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皇子决断

那瞬时，墨子卿眸中微厉之色一掠而过，而同时，背后的清泉身形刚一动，却又猛地一停，脚步缓缓收了回来。

地上，奉来县令伸出去的手还未触到那纸供状，身体已然僵硬似岩石一般，神色仓皇地仰后倒去，良久，才颤颤地抬起眸，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看他的东翎湛。

“不行不行！你、你们不可如此！本官明明……”奉来县令作势便向东翎湛的方向扑去，谁知半空中伸出清泉的一只脚，硬生生将他给踹了回去。

墨子卿即时便递给清泉一个赞赏的眼神，清泉接到那眼神，很受用的嘿嘿一笑，随后屁颠屁颠地退回到自家公子的身后。

“既然已经招了，自然就没得反悔的机会了，”东翎湛满意地扫了眼手头那纸供状，看都没看那奉来县令，只神色悠闲地扭身便往大堂主位走去，身后，莅阳将军却突然低声道：“不知九皇子殿下，如今是预备如何处置此人？”

墨子卿双手抱胸，神色懒散。

“自然是——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东翎湛语气沉稳地答他。

莅阳将军沉然声线再次传来：“殿下有所不知，这件事情应该还需要些许时间……”

“哦？”闻言，东翎湛脚步一顿，缓缓回过身来，面上神情一时有些难以名状，良久，他缓声问他：“不知莅阳将军有何高见呢？”

莅阳将军低着头，斟酌道：“天下官分九品，帝京之外，黔州乃东陵国第一大州，无论太守、郡守、都尉，乃至县令等州内的各级官员，对比其他州府，至少都要大上那么半级，但是……”说着，他顿一顿，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东翎湛一眼，“其中却有莅阳、天阳、奉来这三县较为特殊……”

“莅阳将军，您如此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半天，”墨子卿突然扬唇笑了笑，看似面色亲和，眸底却毫无一分温和笑意，“本校尉倒是好奇了，这三处县城，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呢？”

“威麟校尉有所不知，莅阳将军如今说出此番话来，确实是缘故的，”天阳将军想了想，这才娓娓道来：“这三个县城官员的品级，皆要比其他县城要高上一级，还有——奉来县令乃是当今皇帝陛下御令亲封，而据我朝明文律法，若有御下之封官员犯法，必须上报朝廷六部审核过后，方可定罪。”

“确实如此。”莅阳将军顿时附和。

刑部？若是上报，在被苍王手控之中眼界之内的刑部，那这奉来县令还处置得成吗？

天阳将军方才的那席话毕，墨子卿后背靠着圈椅，扶着自个的下巴蹙眉沉吟，须臾，若有所思地扫了天阳将军一眼，却见他目光平静地对上东翎湛幽深的眸子，拱手道：“我朝律法如此，若是殿下想定这奉来县令的罪状，殿下还需上报刑部审核过后，方可严加追责。”

“天阳将军此言在理，”东翎湛点了点头，淡淡一笑，“上报刑部这个是自然的，本皇子还会写道折子，将一应之事上禀天听，想来皇帝陛下自有圣裁，两位将军觉得是吧？”

“殿下所言极是。” 两位将军齐齐俯首。

东翎湛微微抬手示意，不疾不徐道：“既然，此事两位将军都觉得这样解决甚好，那便先将这奉来县令投狱，待本皇子上书吾皇再行判决吧。”他手上微一招，即刻便有几名亲兵走上来将摊倒地面的奉来县令提了出去。

墨子卿突然道：“殿下，如今那赃款未见踪迹，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那笔钱找出来。”

“莫非那些钱财——还未及送进天京城？”天阳将军顿时惊起，而莅阳将军则紧紧皱着眉。

墨子卿随即慢条斯理道：“确实，那笔赃款仍在外头不知哪处藏着呢——当初，那奉来县令遣了奉翔镖局进京送礼，谁曾想，这礼在半路便被逮个正着了……”

“这奉来县令也是大胆，当前灾荒之年，他却不知从哪里搜刮来了整整一万两真金白银，还有两箱子珠宝，唉——”天阳将军重重叹气，“难怪末将刚才一路进县城，看见不少人是唉声叹气，其中甚至有人大呼那侠盗……”说着，他突然闭上嘴。

“天阳将军只管直说便罢。” 东翎湛神色缓和道。

天阳将军这才沉声道：“有人说，那侠盗五兄弟怎么不来——将他们奉来县衙直接搬空得了！殿下可听说过，黔州的侠盗五兄弟？他们兄弟五人成团，个个与人为善，倒也心地赤诚，一向是盗贪官，发与民……”

