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她哭了
晚宴上,南宫婉婷再次看到了在花园里流泪的琴师,他一身素衣装扮,身前放着一架古琴。古琴并不特别,至少和他的盛名以及独孤瑾给出的黄金万两不相符。但他目似朗月,气宇非凡。一身素衣装扮更显得俊逸脱尘。整个雪樱国,除了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和独孤瑾人神共愤的俊朗相抗衡。
如此美男子,南宫婉婷不自觉的用余光偷偷多打量了一阵。也见那琴师正看着她,目光幽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琴师的手放到朴素古琴上,铿……乐音流转,整个瑾王府都沉浸在对乐音的膜拜中。只有南宫婉婷,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不懂古琴,不晓音律,也不懂那琴师的眼神为何那么哀伤,也不懂四目相对间,她的心为何那么痛。
一阵雾气遮住了南宫婉婷的视线,她哭了,她不懂为什么会哭,不懂!
“罢了!”独孤瑾忽然打断,乐音也戛然而止,唯有南宫婉婷的泪和琴师的哀伤无法停止。
大管家见气氛不对,赶紧组织着开宴。
大红灯笼映得南宫婉婷模样不再似往日那般冷艳,独孤瑾搂过南宫婉婷的腰肢,接受着众人对南宫婉婷的生辰祝酒。
一杯接着一杯,他为她喝下,也为她回敬前来祝福的人。
一旁的哑娘看得心急,连忙推了推一旁的苏侍卫,让他劝住独孤瑾。苏侍卫最了解独孤瑾的脾气,他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挡。
独孤瑾醉了,她只能搀扶着他回房。
他的手攀在她的身上,那么紧,紧得让她呼吸不过来。
“你醉了,我送你回房歇息。”南宫婉婷在婢女的帮助下搀扶着独孤瑾往独孤瑾寝殿走去,抬眼间,看到乐师忧郁的目光。
哑娘也上前来帮忙,南宫婉婷看到哑娘不禁惊讶,她怎么一下子又出现了?之前她找遍了整个瑾王府都没有找到她。
好不容易把独孤瑾扶到了房间里,独孤瑾趴在床上,阵阵酒味传来。南宫婉婷本想让婢女们伺候独孤瑾洗漱,一想到他花了黄金万两就为了给她过生辰,心里一暖,便让婢女打来热水,亲自伺候独孤瑾歇息。
南宫婉婷为独孤瑾盖好被子,自己也感到有些疲乏了。
忽然,独孤瑾握住了南宫婉婷的手。
“婉婷……”独孤瑾呢喃着,眼睫毛安静的趴着,让南宫婉婷有一刹那的心疼。
南宫婉婷把独孤瑾的手放到被子里,又细心的捏了捏被角。一旁的哑娘见了,眼角含着笑意和喜悦,她的小婉婷已经开始学着照顾别人了。
南宫婉婷回头,看到哑娘正含着泪光看着她,她对哑娘笑笑。低头间,看到哑娘脚边有一个浅浅的赤红色的脚印。
忽然,南宫婉婷想起了去往她爹南宫公茂家时所看到的赤红色泥土,还有满屋子或浅或深的赤红色泥印。哑娘去过她家了?难道给她爹南宫公茂解毒的人就是哑娘吗?她怎么会解鹤顶红的毒?而且那解毒手法远在她南宫婉婷之上。
哑娘见南宫婉婷正盯着自己看,浑身觉得不自在起来。正这时,有位婢女走了过来,对南宫婉婷小声说道:“王妃娘娘,墨浪公子求见。”
那个见了她便一脸悲伤哀痛的琴师?
南宫婉婷对那个琴师也好奇起来,她太想知道他见了她后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正要走,独孤瑾便紧紧拉住了南宫婉婷的手。
“你醉了。”南宫婉婷俯身,再次为独孤瑾盖好被子。而独孤瑾的手却死死的拽着她,不让她离开。
南宫婉婷奋力的挣脱了两下,却还是无法把手从他紧紧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一旁的哑娘看了看独孤瑾,又看了看一旁的婢女,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南宫婉婷的眉眼忽然温柔起来,她似乎不忍再对眼前已经沉醉的男人凶恶,不再忍心冷如冰霜的对他。
“我去去就来,他是最负盛名的琴师,怠慢他对我们雪樱国没有好处。”南宫婉婷轻柔的说着,就像哄小孩儿睡觉一般温和。
南宫婉婷抽手,却还是被独孤瑾握得紧紧的,就好像他已经看出来南宫婉婷要去见的那琴师,和南宫婉婷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往。他怎么能松开手,让自己的王妃去见另外一个男人?
