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3 这个奇怪的男人

王寒至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竟然淡淡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我思乖巧地坐在了沙发上，她还是紧紧拽着衣角，因为她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个王寒至还真是奇怪，一般情况下，家里莫名闯入了陌生人不是应该先问她是谁吗。本来她都已经想好了一大串表明身份的话，绝对不失体面。

但这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愣是什么也没问。

她觉得有些瘆人，这人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还是逃吧，可是小沿，她不能让她再有任何危险。

王寒至慢悠悠地从桌子上抽出一张净白的纸，拿出笔，哗啦啦几笔。

顾我思接过那张写着黑字的纸张，手在不停地颤抖。

“我认得你。”四个字就像一根雷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认得，然后呢？

顾我思感觉喉咙被紧紧堵住，竟说不出一句话。

她颤悠悠地拿起那支笔，还有一些王寒至的温度。

因为紧张，她的字歪歪扭扭，“我求你一件事。”她写道。

王寒至看见那几个字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随即又舒展开来，怔怔地盯着这个颤抖的女孩子。

她的样子那么小，脸蛋出奇得标致，一脸的青春荷尔蒙，王寒至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兽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克制。

大概是顾我思已经乖巧到让王寒至这样的人都心生怜爱，或者，他对这个小女孩要求他的事更加感兴趣。

男人伸出左手，拿起助讲器，这个动作更是把顾我思吓得一怔。

王寒至觉得有趣，他甚至想要多吓吓这个孩子。

他将助讲器凑到嘴边，“难道你跟我一样不能说话吗？”他说话的样子严肃认真，每个字都吃力地吐出来。

“不是，我能的。”顾我思回答，语气里透着几股清凉。

“那你还写？”王寒至咧嘴一笑，眼里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忧郁。

“你说话困难，那你听我说吧。”顾我思捋捋耳边的头发，害怕地小声说道。

王寒至的脸瞬间变得就像暴雨之前布满乌云的天空，顾我思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怎么可以说他说话困难呢。

出于本能地，顾我思一个劲鞠着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个唯唯诺诺却还是有勇气找他的孩子，王寒至淡淡一笑，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勇敢，接近他这样一个所有人都惧怕的恶魔。

“什么事。”王寒至说道，语气平静如水。

顾我思惧怕地抬起头，那个男人的目光还是那般锐利地盯着自己，只是他看的，竟然是她的眼睛。

左沿曾经说过，顾我思的眼睛具有魔力，女人看了嫉妒，男人看了爱惜。

所以她急忙撤回自己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地板。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都是因为一个人，左沿，对吗？”顾我思颤抖着说完，再次抬起头来想要得到答案。

王寒至的手背上爆出青筋，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怨气。

他有些纳闷，难道这个乖娃娃是为左沿而来？那么是帮助左沿的还是请求他收拾左沿的？

王寒至陷入了沉思。

不对，这个乖巧的女孩子不像是会害人的，那么她就是替左沿说情的？这样看来，他真是不能放过她。

顾我思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她跟我讲起过这件事，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她那么善良的人伤害了你，她自己肯定已经责怪自己几百遍了，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求求你，求你放过她。”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王寒至的怒气在左沿这个名字出现之后就一刻比一刻重，他的猜想全部都是正确的。

他猛地站起身来，拿着对讲器，愤怒吼道，“你是左沿的人？”

几个字从他的喉咙里吐出来，清晰无比，顾我思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用助讲器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的。

她吓得往后闪躲了一下，立刻想到这件事不能失败，她从沙发窝里站起来，打了个趔趄。

她默默地走到王寒至身边，两只手悄悄地爬山了他的衣袖，柔若无骨的小手拉扯着男人的衣袖。

“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求求你，你要怎样都可以。”顾我思的眼神干净清澈，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寒至。

四目相接的时候，男人的心脏本能地加了速。

除了喉咙坏了之外，他跟普通的小伙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脸上那些因为疲累带来的沧桑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大了几岁。

