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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六章 回答什么
我根本就没办法给蒋仓一个答复,所以那天凌晨我在街道上仓皇的躲避他的目光,之后在他放开我的刹那,如梦大赦,疯狂的奔逃而去,我边跑,边感受清晨的寒风,而到了路的尽头我对着小巷的那面墙壁,我竟然放声大哭起来,我真的很难理解那个时候的自己,我好像隐隐的骂过自己神经病,可是后来我年老之后,我却相当能体会那个时候的心情,那种被逼迫之下要承认自己内心欲望的痛楚。
一个人要是被勉强说出自己心中的欲念,就会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那么难堪,我在面对着墙壁放声大哭的时候,蒋仓他就站在我的身后,那一刻他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安慰我了,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是因为他的冲动而导致了我的崩溃,我内心被撕裂出来的欲望,就血淋漓的站在我的眼前,他问我,你想和我开始?想吗?到底想不想啊,你可以说出来的,你真是虚伪和矫情!
于是我就像是被狠狠的扒光了衣服抽上了几鞭子,我感觉我所有的尊严都在那一刻丧失了,心中无穷无尽的屈辱让我在那一刻分毫站不起身来。
我应该要坚强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整个就是豆腐,我趴在冷冷的路面上不愿意起来,是因为我不愿意承认我是失败的,我不肯承认我内心的欲望,我不想照着我自己希望的那个样子活下去,我要装出一副圣人的样子,我能为了段新民去守寡一生,可是我明明才三十九岁,也许荷尔蒙在此刻才真正的爆发吧。
安静的气氛也没延续多长时间,他不会忍心看着我一直那么哭泣下去,只得走过来,当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矜持的回头,我看见了蒋仓眼中的自责,他说苏珊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说的这样明显,害得你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伤心,请原谅我好吗?
蒋仓的手从我的肩头上滑下来,假装淡定的问我,要不然我们回去医院吧,他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那样,通过乖巧来赢取他人的原谅,我在那一刻原谅了我自己的脆弱,是的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对不起的是我自己而已。
“其实可能你是真的不太喜欢我吧,我为刚才的行为跟你道歉。”
他认真的站住脚步,然后对着我弯下腰来,那九十度的真诚,我真的没办法忽视,于是我淡漠的说没事的,不都过去了吗?他兴高采烈的跟在我的身后,有说有笑的,好像清晨的风是给他一个人吹奏乐曲的一般。
走过长长的廊道,我们回到了病房之中,母亲还在睡着,睡梦中有些不太安稳,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随后呢喃了一句什么,侧过身的时候,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三十六年了,我从未认真看过她一天,而余下的时间,我希望是我天天陪着她度过的。
“医生是不是会来查房?”
其实我是想问主治医生,我母亲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因为突然晕厥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必要去拿药,万一我走了,她也走那怎么办?
蒋仓看出了我的心思,带着我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等着,他说一般八点钟会来的,有时候会早一点,他来过几次,所以知道这个医生的习惯,我们在那边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医生也就回来了,看的出来他十分疲倦,身上穿着的还是手术服。
医生听完我的话语之后,将那张拍摄下来的造影拿给我看,他指着上边的几处黑影,那都是肿瘤,而且是恶性的,还在长大和扩散当中几乎是全方位的,现在就是化疗也没有好大个意思,很少会有医生这样说,见我一脸的赞同,他也是很疑惑。
他说自己曾经因为说这样的话语,而被病人的家属打过,家属说他是个庸医不肯给人生存的机会,就断定是不该治疗,应该要回家等死的,可实际上在化疗的时候,病人是极其痛苦的,家属不能理解病患和医生的想法,有医德的医生是不会建议给晚期的病人去做化疗的,因为剩下的时光本来就不多,怎么可以让他一直在承受那种痛苦呢?
