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伤

束亦熙瞪着眼睛看着言墨衡，嘴角轻微抽搐，“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应从你，你就要解雇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言墨衡，等着一个否定的答案。

“你走吧。”言墨衡甩开她的手，缓慢转过身。突然感到心头一阵堵塞。

束亦熙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她再次走上去，走到他面前，正对着他，他仍然是一副低着头闭着眼的样子。她轻轻拉住他的手，温柔地唤他，“墨衡——”她握住他的手，她感觉得到他在颤抖，“对不起。”

他抬起眸，用黯淡的眼神看着她。几秒之后，他突然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他把头埋进她的颈间，呢喃道，“该对不起的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亦熙，你必须离开言晟。”

束亦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言墨衡，突然感觉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此时像个小猫一样的大男人。她双手顺着环上他的背。她有些心乱，有些惊慌。

“我不走。”她仰起脖子，轻声回应着他。

他抬起头来，又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言墨衡放开她，“走吧。”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落地窗前，继续背对着她。

束亦熙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对自己的计划算是彻底失去了信心。她每一次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都会想尽办法对付她。是的，就是这样的，她不该存着任何杂念去接近他。她在她面前似乎是个透明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之前的教训已经很清楚地摆在她面前了，她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碰壁。知道现在，也算是撞破了头皮。在解雇那么多员工之后，也把她解雇了。

这是她最有应得吧。是她听信了公司的流言蜚语，以为言墨衡对她有好感，是在帮她呢。她跟公司里的人说和他在一起了，这样的话太过分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太过主动，太过骄傲，太过自以为是。他是高高在上的言晟总裁啊，怎么可能会因为她一个无名又相貌平平的员工去贸然辞退员工呢。也许真像他所说的，他真的不是因为她而辞退那些人的吧。他早就谋划好的，她也在他辞退的名单里。

她站在他身后整整发了五分钟的呆，始终都没见言墨衡转过身来，更别说走过来笑着跟她说刚才那是一个玩笑了。

她艰难地挪着步子离开了。倒不是有多么难过，只是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接受得了。仔细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竟然会以为言墨衡喜欢她。她和他的心理年龄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层次上。她只不过是他闲来无事时的一个玩具罢了。越想心情越沉重起来。

她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不知道现在回办公室是个什么状态。中午的时候，他明明还那么温柔地搂着她，连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去，他就变了脸。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离开言晟，从此远离这个恶魔，远离办公室那些小贱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早该知道的，他是个大恶魔啊，他变脸很快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她像个木偶似的回到办公室，丝毫没有去关注办公室的其他人。然后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正都已经被解雇了，那就意味着什么工作都不需要再做了吧。不知道被解雇的消息什么时候传到总监那里。她又不敢潇洒地立刻收拾东西走人，这是第一次被解雇，她丝毫不知该怎么做。

她觉得心里一阵接着一阵地绞痛，翻了翻半天却没找到可以诉苦的人。鬼使神差地，她发了条讯息给韩辰希。她脑子里比谁都清楚她不能再和他联系，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是她曾经七年的习惯，一难过就给韩辰希发讯息，一想哭就给他打电话。

“辰希，我被言晟解雇了。”她丝毫不对他隐瞒什么，一条短信就道尽了所有的哀伤。

而另一边的韩辰希呢，早已将束亦熙了解得透透的。他知道她开心了要怎么去迎合，她伤心了要怎么去安慰，也知道在她哭泣的时候自己该做些什么。仿佛这一切都成了一个惯性。

他七年来，一直秒回她讯息，“五分钟到你公司楼下，出来等着我。”

束亦熙没有想到韩辰希对待她的态度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她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简短又有力的话语，一时模糊了双眼。她情不自禁扬起嘴角，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于是拿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她抱着外套跑着出了公司，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没想到韩辰希的速度会这么快，在她刚跑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就看见韩辰希的车在公司门口停住。

她兴奋地上了车，看见韩辰希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心里感到踏实了许多。

他在她坐好后，弯过腰替她系好安全带。他身上久违的熟悉气息让她感到一阵鼻酸。

他笑着看着她，美丽的阳光照在他无瑕的脸上。她望着他一时发了呆，像是瞬间回到了十七岁。

“我知道你想去哪。”他温柔地笑起来。

她疑惑地抬起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又怎么会知道。

他稳稳地开起车。

她听着音乐看着前方的路，不停不停地发着呆。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其实你不用来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双手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像是有话堵在胸腔，想说又不敢说。随后放松下来，淡然地笑了笑，“你是我交过的时间最长也最亲密的朋友，我怎么忍心看着你难过。”

是啊，朋友。

束亦熙在心里冷笑两声。

她尴尬地笑笑，“你也是我交过最亲密的朋友。”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侧颜轮廓是那么清晰。她曾经看这张侧颜看了整整七年，他仿佛已经成为她心中永远的归宿，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依靠。

看到这张侧颜，她想到了Brice，他们的侧脸竟如此相像。难道是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她是在Brice身上看到过韩辰希的影子吗？甚至还有一个人，和韩辰希正对面看她的眼神特别像，言墨衡，那个她永远无法靠近的大恶魔。只是他身上冷漠的气质太过突兀，和韩辰希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倒是Brice的性格和辰希更像一点。

呵呵。她突然冷笑两声。她的思想怎么变得这么龌龊了。Brice就是Brice啊，她从没有把他当成过韩辰希。她没有这么忘不了他，她只是太过依赖他。是的，仅仅是依赖而已。

“咱们认识这么久，”韩辰希看着前方的路，突然开口道，“你对我来说，更像是妹妹，”他转过头对着她温柔地笑，她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分别这么久，每次在国内看到你，心里都涌起一阵万分亲切的感觉，”他再次转过头看向前方，“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亦熙？”他开始吞吞吐吐，“这和曾经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心头一阵哽咽，却还是勉强地笑着点点头。她感觉他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就是在尽力向她解释，暗示她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他之所以来接她也只是看在和她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而并不是因为还对她有感觉。

她面对着窗外笑了笑，不想被他发现她依然红了的眼眶，“我当然知道这种感觉啊，我都知道的，因为我对你也是这样，”她缓了缓情绪，然后转过头朝他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不都一直像个哥哥一样包容着我吗？我只是有点留恋这种感觉，有点依赖你而已。我知道这样对Nancy不公平，所以以后我就不会再麻烦你啦。”

韩辰希噗嗤笑出声来，“Nancy没有那么小气的。你有困难了当然可以找我，有空也可以找Nancy玩啊，上次跟你吃完饭后回去，她一直念叨着你，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和你一起出去逛街呢。”

束亦熙突然笑起来，“Nancy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顿了几秒之后，又接着问，“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都把人家带到中国来了，可不许耍流氓啊！”

韩辰希大笑起来，“听你这口气，真有点像是妹妹在教训哥哥。Nancy不喜欢夏天，所以等夏天过了，我就向她求婚。”

束亦熙侧头看了眼韩辰希，发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万分幸福的表情。那一刻，她就彻底死心了。她太了解他了，他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她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这么殷勤地来安慰她，不过是觉得当初抛弃她是自己的错，他这个人不是那么冷漠的人，他会尽全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Nancy在他心里的重量，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她突然发自真心地笑起来，知道他已经完全放下，她就可以渐渐淡出他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