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英人赫德
胡雪岩得了左宗棠的准肯之后，就开始积极准备架设从上海到南京的津沪电线了。之所以选择先在南京和上海之间架设电线，原因有三：一是朝廷对越南的战事十分关注，想要随时知悉越南地区法国人的动向，架设这一路电线，能加快消息的传播。二则是胡雪岩和京城中各位官员经常有书信往来，从南京到上海又是众人眼线最多的一圈。要是架设起电报，自己往来送信也会安全许多。三来则是胡雪岩想着迟早自己得回杭州城安度晚年，所以杭州和上海之间架设电报也很有必要。但是要是直接架设从杭州到上海的电线，总会让人说自己以私废公。综合考虑之后，胡雪岩便开始找洋人技师，咨询架设电报的过程。
华尔从中国功成身退以后，胡雪岩在洋人之中少了一个极大的助力。不过好在胡雪岩和各国的洋人关系也都还不错，虽然及不上华尔那样深厚的交情，但是拿钱办事儿这种生意，想要谈还是很简单的。
通过郭庆春打探消息，胡雪岩知道在架设电报上，美国人虽然起步要早，但是英国人后来者居上，要比美国人做得更好。可是英国商人和英国公馆中的大使，因为胡雪岩曾经把英国大商特姆生打得一蹶不振，对胡雪岩宗有些忌惮。郭庆春几次派人和英国方面的人交谈，都没有人愿意为胡雪岩联系架设电报的公司和技师。可是现如今能够统筹架设电报的洋人，只有英国人赫德。所以胡雪岩只得在郭庆春的陪同下去见一见这个赫德了。
赫德早就已经听说了胡雪岩四处寻人架设电报的消息，他自恃奇货可居，也不着急，就在家等着胡雪岩上门。在寻找赫德之前，郭庆春心里有些担忧，对胡雪岩说道：“东家，这个赫德老奸巨猾，可不好打交道。盛宣怀这些年帮着李中堂办洋务，没少在这老家伙手底下吃亏。”
胡雪岩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他说道：“可现在除了赫德，我们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法国人那边倒是一直吹嘘可以架设电报，但是他们公馆里的电报都是美国人帮忙架设的。要是他们真的有那个本事，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人架设电报，反而要假手他人呢？而美国人这边，对我们架设电报的事情却有些不温不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郭庆春说道：“东家，是不是我们给的价钱不合适？”
“价钱这个东西，是需要商量的。我们出价之后他们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大可以跟我们说一说。但是他们却不跟我们抬价。我总觉得他们不太想跟我打交道。”
“东家，我听说特姆生破产之后，英国商人和美国商人对您都颇有微词。”郭庆春如此说道。
胡雪岩冷笑一声：“只允许他们洋人来我们中国赚钱，就不允许我们中国人赚他们的钱？每年做生意破产的人多得是，别的不说，被这些洋人挤兑破产的缫丝厂少说也有十几家。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就不做生意了，那这市面上还有什么生意可谈？”
“洋人要是这么想就好了。”
胡雪岩站起来说道：“走吧，既然约见了赫德，总不能迟到了。”
“东家，您真打算啊与赫德做生意啊？”
胡雪岩说道：“看情况，要是他有诚意，我们就跟他做一笔生意也没有关系。他要是真的坐地起价，那就得再说了。”
……
胡雪岩与赫德约见在英国租界里的一个西洋餐厅。赫德这人虽然无利不起早，十分的精明，但是在面见胡雪岩的时候穿着依旧十分讲究，他也知道胡雪岩在上海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郭庆春看到头发梳理得整齐明亮，穿着没有一点褶皱西服的赫德，眼睛一亮，赶忙指给胡雪岩看：“东家，这位就是赫德先生。”
胡雪岩朝着赫德点了点头，说道：“赫德先生今天看起来真是十分精神啊！”
郭庆春赶忙在一边翻译。
赫德闻言站了起来，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胡老板了。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一直想跟你做生意，只是没有机会。今天我们一定要好好谈一谈！”
胡雪岩伸手让座，坐下之后胡雪岩也没有多客套，而是直接说道：“赫德先生，想来之前我的掌柜郭先生已经把事情跟你说了。我今天来就是落实这笔生意的。咱们索性痛快一点，说吧，架设从上海到南京的电报，需要多少银子？”
赫德在中国呆了很久，对中国人做生意的一套也十分熟悉。以往别人跟他做生意，总是先请客吃饭，谈一些没有关系的事情，等到两个人渐渐熟络以后才开始谈生意。看到胡雪岩做事如此麻利，赫德一笑，说道：“胡先生快人快语，我喜欢。那我也不多要，跟你直说，从南京到上海有六百里，架设这么远的电报，至少需要六百万两。”
郭庆春听到之后顿时哑然，紧接着也没有翻译，而是惊讶道：“六百万两？你是说架设一里电报就需要一万两银子吗？”
胡雪岩皱了皱眉头，郭庆春赶忙给他翻译。胡雪岩听完之后哈哈大笑。
赫德看到胡雪岩大笑，心里一点也不惊慌，反而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价格。而且这只是架设电线的钱，至于电报机和设置编码，这些还需要另外算钱。”
胡雪岩开口说道：“不知道赫德先生帮忙架设津沪电报，要了多少钱？”
赫德举出一根手指头，说道：“一千万两。”
胡雪岩再次哈哈大笑，笑完胡雪岩看着一头雾水的赫德说道：“怎么我听说盛宣怀只给了赫德先生三十万两呢？”
郭庆春听完有些诧异，胡雪岩所有的消息来源基本上他都清楚，要是有这么一个消息他肯定不会不知道。可是这消息明明没有经过自己的手，胡雪岩又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东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门路？
郭庆春只是稍一迟疑，便赶忙给赫德翻译。
赫德听完之后表情凝滞。他和盛宣怀做生意向来只有两个人接头，架设津沪电报一事，更是隐秘得很。盛宣怀没有理由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啊？可是胡雪岩又怎么知道的？
没错，盛宣怀确确实实只给了赫德三十万两银子整，胡雪岩说的一分不少，一分不多。在看到胡雪岩脸上自信的笑容，赫德觉得这胡雪岩肯定不是瞎猜的，他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说道：“胡先生怎么知道的？”
胡雪岩笑而不语，站起身子说道：“这个并不重要，只是赫德先生给盛宣怀的价格与给我的相比，相差实在是太大了。我胡雪岩虽然有钱，这次却是给朝廷办事，不能把朝廷的银子流水一样花了。既然赫德先生如此没有诚意，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谈了。”说完之后，胡雪岩便起身离开。
郭庆春给赫德一拱手，也跟着离开。
赫德此时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只能在后面说道：“胡先生，您要假设电报恐怕必须经我的手，我想我们还是另找时间好好谈一谈才行。”
胡雪岩回头说道：“随时恭候大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