渐渐入戏，心态也趋渐平和。反正已经由淑女变成村姑，索性放开扭捏局促，轻松了许多。最后终于禁不住被那位爱说“为什么呢”的娘炮演员逗乐了。
亓皝见她终于不再惶恐紧张，也放松地弯弯嘴角。
亓皝车子开得飞快，但很稳，车技很好。
车子很快驶离了保护区，行驶在市郊宽阔平坦的国道上。擦肩而过的车子渐渐多了，不时有迎面疾驰的车子飞奔而过。
米芃芃这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喧嚣的人世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她已经很久未出保护区，久得仿佛都忘记了人世间的模样。
她渐渐习惯了桃源居的孤清寂寞，学会了安享有味的清欢。毕业后，她也曾在繁华都市工作生活过，但那些物利之欲，并非发自她本心的渴求，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渴望这样一片单纯的沃土的。她不觉的桃源居的生活乏味可陈，相反，却甘之如饴。
喜欢热闹耐不住寂寞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米芃芃清修一般清汤寡水的生活。
米芃芃喜欢桃源居的恬淡和静美。这里没有喧嚣浮华，没有刀光剑影的职场竞争，她觉得自己天生就适合这里，自己的生辰八字天生就和桃源居契合。
车子三拐两拐进了市区。
米芃芃惊讶于亓皝对道路的熟悉程度。
刚从国外回来的亓皝，似乎比她这个土著，更加熟悉路况。到哪里拐弯，哪里直行，他都了如指掌，熟得仿佛闭着眼睛开车都没问题。
陶明的破车子并没有安装导航。
就是对道路无比熟悉的陶明，有时也要思量一下，偶尔也会看看路边伫立的路标。 亓皝却游刃有余，方向盘打得行云流水，对行走路线胸有成竹，走起来异常流畅。
米芃芃狐疑地看看他。
亓皝专注开车，浑然未觉。米芃芃只看到他沉静的，恍如雕像般立体的侧脸。
米芃芃不由暗暗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想去哪里？”须臾，亓皝似乎觉察到她的注视，转头问她。
“新市街——你就在前面停吧!”米芃芃指着前面广场说。
广场是这个小城市最大的、市民休闲娱乐的公共场所。适合一家老小，在休息日放放风筝、休憩游赏。广场晚上比白天热闹，有不少广场舞爱好者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广场最显眼的位置，有这座小城最豪华的饭店：仙鹤楼。那里是达官新贵去的场所，据说一顿饭，是一个普通工薪族一年的收入，贵得令人咋舌。
一个人工湖，把广场一分为二。新市街毗连南广场，是一条窄而长的街道，街两旁店铺密密麻麻。
这几年，这座三线小城变化很大，新市街改造得更是让人辨不出旧貌。
街边林林总总的服装店，放出震耳欲聋的嘈杂乐音，吸引招揽顾客；小吃摊一个接一个，空气中处飘荡着油炸食品的油腻味道。
米芃芃要去的就是这里，寻常百姓消费的好去处。以前逢年过节，叔叔也常带她来这里买新衣服。
“我也正要去，一起吧！”亓皝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没给米芃芃表达反对或是赞同意见的时机。
结果，就变成两人同逛新市街。
街上永远是人头攒动的，吆喝声夹杂着躁动沸腾的音乐声。
米芃芃艰难地跟随人流往前走，两人时不时被人群挤散。米芃芃既要留意琳琅满目的商品，又要兼顾到亓皝，生怕跟他走散了。但是米芃芃发现，不论两人分散开多久，亓皝总会在她东张西望的时候，回到她身边。反复几次之后，确认不会丢下亓皝，她也就放心地把注意力转到寻找要买的东西上来。
她不停地东看西瞧，问价比价、讨价还价，不厌其烦地货比三家。不一会儿手里就拎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袋子，收获颇丰。
亓皝一直默不作声，感兴趣地注视着这女孩儿的一举一动。当然也没忘发挥他的绅士风度，拿过米芃芃手中的战利品拎在手里，充当了回劳役。
买了一堆东西后，米芃芃翻出购物清单，那是昨晚就拟好的。
她对着单子自言自语，“盐、牙膏、剪刀……还有叔叔的袜子没有买。”
她踅摸着，转悠到一个街边卖袜子的地摊前。
卖袜子的女子，大概是常年在街边做小生意，风吹日晒，大大的脸膛黑红。
“大姐，这袜子多少钱？”米芃芃指指一打男士袜子。
“十元四双。妹子，这袜子质量很好的……”卖家喋喋不休介绍她的超级无敌袜子，笑容堆面。
“十元五双吧，我买十双！”米芃芃还嫌不够便宜。亓皝在她身后，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她没注意到。
“两块钱一双？进都进不来呀！妹子，你诚心买，二十元，给你九双！”卖家大姐精明的眼神，灼灼盯着米芃芃。
米芃芃作势要离开，“我再转转吧”。
“哎呦，真的不赚钱的。不过，看你长得这么漂亮，给你了。记得下次再来啊！”卖家手脚利落地拿出一个质量超级烂的薄薄红色塑料袋，把袜子统统塞进去。
亓皝担心，她稍微一用力，那破烂袋子就裂开了。
买完袜子，米芃芃并没有着急离开，眼睛在女士内裤上逡巡，犹犹豫豫扫视着身旁的亓皝。
亓皝化身她肚里的蛔虫。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开去，背对米芃芃，兴味十足地玩赏小贩手中花花绿绿的气球。
米芃芃背对着亓皝，匆匆买了几件内衣，怕亓皝听见，没敢再讲价，匆匆买下，悄悄塞进包里。
米芃芃并不觉得，为了蝇头小利跟摊主费口舌是丢脸的事，她自小过得就是清贫的日子，安贫自若。
可亓皝看在眼里，心里却涌出一抹酸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