莅阳将军顿时嗤笑道：“强盗之流，小贼之辈，怎么就区区的几名毛贼，被你说的像英雄那般，还与人为善？心地赤诚？”

“此乃盗亦有道。” 东翎湛淡淡瞥了莅阳将军一眼。

莅阳将军顿时一噎。

天阳将军点点头，斜睨了那莅阳将军一眼，似嘲似讽道：殿下所说盗亦有道很是在理，末将也认为，比起那些背地里蝇营狗苟藏污纳秽之人，他们五人，却还不知好上这多少倍呢。”

“天阳将军此话倒是中听！小贼之辈，又如何呢？”墨子卿浅浅一笑，淡淡瞥了那莅阳将军一眼，旋即轻叹：“都道浮世愚疾辈，一生贪欢名利场。这世上，区区碌碌者有，争名利纵者有……当初荣华富贵，贪得如何？最后的结局，又会如何呢？”

莅阳将军紧抿着唇，突然面色不屑地笑了笑。

天阳将军想了想，又道：“只不过，那侠盗五兄弟消失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不知都去了哪里……那么些贪赃之财，取之于民，便要还之于民……对了，殿下，还有一事，那奉来县令既已被抓，但这县城里头终究是缺一个管事之人，不知殿下心中可有适合人选？”

刚问出这话后，天阳将军顿时就后悔了，莫说东翎湛一介帝京皇子，就连他天阳驻军这头，对于奉来县衙都不甚熟悉，东翎湛又怎么知道，到底什么人来管制县城最合适呢？

东翎湛瞥见天阳将军垂下眸，多少也猜到此刻他心中所想，嘴角微微一弯，道：“天阳将军不必操心这些，脏款是要找到的，而这暂时管事之人，本皇子已有人选，来人——传县丞进来吧！”

奉来县丞？天阳将军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倏地低低道：“此人倒是个硬骨头。”

听到这一低语，墨子卿嘴角微勾。

据了解，这位奉来县丞一向刚正不阿，在县衙之内，与奉来县令一向不对头，多次公然与之作对，县令大人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却除了带头排斥孤立他，丝毫拿他没有其他办法……

县衙大门关闭数十日，县城之内却没有动乱，这其中，倒也是有这位县丞大人到处奔走的功劳。

年逾五十的奉来县丞受传之后，在外头理了理衣裳，须臾，这才腰板挺直地步进来，清正的目光对着堂上的东翎湛，恭敬行礼：“下官拜见九皇子殿下。”

“免礼，起身吧。”

奉来县丞神色沉稳地站起身，端端正正地立在东翎湛面前，东翎湛随即开门见山：“奉来县令今已投狱，而奉来县城需要一个理事之人，所以，本皇子想让你暂代县令之职，调遣县衙诸人，料理好县城杂务诸事，你可有异议？”

“下官遵命。”奉来县丞俯首一拜，抬起头后，余光不经意扫见墨子卿身后的清泉，顿时怔了怔，须臾，见他直截了当地往那一侧拱手，不紧不慢对清泉道：“这位小兄弟看上去很是面熟，不知是不是小兄弟你，今晨潜入了我们县衙，还顺手带走了几卷文书？”

闻言，墨子卿顿时一愣，旋即无语地扭头瞥了清泉一眼。这孩子怎么偷偷翻个文书都能被人逮个正着？

奉来县丞静静看了墨子卿一眼，心下似有所悟，随即不慌不忙对清泉道：“想必这位小兄弟拿走文书，是有重要的事情勘察，但是那几卷文书毕竟属于我们奉来县城，不知小兄弟，你可否把文书全数归还我们县衙？”

“真是抱歉。”清泉尴尬地笑了笑，即时从深袖中掏出几卷文书递给了那奉来县丞，奉来县丞面色不改地接了过去，他对着文书检查了几眼后，旋即俯首对东翎湛道：“九皇子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了，下官便先行告退。”

东翎湛轻咳了一声，缓和道：“是没什么事了，你便先……”他话未说完却倏然一顿，而与此同时，一旁稳稳坐着的墨子卿猛地站起身来，身后的清泉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却也只关注着自家公子的动静。

地底下似在微微颤动，墨子卿薄唇紧抿，手心下意识地握紧。

这是……地震……

此刻，所有人忽觉脚下一阵轻晃，天阳和莅阳两位将军倏地神色大变，而上方的东翎湛面色也是一变，身形一闪，转瞬便到了墨子卿身侧，两人对视了一眼，只觉着这脚下的晃动愈演愈烈，东翎湛即刻沉声喝道：“是地动摇！快吩咐下去，所有人全部退出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