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丽娜阿姨的约会

女人上街必逛商场,大包小包的大部分是我的衣服还有一件泳衣。虽然我极力推辞,可我妈非要给我买,说是我带来的衣服不合这里人的审美观。

等到了“魏姜”餐厅都过了约定的6点钟,服务生热情地把我们引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这家餐厅在一个很豪华的大商场内,装修得也非常具有异域风情。

小莉拉着我先选好方位坐了下来,眼睛直往左前方瞄。我顺着的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一整面墙上画着位极具诱惑性感妖艳的印度舞女,墙边上有一排各自独立的半圆形的软席,每张桌上都点缀着鲜花和烛光,那里看来象是给情侣们专门设计的。小莉看的是中间座位中的一对男女,但由于软席处光线略暗又背对着大厅,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我趁着杰妮阿姨和我妈在点餐时悄悄问小莉,“是他们吗?”

小莉点点头,在我耳边说:“他们还坐情侣座,看来发展得挺快啊。那边座位要另加50%的费用。”

“那这个男人还挺浪漫的,加分了。”我俩相视一笑。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哪,笑得这么开心?”我妈把菜单递给我们,“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来这里当然吃龙虾咖喱、牛肉咖喱、羊肉咖喱、鸡肉咖喱,”小莉低头看着菜单,杰妮阿姨的眼神已经杀过来了。

小莉头也没抬“鉴于妈咪和露西阿姨平时都是不吃晚餐的,为了陪我们也不能让你们牺牲体重,这些就各来一小份,你们两位各尝一口,剩下的我和小浓姐姐就包圆了。”小莉的乖巧圆滑换来我们的嗤笑。

菜很快就上齐了,小莉还热情帮大家夹菜。我刚夹起一块龙虾正要吃,忽听情侣座那边有人高声说话。

“你们这儿怎么收费的,本来这菜价格就贵,坐这边还要再加50%的附加费凭什么?你当我请范冰冰哪。”一位中年男人有点激动地怒斥服务生。

他身边的女士立刻拉住他说:“算了,算了,怪我不好,是我订的位子,我主要是喜欢这边的气氛,再说也就多40美元,他们不是送了水果盘了嘛。”

“那水果盘能值40美元啊?什么气不气氛的,我最讨厌这种虚头虚脑的东西。”男人不依不饶的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那女士也显得有些尴尬,立刻说:“好了好了,我来付吧。”她拿出一张卡交给了服务生。

杰妮阿姨这时已经气得脸色都青了,想过去又被我妈拉住。

“你现在过去她更尴尬,给她留点脸面吧。”我妈极力劝阻着。

“她找这种东西还能要得了脸吗?”

再看那对男女,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我妈给杰妮阿姨倒了杯水让她顺顺气,我们这桌的气氛也象围了一层雾霾一样。

“爱米莉,这事你一开始就知道对吗?所以今天你非要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吃饭。”杰妮阿姨眼神有点犀利地盯着小莉。

“我......不......知道。”小莉心虚的样子也有些可怜。

“你再敢撒谎试试。”杰妮阿姨算是找到出气筒了。“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小莉很是委屈,但不得不承认了下来。我妈在旁边一个劲地劝,又扯开话题,否则我们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匆忙吃完了饭回到家,进门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丽娜阿姨的房门,她显然还没回来。

“你们回来啦。”一口浑厚的南京腔自楼上传来。

“老公,我给你买了两件T恤和一双皮鞋,你快来看看哪。”杰妮阿姨前一秒还黑着个脸,一听那声音,瞬间象变了人似的,用一种近乎妖冶的娇声说道。

“啊呀!我老婆怎么这么好啊,每次逛街都要给我买点东西,你这么好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从楼上快步走下一人,身材高大圆润白白胖胖的,那肚子快有六、七个月了。圆嘟嘟的脸上那五官长得,除了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其他部位都算得上肥厚了。别看他体型不小,这一路小跑着过来,身法倒是挺灵巧的。加上这笑咪咪的表情,总让人有种看到“弥勒佛”的错觉。

两个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身形反差很大。

“老公,我今天自己都没舍得买,一看这T恤和鞋特别配你,再贵也要买给你。”听杰妮阿姨用南京方言娇声说话,真是无比的不适应。

“什么?你怎么能不给自己买,反而先给我买呢?这可不行,明天你一定要去买几件衣服,我给你钱。你不买我心里会难受的。”

