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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枫树‘微冷’
亚麻黄色的头发上染着点点白雪，双颊因为跑得太快微微泛红，他得承认，她确实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的手指发抖。
外头一定很冷吧，不然苏冬的嘴唇为什么在发颤呢？
“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其实苏冬过来是想告诉曲向罗，刚才她走到楼下，看到张小欠背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了，他身边还有个穿军装的少年，她害怕曲向罗和张小欠会打起来。
她当然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我......我没有。”曲向罗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平静，但平静之下却又藏着那样汹涌的波澜，他走向苏冬，目光温润如玉，他的声音有点颤
“苏冬，你相信我。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苏冬机械的重复着，目光不自觉的游离向熟睡着的同温，轻声叹了口气。
我当然会相信你，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你说什么
旅途真的是个话唠，真的，从上出租车一直到刚刚两个人把放下送进病房，这货一直在说，让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美男子的张小欠同学很是无奈啊。
“简单说呢，我是个私生子，我爸是个超有钱的老板，然后他和我妈发生了几次那种关系，就有了我，他留下了一大笔钱，然后就走了，每年我爸都会往我的卡里打很多钱。
“然后......”他停了一下，“我的妈妈在昨天死掉了。”
旅途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笑，就连说道他的妈妈去世都在笑，没有什么隐喻，没有什么暗示，就是直白的，死掉了。
“听起来，很乱。”张小欠沉默片刻，默默地说。
“很乱吗？”旅途摇了摇头，“但是电视剧里的那些私生子不都这样吗？或说我也是幸运的吧，毕竟真的把自己的人生活成电视剧的人也不多啊。”
“你叫旅途？，那你的爸爸叫旅......”张小欠思索着，脑子里全是这一个月来他所知道的大公司，记忆中好像没有哪个大老板姓旅。
“啊......忘了说了，我爸叫程旅，其实本来我是没有名字的，我妈懒得起，我只好自己想喽。”
张小欠得承认，在听到这样的回答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一个私生子，一个父母连名字都懒得起的私生子，一个被所有人耻笑的私生子，到底是有多强的毅力，才能生活到现在，并且还能笑得如此开朗啊。
能理解父母为什么不给他取名字的，父亲啊，是怕这个孩子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吧，让他妈妈把他生下来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取名字什么的，他自然不想涉足。而母亲，是害怕被人耻笑吧。
“你好惨啊。”张小欠最后拍了一下旅途的肩，笑道。
“有吗？我不觉得啊。”旅途灿烂的笑，不过说真的，旅途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不似张小欠的阴郁，不似曲向罗的冷冽，他笑的很开，很张扬，容易让人联想起春天和希望。
正在这时候，三三两两的白大褂从病房里走出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就连刚刚一直在笑的旅途都被严肃的场景吓到了，他扒开张小欠的身体，他冲到医生面前：“人呢？人呢？”
“延误了这么长时间，没救了。”医生叹了口气，道。
“医生，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那阴郁到极点的目光，让医生害怕，一晃张，医生说话都在颤抖。
“白血病，晚期，还有，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们是她的家属的话，就......料理后事吧。”语毕，医生招呼着几个护士走了，护士们议论纷纷，
多好的女孩，又干净，又漂亮，怎么就染了这怪病，这天意啊......
“白......白血病。”张小欠用手扶住墙壁，使自己不会倒下，一个月来放下的面容在脑海中重播回放，苍白的脸庞，苍白的眼睛，苍白的双手，苍白，苍白，苍白......
“怎么会，怎么会......”
“白血病，晚期，三个月......三个月.....”
“小欠哥哥，”
放下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血色，她扶着墙，一步步走到张小欠的面前。
“你可以，做我的小欠哥哥吗？”
“他们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所以才会把我卖掉，所以......”
所以放下才会在雪夜偷偷给他打电话，所以他到现在才知道放下罹患重症，所以，所以现在的放下，就只有张小欠了。
“好，我永远，我永远做你的小欠哥哥。”张小欠抚弄着放下干枯的头发，轻轻的说。
旅途看着眼前拥抱着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好想哭，好想哭。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萌发就被扼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爽朗的笑。
是了，笑了这么多年，都要忘记怎么哭泣了吧。
嗯，是了，有多久，自己没有被这种温馨的气氛包围了？
这之后，放下就住在了张小欠家里，张妈妈老早就说想要个妹妹，一见放下，自是欢喜的不得了。
“小欠，别站在那儿愣着，来给放下收拾屋子。”
“小欠你出去买点吃的给放下。”
“对了，放下还没有洗刷用品......”
