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货比两家
周一上班，朱其昌来到秦基凡办公室，说道：“我刚接到市政府办的电话，明天新分管我们工作的副市长许重天要来局里调研，你抓紧写一个工作汇报，汇报时间控制在半小时左右。”之后，他又补充道：“汇报材料最好在下午下班前给我。事情紧急，我看就让文杰上手吧。”
秦基凡忙说：“好的。”
常乐在旁边一听“许重天”这个名字，心里一震，这不会当年那个给省长写万言书的许重天吧。常乐暗自算了算，许重天91年离开清河到了省政府，到现在整整十年，已经官至副厅级，真是火箭般上升的速度，官路势不可挡啊。
朱其昌指名让徐文杰来捉刀（主写），看来是对他委以重任呀。
常乐不由得看了一眼对桌的徐文杰，只见他眼睛看着里屋门口，认真地听着里面朱其昌和秦基凡的对话，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秦基凡叫徐文杰过去，常乐清楚地听到他们互相探讨汇报材料的写法。
常乐非常相信一句话：“机遇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虽然朱其昌点名由徐文杰来写，但常乐也没闲着。
他心里默默列着提纲，想着重点该写什么，成绩该说哪些方面，有什么创新和亮点，问题和建议该提什么。他又把前一段时间陪朱其昌调研时拿到的各县局工作汇报及各种典型材料仔细看了一遍，把认为可用的特别标注出来。
桌子对面，徐文杰正低头奋笔疾书，钢笔沙沙地在稿纸上写着。
对徐文杰的文字功底，常乐一直是信服不已的，就连自己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下午三点，常乐看见徐文杰用手把写过字的稿纸扯下来，起身边走边看，朝着打字室走去。
稿子打好后，徐文杰又仔细改了一遍，四点多的时候，交给了秦基凡。
常乐听见秦基凡笑着说：“出手还挺快的嘛。这样吧，朱局长是个急性子的人，咱们还是早点给他为好，省得他过来催。我就不看了，你直接给领导看吧，节省点时间。”
徐文杰说：“好，好。”就去了朱其昌的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常乐听到朱其昌在门口说：“基凡，你过来一下。”说完，顺便看了一眼徐文杰，神情之中似乎带着不悦，便回自己办公室了。
徐文杰的脸色稍稍发红，眼神中明显透露着紧张。
秦基凡走出了办公室，大约五分钟后，他回来了，把徐文杰写的汇报材料往常乐桌上一扔，不客气地说：“朱局长对汇报材料很不满意，让重写。常乐，你来写吧。朱局长下了死命令，晚上九点前必须交稿。你现在就开始写，一会儿我让人送饭过来。”
常乐不由地再看了徐文杰一眼，只见他脸色已经通红，拿着烟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常乐心想：“哪有徒弟改师傅的东西让人这般难堪啊。”他的心里不是洋洋得意，而是十分地不情愿。但此刻，他没有办法，也没得选择，只能硬住头皮来改。
常乐静下心来，摒弃刚才那些杂念，专心看着眼前的汇报稿
常乐觉得，徐文杰写的汇报稿还是中规中矩的，只是没有站在朱其昌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也就是高度不够。另外，亮点不够突出，提出的问题缺乏建设性和全局性。
常乐仔细理了理自己上午那些思路和想法，把桌子里面早已准备好的各种资料拿出来，开始动笔写了。
王彬端来了晚饭，常乐却顾不上吃。
晚上八点的时候，常乐完成了初稿，他又坐到电脑跟前，边打边修改。尽管他的打字速度比以前快些了，但等打印出来装订好的时候，已经八点五十了。
秦基凡一直在王彬的办公室等着。他没有过来催常乐，知道催得急了会起反作用。等听到常乐那边“吱吱”的磁针划动声音，知道是出稿了，才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秦基凡刚走到门口，瞥见楼梯口上来一个人，是朱其昌。
他心下一紧，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看了，心里不由得替常乐捏了把汗。
朱其昌问秦基凡：“出来了吗？”
秦基凡回头看着常乐，常乐赶紧递过去说：“这是初稿。”
秦基凡原本想自己先看看，见朱其昌已经亲自过来了，显然也是心里着急，想了想，顺手把打好的材料递给朱其昌，说道：“出来了。”
朱其昌面无表情，手一伸拿了稿子，说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等会儿。”
秦基凡看着朱其昌走进办公室，回头对常乐说：“希望这次朱局长能满意，可别像徐文杰那样了。”说完，一眼看见桌子上还没打开盒子的饭菜，问道：“你还没吃饭？”
常乐微微一笑：“这不是为了赶稿子嘛，怕浪费时间。”
秦基凡连忙说：“趁朱局长现在改稿子，快吃。”
常乐打开饭盒，里面的饭菜还稍稍有些热度，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朱其昌拿着稿子过来了。
常乐看到，朱其昌脸上开心地笑着，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大门牙。
朱其昌说：“这才像个汇报材料，我们辛苦了大半年，工作当中怎么能没有创新和亮点呢？还有第三个方面的几点问题和建议，正是我最近考虑和省厅及市政府提及的。这一稿我总体满意，改动不大。打印的时候，你们再仔细校对一下。”
秦基凡听了，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忙说：“好的。”
朱其昌临走时，笑着对秦基凡和常乐说：“今晚你们两个辛苦了，忙完后，也要早点休息。”两人忙说谢谢。
常乐把电脑上的文件拷到磁盘里，连同稿子送到了打字室。
等到三十份装订好的汇报材料放到秦基凡办公桌上的时候，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秦基凡语重心长地对常乐说：“人们常说买东西要货比三家，我看这个道理用在写材料上面也很合适。你和徐文杰写的孰优孰劣，一比就知道了。关键时候，我还得靠你啊。说实话，我一开始很信任徐文杰，但他心机太重，急功近利，这样的人终究靠不住。”
常乐不想掺和，也不能妄自评判徐文杰。只是觉得，自从去乡镇任职受阻和建议书计划落空之后，他整个人就开始变了。
常乐想起奶奶说过的一句话：“干甚的谋甚，讨吃（要饭）的谋根棍。”
这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细细思量，却分明是生活当中的至理名言。
常乐记得，奶奶还说了：“是你的，打都打不走；不是你的，拦都拦不住。”
第二天早上，传说中的许重天来到了市XXX局。可令常乐感到惊讶的并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竟然是赵旭东。
趁着许重天在朱其昌办公室聊天，常乐和赵旭东高兴地握了手，在走廊里说着话。
常乐问赵旭东：“你什么时候到市里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赵旭东笑着解释道：“我前天才报到的。你也知道，许市长是咱们清河人，他来市里任职以后，缺个秘书，县委领导向他推荐了我。”
常乐说道：“太好了，旭东哥，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坐坐，叙叙旧。”
赵旭东说：“今天肯定不行，许市长晚上有接待。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有空，会联系你的。”
汇报会上，许重天不带讲稿，侃侃而谈。
常乐仔细端详着，发现他长相确实挺特别，脸宽而圆，头发很浓，朝两边平翘着，远远看去像一个“福”字。
“这人真是有福气啊！”常乐发自心底地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