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功败垂成

这天胡老太太刚刚在翠环的搀扶下从寺庙路礼佛回来，就收到了胡雪岩的信。胡老太太本身不识字，罗太太虽然精于理家，但从小在码头上长大，也没有私教，也不认识字。往来信件都是巧云执笔来写，拆开来念。

翠环和老太太得了信，也不急着拆开，缓缓走到了大堂坐下，早有丫鬟上来供茶。巧云也侯在大堂里。老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罗太太便把信封交到了巧云手里：“妹妹，相公他又来了一封信，你快些拆开看看有什么消息。”

巧云点点头，把信封拿过来，粗略一看，立马捂住了嘴巴，一脸的笑意。胡老太太看到这一幕，淡淡说道：“怎么，他这次不过年就要回来了？”

“不不，姐姐，妈，天大的好消息，七姐她有喜了！”

“什么？”

“什么？”

胡老太太一脸惊讶，高兴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罗太太则一亮诧异，有些不太相信。

“到底怎么说的，你给我念念。”胡老太太说道。

巧云于是念道：“光墉成家以来，多由母亲大人忧心拜佛，至今仍无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光墉常自责不已。今日闻得七儿有了身孕，已经怀胎两月。胡家有后，还望娘亲莫要再忧心……”

听完信之后罗太太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胡老太太则拄着拐杖走到了巧云身边，眼睛灼灼地看着那一封信，好像看着她还没有问世的孙子似的。她高兴地说道：“好好好，真是不枉我念了二十年的佛，终于让我盼出来了！到底还是七姑娘出身江湖，身子扎实，肚皮也争气，不像你们两个。”

巧云闻言吐了吐嘴，没有说话，罗姑娘则淡淡笑了笑，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胡老太太住着拐杖对巧云说道：“你给那混儿子写信，让她赶紧回来。七儿整天跟着他忙里忙外的，要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他要是有事儿回不来，我也懒得见他，一定让七儿给我回来！在府上好好养着。”

巧云点了点头，说道：“哦，知道了。”

……

胡雪岩这边也算得上双喜临门，刚刚得知七姑娘怀孕的消息，郭庆春又来报告说早上最后一期的电线已经送到了南京，再有十天的功夫，就能把电线架设好，并且把发报机收报机也都装好。胡雪岩喜不自胜：“好，这桩事情办完，你我也都能好好歇一歇了。”

胡雪岩中年得子，心中真是好不快意。自从知道七姑娘怀孕以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胡府，每天从早到晚都腻味在七姑娘身边，搞得七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担忧地问道：“相公，你是想要一个男孩子，还是一个女孩子？”

胡雪岩摇了摇头：“哎，七儿，你别想这么多。要说，那肯定是男孩子好，不过我这人又不是死读书的人，要是个女孩子，那我更喜欢。你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对了，妈催我们会杭州呢。我想我们也还是早点回去地好，不然时间久了，肚子上显了相，再走这么远的路可就会出问题了。”

听到老夫人不断催促，七姑娘心里面更是有些担忧：“可要是生个女孩子，妈会不会不高兴？”

“哪里的话，妈又不是不开明的人，你放心就是。我已经把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郭庆春，回到杭州我们就安心养孩子，其实我的生意也做得差不多了。能做的我几乎都做了，现在也该告老还乡，享享清福了。”

……

南京那边，布莱克的施工进度也不断再左宗棠的催促下加快。左宗棠在南京待着没事儿，对电报这个东西也十分好奇，便时不时来工地上看一看是怎么架设的。、

左宗棠年纪不小了，虽然人长得浑圆，但各自并不是很高。拄着拐杖在一边看着，也不要求侍卫近身保护，布莱克生怕电线竿子垂下来砸到他。但是又不能说他干扰工地施工进度，毕竟左宗棠在洋人里面，名声也是很大的。相反的，布莱克还要是不是走到左宗棠身边跟他讲解一番。左宗棠就如此这般看着，布莱克不自觉地就不断加快施工速度。

“左大帅，我想今天晚上我们就能通电报了！”

左宗棠站在院子里，看着一群人屋里屋外忙前忙后的，电报声音也滴滴答答想着。左宗棠问道：“现在电线不已经架设起来了吗？为什么还要等到晚上？”

“大帅，我们这边连点发了信号以后，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可能是信号有问题，我们调试一下，再确认一下暗码就可以了。要快说不准说话间就好了，要慢，顶多了就到晚上。”

左宗棠点点头：“好好好，我等着。不过当初不说电线不够，只能把这玩意儿架设到衙门里吗？怎么现在又能够拉到我院子里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多了一箱子电线，真是奇了怪了。”

左宗棠闻言哈哈大笑：“这胡雪岩做生意可真有意思，顺手连带着总喜欢多捞一笔。”

“胡先生做生意那是了不起的，不过这电线当初核对好像也是二十三箱啊。”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进去弄机器吧，早点给我弄好。”

……

结果“滴滴滴滴”地弄了一下午，到晚上布莱克已经急满头大汗了，信号依然不能够连通。

左宗棠估摸着里面有问题了，便问道：“到底能行不能行？”

布莱克听那功臣师说电线好像有问题，电流没法连通，信号也没法传。布莱克不相信，要真是这个问题，那还得往来一千里查看，花得时间比架设电报时间还要长，让工程师反复检查。可是到现在，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大帅，确实出了一点问题。”

左宗棠住着拐杖看着吉伯特，一句话也不说，平日里待在大帅身边的戴福心里面没底，不知道左大帅现在心里想着什么。

吉伯特还要说话，左宗棠摇了摇手：“黄毛啊，我跟你说，要平时我早就骂人了你知道不？”

吉伯特赶紧点头：“知道知道，大帅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想吧，弄不好我可不让胡雪岩给钱。”

“他已经把钱给了。”吉伯特嗫嚅着说道。

“那你给我还回来！藩库里正缺钱呢！”

……

沪汉电报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总理衙门，收到消息的恭亲王摇了摇头：“哎，这个胡雪岩，真是不会办事儿。便宜没好货的道理都不清楚吗？”

文煜问道：“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恭亲王说道：“哦，怎么说？”

“要是往常，这信封不应该是左大帅递上来的。”

这么一说，恭亲王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李二那边确实有点安静呀。”

文煜笑了笑：“这事情八成是那个盛宣怀鼓捣的。不过胡雪岩可不是一个好骗的人，说不准他已经收集好了证据，等着参盛宣怀一本也说不准。”

恭亲王点了点头：“哎，很有可能。”

可是两个人刚说完，胡雪岩的折子也呈上来了。文煜笑着说道：“说什么来着，说曹操曹操就到。快看看，他怎么说？”

恭亲王点了点头，打开折子一看，顿时气得眼睛老大：“这个胡雪岩，太不像话了！”

文煜十分惊讶：“怎么？他怎么说？”

“他竟然主动辞去电报局特使的职务，要告老还家。”

文煜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

……

然而中年得子的胡雪岩确实对电报局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了。他自然也知道。恭亲王力荐他当电报局主司，现在自己除了差错，恭亲王脸上不好看。所以他特地吩咐万志全，捡着当铺和古玩店里最好的话送了五幅给恭亲王，同时还送了阜康钱庄五十干股，用来跟恭亲王赔罪。

左宗棠这边刚刚吃了胡雪岩的白食，也不好意思责怪胡雪岩。得知胡雪岩生了孩子，还特地写信宽慰贺喜。一个从来不失误的人，终于失误了一次，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原谅。但是往往第一次失误之后，紧接着就是第二次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