但他还是狠狠甩开了顾我思的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示意她尽快离开。

没错，顾我思的干净的眼神再次拯救了她。那眼神清澈得像深海的水，动人而迷幻，王寒至甚至觉得有些熟悉。

多么像他心中的那朵永不败灭的花儿，可顾我思不是她，王寒至几乎在撕扯自己的灵魂。

他时而愤怒，时而充满柔情，顾我思让他想起了某个人，可这个女孩却是为了左沿而来，一个让他生不如死很多年的臭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遇见王寒至眼神的那一刻，顾我思觉得那也不是个坏人，他的眼神里还是有柔和的。

她退后了几步，恐惧已然消除。

顾我思拿起桌上的纸笔，在上面草草画了几下，“这是我的电话，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就打给我，要是..”顾我思顿了顿，“要是你还是不肯放过她，我会一直来找你的。”

男人的心颤抖了一下，是什么样的朋友让她如此维护？她，也真的像极了她。

这个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孩子，心中究竟隐藏着多大的力量，他突然来了兴致。

顾我思踉踉跄跄地出了城市小屋的门，她不知道楼上那个男人正在暗处盯着她。

刚走出书店门，就遇见了阳光。

松南拿着几本书，朝她走过来。

顾我思来不及紧张，马虎地对松南笑笑，急着离去。

“顾我思？”松南狐疑地看了慌忙的顾我思一眼，喊道。

顾我思停住步子，尽力克制着内心的慌张。

“什么事？”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松南关心道。

顾我思眼神飘忽，“哦，没事，女孩子嘛总有几天身体不好的。”

松南略带尴尬地点点头，“真没事？”

“没事，你借书是吧，那你去吧。”

顾我思匆匆逃离了现场，心中嗔怪自己没出息，要是平时遇到松南，还可以腆着脸吃个饭，看个书什么的，可今天这个状态，连话都说不好。

午后阳光正好，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着，课间操后是体育课。

顾我思挽着左沿，踢着橡胶地上的小黑石子。

左沿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顾我思，你消停点行吗？”

顾我思嘟起小嘴，有些不情愿地停止了脚上的动作，却也看着左沿嬉笑。

远处熟悉的带着阳光气息的少年向左沿挥了挥手，淡淡笑着，露出一排刺眼的白牙。

顾我思连忙松开了左沿的胳膊，“那个，你们聊，我回教室拿个东西。”她说完便慌张地走了。

她自然不能出现在松南面前，要是松南突然提起在城市小屋遇见她的事，她有几个舌头都解释不清楚，因为左沿知道，她是从来不需要去外面书店看书的，她家里简直就是一个书店。

最怕的是，左沿这么敏感的人，要是某天也到了城市小屋，一定会被王寒至盯上，所以她去城市小屋的事，没人知道最好。

“顾我思！”左沿叫着她的名字，转过头来才发现那个小小的、弱弱的背影已经离她好远。

她转过头，心脏突然被松南温和的笑容融化。

“她干什么？”松南带着浅浅的笑意问道，就像这天的阳光般温暖。

左沿轻抿嘴唇。

“发疯呢，别理她。”

“噢，好些了吗？”松南的眼睛眨了眨。

左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王寒至那件事之后，松南从来没有正面问过她这些问题，每次见面都会询问她的伤口是否好了。

但距离那件事情发生已经半个月了，断手断脚都应该没什么事了，何况这些皮肉伤。

左沿突然觉得有些心疼眼前这个想要关心她，却又不知道用什么身份、方式去关心她的男孩。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总是顾及太多，顾及周围一切的环境。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跟那人有什么过节？”左沿一边向前走着，像顾我思那般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劈头盖脸地抛出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让松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知道关于她的那些不想提起的事，不管是什么事，那应该都是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我不感兴趣。”松南的语气轻松而平淡，将左沿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左沿睥睨了他一眼，心里小小的不悦升腾而起，这个人好像用沉默堵住了她倾诉的嘴。

他们沉默着在操场上走着，松南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水，左沿不时打量着他的样子，浓而黑的眉，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样子倒是够男人。

二人都不知此时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就像发疯的野兽一般，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嫉妒与怒火。

在那双眼睛里，左沿的表情美好而青涩，松南的神情安静而顺畅，他们走在一起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金童玉女，他们说的话语不多，默然中却又有一种看不见的默契。

他们不够亲昵，却又有距离下那种朦胧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