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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蛊虫

作者:瓜 | 发布时间 | 2017-03-05 | 字数:3007

榕珠循着半两平日里的交代,照看降霄楼前后院她精心栽培的草木。

原是有白玉兰在,这些事多半他来做。白玉兰下山去了,她现下又一手有妨碍,浇灌栽植自然麻烦许多。

释变想着帮手,被榕珠挡开。他怎么懂得侍弄这些花草。

她想,半两骨子里是极懒散的人,为图方便吃穿用度挥霍得厉害。而对待这些植株,与降霄楼内数不尽的药材毒物,她是每日都要细细察看侍弄的,足见其心爱。

榕珠就着铁链将释变遣得远些,不许他沾手这些东西。一不小心让他破坏了,半两要发脾气的。

释变只好悻悻地立在一边看着。

他知道半两把这降霄楼当作她自己的药庐,熬煮的草药和各种奇株的芬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不香不臭熏染地这里住的人身上都是这个味。

见着那些颜色艳丽无比与枝叶奇异的花草,心想这些玩意不知该多毒。他乐得不去插手,万一沾惹上身又有苦头吃。而榕珠带着他,直奔蛊房去了。

降霄楼释变常来,而那蛊房他只去过一次。

他不怕蛇虫,只是听不得满屋子不知名的小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叫他浑身酥痒不适。

“你等会。”

释变被牵引到蛊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榕珠回头见他扯了布条堵塞住耳洞,才一脸嫌弃的迈进屋内。她略有些奇怪,不甚在意。其实那些蜘蛛蚕蚁的声响,除了释变的耳朵谁能听得分明。

云苍木通体清香,实是解毒良药。蛊房内分层架柜便是以云苍为骨,有震慑毒虫之用。榕珠取来饲料盒,揭开那些烧瓷琉璃小罐,拿银签挑了饲料探入罐内,喂给里面的东西。

释变觉得新奇的是,有些毒虫不吃饲料,吃的是其他的毒物甚至同类,乃以毒喂毒。便是方缸内的毒蛇,也不能喂以寻常饲料。

释变见她另开了一只半人高的陶坛,看着里面迟滞了动作。

他向坛内看去,一团团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拥挤着蠕动有半坛那么多,是手心大的小鼠。

榕珠垂下眼,拎起一只来拿细绳系了后腿。小鼠悬空挥舞着爪子,被放入小孔内挂在方缸中。

那毒蛇吐着信子探过身,榕珠便别过脸去。感觉手中细绳被一股力道一扯,接着那一头失了重量。释变目睹着小鼠被吞入蛇肚,没落一滴血。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一死一生循环往复。但若人为地去剥夺,榕珠的心里似是不能坦然。

释变看着她收起细绳,淡淡地说,“人亦是生命的一环,并不跳脱之外。”

榕珠顿了顿,望他一眼。她虽然不说中原话,在人情世故方面像个孩童,这样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释变并没有说完,“你以为只取所需就足够,人却要无端多些杀戮。然而凡事皆有因果,哪会有无端之事。大概人就是这样,纵是杀戮也是天性,不跳脱生命之外。”

榕珠有些怔然地盯着释变。他同自己讲这些做什么。释变一拍脑袋笑了。

“老管不住自己,唠唠叨叨说些没用的话。”他这么自嘲,榕珠便不去理会他,心里想着他方才说话的样子。

榕珠模糊的幼年记忆里,见过僧人。她还不能明白这是些什么人,但知道释变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与大多数僧人不同,徒有一顶光脑袋和一串佛珠罢了。

他要是正正经经的当个和尚,会是什么样子。蛊房里封了窗,不透气不透光,鼻息间充斥云苍木的香气,释变觉得有些脑胀。

好在一排排地毒物喂过去,差不多了。正无事数着瓦罐,发觉榕珠跳过了一只蛊没喂。

他提醒道,“这个,你还没喂。”

指的是一排圆肚小罐中混着的一只鼎。榕珠未停手,揭开下一只小罐的盖子,微微地摇头。

释变奇怪道,“不喂吗?还是用别的东西来喂。”

榕珠瞥了一眼那只小鼎,不答话。

那是一直都在的,里面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半两说这一只她亲自来养,不用旁人代劳。

释变细看,越觉得这一只鼎在一堆蛊中,显得突兀,整个蛊房里没有同它相似的。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释变盯着它看出了神。