“真的? 老公,你真是对我太好了,那你现在就把钱给我吧。”杰妮阿姨一脸媚笑着向他摊开一只手。

“好。”那人口气坚定地回了一声,立刻伸进口袋里掏了一把,放进杰妮阿姨的手心里。

杰妮阿姨低头一看,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立刻笑闹着捶打那个男人。

小莉见我吃惊地看着他们,碰了我一下说:“这就是我山姆叔叔。”

他俩也看向我,我立刻礼貌地叫人。“山姆叔叔。”

“哦,你好。”山姆微笑着回应我。

“这就是露西的女儿小浓。”杰妮阿姨接着介绍。

“哦,你就是小浓啊,我还以为你是小莉的同学哪。”他又向着杰妮阿姨问,“露西是今天回来啊?”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呢?你这样一定早早地就老年痴呆了。要是你老年痴呆了,我可怎么办?”杰妮阿姨责怪地问。

“帮我端屎端尿、擦哈喇子呗。”

杰妮阿姨跟山姆一路狠捶着上楼了。“哦、、、啊哟、、”山姆装腔作势中。

等我洗完澡却发现我妈不在她房间里,小莉先我洗好已经躺在床上泡“Facebook”了。

“你觉得你丽娜阿姨还会和今天那个男人继续交往吗?”我问她。

“当然啦,如果那个男人没抛弃她,如果没有别人来搅黄这事儿,她会和这个男人一直交往下去,结婚都有可能。”

“你对这个男人怎么看?”

“一个混蛋。”小莉放下电脑钻到我床上。“你听他说的什么鬼话,大厅广众的什么叫做‘你以为我请的是范冰冰啊’,有这么说话的吗?这是侮辱,而且最后丽娜阿姨要付钱时他一句话都没说。他带女人吃饭约会还要女人付钱,这是男人干的事儿吗?一个又老又穷的猥琐男还想当小白脸,也得有这个资本啊。啊呀!我想起他的样子都会把晚饭给吐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跟丽娜阿姨好好谈谈,让她分手。”

“你有把握吗?”我觉得成功率很小。

果然小莉有些泄气,“唉,怎么办呢?她平时什么都好,一碰到男人就昏了头。是不是被人下了魔咒啦?”

小莉急得都胡说八道了。我想起在餐厅里看到的丽娜阿姨,长得是有些干瘦粗黑毫不起眼,的确没有任何能吸引人的样子。跟那个男人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

“你要想帮她,围追堵截她身边那些渣男是没有用的。我觉得问题出在她的内心,她可能有些自卑,要改变她这种心态才能改变她的人生。”

“对哦。那要怎么做呢?”

我看着她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的微信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啊?”小莉的注意力转移得可真快。

“我不太善于交朋友。”想想也是,这些年我身边竟然没什么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我这微信还是老师为了方便布置作业让我注册的,加的人除了家人、老师就是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

“那你每天在家里干吗?”

“写作业、练字、画画、练琴或者看书。”

“果然是外公外婆教出来的孩子,这么快就过着退休的生活了。”

“嘿~”

“不是吗?你的生活和外公外婆的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不好吗?”

“好吧,之前我以为你是高冷,现在我确定你是孤僻。”

“......”我不解地看着她。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追你的人呢?”

“也没有。”

“唉!”小莉无奈地叹口气,“美女很少有朋友我还能理解,但你漂亮成这样居然没人追,那只有两种可能性。见过你的男生都是瞎子,或者你自己是个绝缘体。”

“你这个恋爱专家,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但我有好几个追求者。”

“啊?”我笑着戳她一下说:“那你为什么不升级一个做男朋友呢?”

“我可不是个单纯盲目的小女生,不合条件的绝不能升级,符合条件的他不追我,我也会追他。”

“唔,受教了。”真有点佩服她小小年纪如此理性。

“你有八百多个朋友?”我惊叹小莉的朋友圈。

“对,来自世界各个地方,也许里面有外星人也说不一定啊。”小莉两手一挥,不无得意地介绍。

“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我分了类的,这些是家人、这些是老师、这些是同学、这些是认识的朋友,余下的都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你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呢?”