“妈......”张小欠看着张妈妈里里外外的走动个不停，异常不满的瞥了自家母亲一眼，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
“阿姨，”小放下凑到张妈妈面前，“我想和小欠哥哥一起出去。”
“好好好，”张妈妈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放下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别叫我阿姨了，以后就叫我妈，啊......”
“嗯，妈。”放下乖巧的喊道。
“哎。”张妈妈把放下抱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多好的闺女，小欠，可得好好照顾放下。”
张小欠已经不太想搭理自家妈了，默默抹了把汗，张小欠淡淡的点点头，算是做了回答，转身把自行车推出来，带上放下出了门。
身后，张妈妈一遍遍的喊着，别摔着......
没人听到，张妈妈的叹息声。
小欠这孩子，本来就不爱说话，有了曲家的孩子之后还好一些，可谁能想到，曲家后来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曲家的孩子，还有这放下，都是多好的孩子，命运吆，怎么能那么残酷。
放下习惯性的倚靠在张小欠的背上，她贪婪的吮吸着这份安全感，同时双眼一刻不停的望着街边的这些店铺，好多，好多好多她曾经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呢。
放下的目光忽然停滞了，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身前这个男孩的白衬衫。
“嗯？”似乎是感受到了放下在用力，张小欠把车子停下。
顺着放下呆滞的目光看过去，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游戏厅，门前的“游戏厅”三个字同着门前柜台上的游戏光盘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店里的一个白炽灯泡一闪一闪的，随时要爆炸了一样。
这样的一个快要倒闭的店铺，都足够让小放下的目光停滞吗？
“想要吗？”张小欠揉揉放下的头，眼眸似水，声音带着磁性。
“没有没有......”小放下的脸唰一下泛起了粉红，“小欠哥哥，我不是。”
“没关系，家里有的，要是你想玩的话......”张小欠安慰放下。
“真的吗？小欠哥哥，我要玩，你让我玩，哦不，你陪我玩。”
张小欠笑而不语，只是再次揉揉放下的小脑袋：“走吧，去买床单。”
是日，光慵懒而均匀的洒在每一个人身上，张小欠眯起眼睛望向天空，不自觉的笑。
是啊，就一直这样平静下去吧。
苏冬紧紧随着曲向罗的步伐，这条街位于树枫市的最北端，一路上看到的一切都让苏冬感到惊奇，比如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的吆喝声怎么能那么响，为什么满大街都是摆地摊的也没有城管来管，为什么家家户户都能造出来那么多动静......
关键是，这里那么吵，那么乱，曲向罗到底是怎么每天按时到校而且没有一丝倦意的呢？他真的是人吗？
“曲向罗，”苏冬扯着嗓子喊，“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多噪音。”
“我不聋，”曲向罗嫌弃的瞥了苏冬一眼，“你没逛过菜市场么？”
“谁没逛过菜市场，可是，可是我去的菜市场很安静啊。”
“所以.....”曲向罗突然转过头，正色道，“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冬茫然的立在原地，许久没说出话。
两个，两个世界的人吗？
凄厉的惨叫声
蓬头垢面的老妇人
明晃晃的菜刀
毫无关系的几件事物重叠，然后在苏冬眼前不断不断放大
放大
放大
无限极
“跑。”曲向罗大吼一声，想把苏冬推开
可是已经晚了，菜刀结结实实的按在了苏冬的左肩上。
“这......这是......”苏冬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她望着那把定在她肩膀上的菜刀，久久失声。
许久，才感觉到疼痛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曲向罗抱住老妇人，想把她往屋里送，可是妇人却野蛮的挣开了曲向罗的束缚，转过身掐住曲向罗的脖子。
老妇人口中是含混不清的哀号，而曲向罗被老妇人定在墙角，只是落泪，却并不反抗。而苏冬则因为恐惧加之失血过多倒了过去。
只是在苏冬倒下的前一瞬，她似乎听到曲向罗在叫喊着什么。
他喊
“M......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