榕珠抬手欲将银签放进罐中,却被牵扯住不能动。扭头看见释变抱着双手盯住那只小罐,没有跟到身边来。便使力一扯,总算拉回释变的神来。

同时相牵扯的铁链一荡,撞在了木架上。

释变赶紧扶住木架,榕珠见几只小罐摇摇晃晃,眼疾手快地稳住放回原位,而释变余光里见那只小鼎已然倾翻。

它倒在架子上,开了盖。鼎口落在木架边缘,缓缓滚动了一会儿。释变看着鼎口里黑乎乎一片,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榕珠虽不明这只鼎的作用,但应当尽快盖上免得里面的东西跑出。她伸手去拿盖子,正要扶起小鼎来,眼见着那东西已经爬出半截身子了,是一只蛊虫。

通体油黑,如一弯扁豆似的蛊虫。它挂在鼎口,立时就滑落下来。释变心里一惊,便见那只黑虫跌在一只手掌中。

榕珠刹那间心慌,托出手去接住了蛊虫。释变只有一个念想,脱口而出,“快扔掉!”

他不懂这些毒物的特性,只知道它们都有毒就够了。怎么能扔,榕珠心道。必定是半两多年心血,她稳稳地托着它。还是有些怕,那一小点东西在手心的黏滑,榕珠感知得清清楚楚。

它在蜷曲扭动,有些迟缓。释变又说一遍叫她扔掉,而她死活不听,明明人有些懵了,呆在那不动。

他啧了一声,拿了小鼎来,“放回去总行了吧。”

左右她都碰过了,要有万一也躲不及了。榕珠见释变端着鼎接过来,小心翼翼翻过手,对着鼎口倾斜,好让蛊虫滚落回去。

它在榕珠的手心里滑动,扭了扭身子像是想往回爬。可它身上太粘湿,没有成功,眼见着就要跌落。释变忽听得一声吸气,黑虫也落进鼎内。搁放好鼎拿起榕珠的手,但见一小点血色渗出。

她被蛊虫咬了。

释变搭手捏住她的脉搏,紧盯着她的面色。静默了片刻,脉象平和,榕珠也睁着圆眼看他,没有异样。难道半两养的东西,还有没毒的?

茶杯清脆地碎作一滩。小平子闻声看向半两

“云姬,姑娘?”

屋里旁的人也向这边投来视线。半两按着胸口缓了缓,赧然地笑开。

“笨手笨脚的,杯子也拿不稳。”起身要去收拾,小平子忙扶她坐下。

“我去收拾就好,姑娘歇一歇。”他想着她这一路入宫就病怏怏的,是不是真的病了。

他们自皇城偏门入宫,三木岁被带往别处,说是先回原本的住处待着,而他和云姬被搁置在这安宜居。

安宜居是宫中后妃下人的外戚,获准入宫探亲时暂住的地方。

皇妃亲眷自然独门独户在别处住着,他们这样没身份的,和太监宫女们的家人住在一处,也不委屈。

一间屋子里能住十来人也还宽敞,起居用具算不得华贵,至少平头百姓不能企及,毕竟关系皇家颜面。

半两暗自疑惑,方才陡地一阵心悸是怎么了。

她自然不会忘记身体里有个小东西与她共生,可自从元琅一死,它一直还算安静,没起过这么剧烈的反应。

莫不是它一母所出的另一只,出了什么事。而心悸只有一瞬,现下什么又感觉不到了。

一老妇走到近前来,关切地问她,“小姑娘,可是路上染了风寒?”

老妇不知道人可以这样白净,以为她病了才会如此。屋里人都是兵卫从宫外引到这里,半两和小平子也是,都当他们只不过平常人家。

半两微微一笑,说,“天快热起来了,哪那么容易就着凉。老人家您倒要多注意些,入夏了该防着暑气。”

小平子拿前襟兜着碎瓷,还没走出门,就有内监迎上来,拿托盘接过去替他收拾了。他们的服饰规制不同,那内监看样子也和小平子年纪差不多。

小平子只觉得对方一言一行得体,透着宫里人的贵气。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贵气,小平子没入过宫,看宫里什么都是好的。

这里本是女眷住所,他因为身体特殊才被安排和半两一起。可一身内监打扮,旁的人没明着说,躲在远处还是要嘀咕的。

见半两向自己招手,小平子小跑过去。

她抖开一件衣裳,是三木岁在御国监换下的。前几日洗净放干有些皱巴,但摸着用料是不错的。

“你去院里找个角落,换上吧。”

小平子笑着接过去,瞥见她身边榻上另一件衣裳底下,露出青黑一角。

是随着云姬一同出现的鬼面。初见时小平子没问,不是不好奇。他觉得自己同云姬熟悉了许多,应当可以问一问。

半两瞧着小平子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一目了然

“迟点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