“看他们在朋友圈里发的消息,看别人的生活跟他们对话可以了解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你这里面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澳洲的、芬兰的、印度的、、、、、、”

“我全都帮你加了,你慢慢看。”

盛情难却那就看看吧......

“你这里面有些人还......真是......”我看到一些......奇怪的人。

“对,很奇葩,但也很有趣。”

“这里有个人说他爱上你了?”

“哦,对,尼克。他是个牛仔住在德州。”

“可他32岁了。”

“不用担心,他只是我的一个崇拜者,他就喜欢说爱我,要等我长大了娶我之类的话。我不会把他的话当真的,他绝不是我的菜。妈咪说奇葩的人多看看也好,只要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就行,可以对这类人免疫,她的微信里还有两个更奇葩的哪。”

“唔?”

“一个是个和尚,而且听说是一个著名寺庙里的法师比我妈咪还小8岁,信徒众多前途无量。我妈咪以前在国内时认识的。她当时正在办离婚有点万念俱灰,拜在这人门下做了信徒。当初他一切正常,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让我妈咪崇拜得不得了。谁知道我妈咪来了美国没多久,那人一直在微信里嘘寒问暖的,后来慢慢的说话变得越来越暧昧越来越直接。”

“你怎么知道的?”这的确是一个很惊人的消息。

“妈咪给我看他们的聊天纪录啊。”

“那你妈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杰妮阿姨可真是百无禁忌。

“我妈咪有些失望,毕竟那个人曾经是她的信仰啊。不过,我妈咪也没拉黑他,反正他不管发什么话过来,我们也只是看看“嗯嗯啊啊”的不给具体回应就好了。”

“为什么?”

“妈咪说法师也是男人,看不破色相是他的劫难,我妈咪打算行行好帮他渡个劫。”

“怎么帮?”

“嘿嘿~ 不知道。”

“这样会不会让他更加沉迷?”

“不入世,如何出世。”

“哈,你有理。那另一个呢?”

“这个更奇葩,我妈咪摇微信摇到的。他就在洛杉矶,是个经济学博士,我看过他的照片,是个中国人,长得还蛮清爽的。”

“这个人怎么奇葩啦?”

“他是个受虐狂,喜欢被美女侮辱虐待。”

“啊?”

“他说他精神压力太大,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放松。他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虐待他的人必须是个能令他爱慕敬佩的美女。如果他选中你,你怎么虐待他侮辱他都行。他曾经找过一个女人,一个星期两次去那女人家里,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用嘴咬着抹布帮她擦地,擦皮鞋,那女人还要不停地骂他,用皮带抽他,还有更恶心的我就不说了。他每个小时给那女人50美元,一次大概5个小时。”

“他还给那女人钱?”

“是啊,不为钱谁愿意这样干,这也是力气活儿。可是那女人后来结婚搬到外州去了。我倒是有点担心她的老公......哈哈......”

“那杰妮阿姨没让他来家里咬抹布擦地?”

“当然没有,虽然妈咪对这个人也是很好奇,但是安全第一嘛。这种变态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变态可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又能欺负人又能白拿钱的事,看起来好象是我们占便宜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伤害我们。就算他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很安全,那我妈咪也不愿意,她说这样时间长了自己也会变态的。这世上看起来是在占便宜的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我点点头很是赞同这种观点。

这时小莉突然跳下床,跑到窗前往下看。

“怎么啦?”

“丽娜阿姨回来了。”

我也听到了院子里有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和关铁门的声音

“难怪露西阿姨怎么一直不见人,原来在下面等门哪。”说着小莉就打算出去。

“你就别去了,我妈一定是为了劝阻丽娜阿姨才一直等在下面的,你让她们大人去谈吧。你一个小孩子去说,可能会更伤她自尊。”

“好吧。”小莉悻悻地反身爬上床抱着我。

看她这个样子,真想念她小时候,我合上电脑也躺了下去。

“小浓姐姐,你喜欢我帮你选的家具吗?”小莉喃喃地问道。

我看了看这一屋子的粉红系,“当然喜欢啦。”没忍心告诉她我早已过了喜欢粉色的年纪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记得我俩所有事,记得你所有的喜好......”小莉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我低头一看,她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我盯着眼前自天花板上垂下的粉色纱帐和缠绕在它顶部的如星星般细碎的夜灯,我的新生活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