南宫婉婷暗运内力,终于从独孤瑾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转身,跟随婢女离开。
唯有哑娘看见,独孤瑾的眼角有一滴晶莹泪珠留下。烛光下,那滴泪闪耀着让人心疼的光芒。
后花园假山之后有个小亭,那琴师墨浪便在小亭之内。灯笼朦胧的光芒映在他有些清瘦的身影上,和了这如画的背景,就像出自名家的一副古图。
那婢女要上前去禀告琴师,南宫婉婷拦住了她,示意婢女退下。
她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不想直接去打扰了这一副绝美的古图,她想要从这具身体深处寻求关于这位琴师的一点信息,奈何这主人固执得很,什么都没有,只有心痛。她要上前,却发现这具身体倔强得很,就是不肯挪动步子。
那清瘦的背影,那架古琴,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就倍感心痛。
琴师忧郁的目光看向四周,见南宫婉婷还没有来。又想到她搀扶独孤瑾回房的场景,莫非她是爱上他了吗?唯有爱一个人,那眼神才会那么心疼。
或许这一次他不该回到雪樱国,墨浪起身,背上白纱裹了的古琴。
“琴师……”她终究还是唤了他。
琴师忽然回头,像是三生三世不曾见过的激动。
“婷儿!”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喜,仿佛每发出一个字都让他感觉心痛万分。
南宫婉婷愣了一下,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何这琴师会这样情深?
他急不可耐的冲到了她的跟前,清瘦的身影散发着忧郁的气质,让南宫婉婷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优雅素美到让人难以呼吸。
“琴师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沉默让人心里捉急,她便主动开了口。
墨浪愣了,这么多年不见,再见面她便已为人妇,再见面她便陌生的唤他琴师,就好像他们从不曾认识,就好像他只是她花了黄金万两的琴师。
琴师深黑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泉,她深深的被那双眼眸吸引,也被那双眼眸所放射出的光芒所刺伤。
她讨厌这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
南宫婉婷决定解开这背后的秘密,她面色含笑的看着墨浪,“三个月前我服了毒,醒来后好多事情就都记不清了。如果我们认识,我想听听我们之间的故事。”
她被独孤卿赐了毒的事他也是前两日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生活在南宫家,虽然每日都会受欺负,但至少命运无忧。
他说过他要成为这世上最负盛名的琴师,再来南宫家寻她。他做到了,他真的成为了最负盛名的琴师,每个君主国王都以请到他墨浪弹奏一曲而倍感荣幸。
可是,当他再回到南宫家寻她时,却已不见了她。
“我们认识。”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像询问别人的故事一样。
“很小,当你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
一场关于青梅竹马的故事,她听得那么入迷,已经忘了其实她自己就是这故事的主角。
他们在小亭子里坐下,冰凉的夜,朦胧迷离的光芒,一切都好像说书人讲的故事那样,美得不真实。
她的目光落在那架古琴上,他不是最负盛名的琴师吗?光是独孤瑾请他就花了黄金万两,他又怎么不买一把好的古琴?
不过那包裹古琴的白纱她倒认得,针线织法都出自一个人之手——婆罗氏,雪樱国最神秘的女人,她所织成的布匹,寸长寸金。
他用这么好的东西包了一件最普通的古琴。
墨浪见南宫婉婷的目光落在那架古琴上,索性扯了白纱,让古琴展现在南宫婉婷眼前。
“还记得它吗?”
原来他之所以把这么普通的古琴带到她的生辰宴会上来,是因为这东西和她有关。
南宫婉婷轻轻的摇头,一双纤纤素手抚摸上那架古琴。
古琴已经很古老了,浑身都散发着沧桑的光泽,那琴弦上还残存着被修补过好多次的痕迹。
“它是你送给我的,”琴师又开始讲故事了,的确,这些事,在此刻的南宫婉婷听来就是一个个或精彩或平淡或离奇或浪漫的故事。
琴师本来还想说什么,话到了喉咙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眶早已湿润,喉咙也发紧的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婷儿终究还是把他们曾经的一切都忘了,忘了她是如何悄悄为他偷了后娘的这架古琴,又如何被后娘推出房门,让她在雪夜过了整整一晚。
南宫婉婷只记得后娘罚她在雪夜里站了一晚,却不记得那寂静的雪夜里,还有个清瘦的男孩儿陪着她。因为这样,他们被整个家族的人指指点点,她没有脸面在活下去了。
是他,墨浪,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琴师告诉她,他要成为这世上最负盛名的琴师,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令人羡慕的幸福女人。他要来接她……他来了,可她呢?已经走丢了。
琴师泪落,她站在那儿,泪水也早已落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
“婷儿,”墨浪忽然抬头,心疼的看着流泪的她,“我们走吧,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给你幸福,让你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说完,墨浪握住南宫婉婷的手,很紧很紧……
南宫婉婷却愣住了,他的确做到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此刻的南宫婉婷不再是曾经那个和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过雪夜的南宫婉婷,她是挞拔云菲,一个孤儿。
她还有卿王府那些喽啰没收拾,还有独孤瑾没有报复,她怎么能走。
“你不愿意?”琴师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不是最喜欢他牵她的手吗?此刻他分明感觉到南宫婉婷在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