我直接说出了我的意图,我想去加拿大找那样的一种药物,能在母亲发病的时候,给她止痛,但是医生摇手告诉我,母亲现在衰竭的很厉害,可能很难挺过去,要是我去个十天半个月,回来一准是连葬礼都赶不上的,我当时就震惊的愣住了,我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般摸样,原本抱持的幻想,在那一刻就那么破灭了。
蒋仓将我的肩膀搂住,他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好了,不要这样憋闷在心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不要表示的很悲伤,不然影响母亲的情绪。
我是在病房外边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带着微笑进去看母亲的,她刚刚从床铺上起身,要到医院的院子中走走,她说清晨的贝春是可爱的,想去看看父亲一直都很喜欢看的四季花,我陪着母亲在院子里走着,母亲竟然反过来安慰着我,让我感觉很心酸。
可能母亲真是看透了一切,对死亡不再有恐惧了吧。
“苏珊,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我也是一样的,明明是刚刚才见面,上天却没有给我们过多的时间弥补缺失的亲情,我希望走了之后,你能有一个重新的开始,不管是怎样不好的过往,你不要拿来束缚现在的生活,段新民虽然对你很好,但是你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你也对他很好,这样就足够了,曾经爱过,就该知道要放下,他也希望你会幸福,我相信是这样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只有眼泪在眼中打转,我一直都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从小我就不太会说我爱你这样的话语,因为我感觉不到我身边的人对我是善意和爱护的,我只感受的到深深的鄙夷和怨恨。
母亲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着,她指给我看那些四季花,这些花朵虽然没有别的花儿那么的艳丽,但是他们确实在每一个季节都开花的,他们是阳光的。
父亲生前最爱的就是四季花,他说种下一院子这样的花朵,每天都看到花朵开放很美,我对于父亲是一无所知的,因为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世了,母亲说在失去我的那三十六年之中,父亲每年都会上银行去存一笔钱,存了三十六年了,直到那一刻他撑不住离开了,他说过我的苏珊只要是还活着,那么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尽管我是这样的想念我的孩子。
母亲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会有盈盈的泪光。
“是我的决定让你的一生就这么改变了,当初苏文被检查出来是先天性心脏病的时候,我们的天空都是塌陷的,这个孩子也是辛苦,一生都未能得到真爱。我害的你的父亲总是思念你,最后也是因为找不到你抑郁而终,我是一个罪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没有让母亲继续说下去,我握着她的手,虽然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但是我真的能感觉的出来,她是愧疚的,她是爱着我的,她也是在时时刻刻都想着我,想要找到我的,我这样想着就更加的怨恨我的养父,为什么要这样改变我的一生,将我和父母分开。
母亲走的缓慢,没有走出好远,她便问我孩子大概要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就想看看我的孩子,我当时就拿起手机给我儿子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你无论如何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儿子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下午有一场考试,我说那考试之后就回来吧,姥姥病重了,可能支撑不到好长时间,他啊了一声,告诉我他明天的飞机回,要我到首都去接他去,我当时跟他说我不会去的,因为我要在贝春看母亲,他到了首都,自己坐动车过来贝春。
儿子悻悻然恩了一声,也就挂断了电话,母亲就在不远处看着我打电话,可能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但是能看到我的表情,她问我怎么总是这样恶声恶气的给孩子打电话,我也回答不上来,反正我们之间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母亲并不喜欢我这样对待孩子的方式,她说孩子也会有自尊的,你这样吼他的话他会疏远你的,你也好意思说你们的关系不好,你都态度不好了,还要他怎么对待你了,不要以为亲情就不用经营了,其实亲情才是最该被经营的,我们对陌生人可以很礼貌,却对自己亲近的人很随便和粗鲁,这就是人性,不过这样很愚蠢不是吗?
她的话让我回答不上来,我知道母亲是一个智慧的人,苏文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不是吗?
我和苏文的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吧,我站在苏文的面前应该是会感觉到自卑的,尽管我们气质上很像,她的心是温和自然的,而我的心却是千疮百孔的,我比不上苏文的,真的比不上她,我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悲伤。
第二天的清晨我是被我儿子的电话给吵醒的,我还以为他是要找什么借口不回来了,却原来是告诉我,他连夜买了飞机回来,现在要起飞了,所以给我说一声,我说一路平安啊,孩子就笑了,原来妈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啊,真是蛮惊讶的,我骂了一声臭小子,他也就挂断了电话。
第三天的早上孩子就到了贝春,本来是要喊蒋仓去接孩子的,但是蒋仓一次也没见过我儿子,所以最后我自己去的,我到了站前广场等着他,等他出来之后他便给我电话,我说我在雕像的下边,那个最显眼的位置上。
当我儿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点晕眩了,这臭小子现在居然长的这么高大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他了,他见我怔怔的看着他,便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好气愤的扫开,他就笑了起来,我发现我的孩子变得很爱笑,也很阳光,我心底是很高兴的。
他趴在我耳边说。
“我还以为几年的时间不见,我的妈妈会变成老太婆呢,结果我回来却发现,你成了不老妖精了,告诉我你是怎么保养的啊?”
我当时就一把掐住他的脸颊溺爱反击。
“臭小子营养好啊,长这么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