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缓,不错的结果,可以保住性质命了!
当萍姐被警察押回看守所出现在内院门口的时候,全院上百号人已等候在铁栅栏里,人们看到卸掉刑具的萍姐嘴角抿着一丝微笑,脚步轻盈地走向监舍,一边走一边用喜悦的目光把狱友们扫视了一遍,仿佛在说:“我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而狱友们也纷纷送上祝贺的目光,好像在欢迎一个拿到金牌的奥运冠军,对于一个杀人犯来说,获得缓刑的喜悦要远远超过一个奥运冠军拿到金牌的激动心情,如果说后者只是获得了荣誉和金钱,那么前者获得的是生命。
当天中午萍姐为姐妹们订了面食,算是请客。
第二天一大早萍姐就和文一起出来扫院了,卸掉脚镣后,她的脚似蹬了哪吒的风火轮,总想飞似的。
“王萍,轻松了吧?用不了两个月就下队了。”在栅栏外打扫的柱子说。
“是的,谢天谢地,我终于可以再看到我的孩子们了。”
“下队是去那里啊?”文插话道。
“下队就是转到监狱服刑。”柱子说,“哎,文,过来,有好消息。”柱子用一只二姆指把文钩了过来。
“不许骗人啊。”文虽然将信将疑,还是慢腾腾地蹭了过来。
“给什么奖励啊?”柱子色迷迷的眼直直地盯着文。
“没有。”
“那我不说了。”
“那好吧,暖暖手。”文说着把手伸出去放在柱子那双树皮似的大手里,感觉皮肤都要被划破了。
“你的律师要到了。”柱子压低嗓音说。
文听到后眼睛一亮,惊喜地说:“真的?”
“真的,是你老公传进来的话。”柱子肯定地说,“对家里有什么话要说就写个纸条让律师传出去,律师接见是不被监视的。”
文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切的心情无以言表,一整天只要有警察从栅栏外走过,文都要跑出来看一下,看看警察是不是放她去见律师。
其实文不知道,从她被捕的那一天起,宇就没有停下为她奔波的脚步。
文被带走的那天中午,宇以为文在吃会议餐,晚上拨打文的电话已关机,直到接到警方的通知才知出事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人都会慌不择路,宇虽然平时表现得气定神怡的,现在也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连夜宇找到了同学伟,伟找到了他的在政府当副县长的舅舅,这位副县长问宇:
“事情有多大啊?”
“她没有做什么呀。”宇还真是不明白文是因何而被捕。
“你都不说实话让我怎么帮你们啊?”副县长有些不高兴了。
“我真的不太清楚,前几天好像她在帮人跑一个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出了差错。”宇小心翼翼地说。
“这样吧,现在先按兵不动,若没事二十四小时后警方必放人,若没放,那就是有问题,先回家等着吧。”当晚副县长让宇回去了。
可宇等了一夜一天也不见文回来,宇开始紧张起来,第二天银行出来就又去了副县长家里,副县长说从检察院打问过了,问题比较严重,赶紧找律师吧,于是把宇和钱一起推出了门外。
看来副县长是不肯出力了,回到家宇忽然想起组织部长是文表嫂的表哥,所以天一亮宇就开车去到三百公里外的文的老家,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文的表哥接过来,见到部长时部长答应了解一下情况,改天回话,可两天后表哥把钱又送了回来,说部长坚决不收,看来又没戏了。到现在都没送出去一分钱真是让人着急。因为太担心文,宇直接去了看守所,这回终于打开一个缺口,宇将一些衣物和食物加上几条中华烟一起塞进了看守所,但宇没能见到文,恐惧剧增。宇知道文的问题没多大,论她的职务做梦也成不了大贪,谁给她送啊?但日夜为文的处境担忧,送进看守所里就好似被送进了动物园里,弄不好就会被豺狼虎豹撕成碎片。文是不是完全被吓坏了?是不是挨打了?宇把看守所里的每个工作人员包括做饭的厨师都见了,很快就在这里面发展了几个内线,为的是文的安全。宇每次来都要给都要给文带一大堆文爱吃的营养食品,比如牛肉、奶粉、水果、巧克力、开心果等等,只是这些东西到了文手里就所剩无几了。
更让人担心的是儿子,有一天儿子偶然听到了大人们的谈话,隐约知道妈妈可能好长时间都不能回来了,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晚上也不用爸爸陪他睡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抱着小狗熊坐在床头发呆。儿子平时可是从不敢一个人睡的,但现在对妈妈的思念远远超越了对黑暗的恐惧,他每晚都把自己蒙被子里,一言不发地等待妈妈的回来。一个不说话,一个被关起来,快让宇疯了。
后来同学伟又帮忙把一位检察官请到了饭桌上,三人两瓶酒下肚后,得到一句话:
“事情不大,但她得罪了人,有人整她,我给你看看能不能办个取保候审,先让人出来,不要在里面受罪。”
可文终究还是没有被保出来,于是宇将战场从检察院立即转到法院。宇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文在中级法院的同学那里,该同学带宇到县法院家属院走了一趟,这一趟下来宇银行帐户的余额就几乎为零了,但效果甚微。
看来律师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宇从同学朋友手里凑了五万元钱,开始跑律师事务所,情况是这样的:
县里的律师说,最多判三年。律师费五千。
市里的律师说,最多缓刑。律师费一万。
省里的律师说,无罪辩护!律师费三万。
宇毫不犹豫选择了省里的律师。
文见到律师时一股心酸,眼泪几乎流下来,因为见到律师就如同见到家人,但文忍了一下,没让眼泪流出来,只是苦笑了一下。
“你办的这件事是在你的职权范围内吗?”律师在了解案情。
“不是。”
“你在单位为对方开过介绍信之类的手续吗?”
“没有,只是托朋友办的。”
“也就是说你没有利用你的职务之便,也没有利用你的社会影响力了?”
文再次苦笑着说:“我一个办公室主任有什么权,有什么社会影响力啊?”
“如果是这样,我个人认为这起案子只是违纪,不能算是受贿。”
“那算什么?”
“你的行为顶多也是违反了党纪和公务员处罚条例,我会为你做无罪辩护的,但接受行政处罚是免不了的。”
“是吗?这样当然最好,这是我写的情况。”文说着把提前写好的材料递给律师。
“在里面还行吧,饭习惯吗?”律师又问。
“还行,在这里还想吃什么,填饱肚子就行了。”
“需要给家里捎什么话吗?”
“告诉家人别担心我,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也不用上班,省心多了。我爸妈还身体好吧?”
“家人都挺好的,你也别担心了,在这里面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我知道。”
会见只有十分钟就结束了,律师站起来走到门外时,文的眼泪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