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城
蜀都固棠历经三百余年风霜雪露，前后五代蜀皇的统治，早已显示出其有别于蜀国其他城池的华贵与繁荣。
宽广的街道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相互簇拥，在琳琅满目的货品摊前挑选着自身所需之物。
这里是蜀都南城的集市，有着所有你所想要的货品，这里不仅有着蜀国特有的锦布，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楚丝绸。水乡纤柔女子指尖飞舞，有着别出新致的顺滑，摸上去便好似亲身感受到那种柔顺似水的悸动。
蜀齐两国虽常年交兵，却并不影响行商之间的贸易，所以北齐雪原深处的貂革也深受蜀都贵胄的喜爱。
洛呆一行数十人，清早出发，一直到下午才到达固棠，一路上，皇旗开路，御匾让行，走的倒是不慢。
行至南城集市，洛呆望着两边卖力吆喝的卖家，想起若是蜀皇召见，起码也得一身体面衣裳才行。
“赵大哥。”洛呆对着身旁并骑的侍卫低声喊道。
一路上趁着队伍歇脚的空当儿，洛呆倒是基本与队中侍卫聊过几句，渐渐也是熟络起来。
那侍卫扭过头来疑惑的望着洛呆。
“小弟身着这件旧衣，恐面圣之时有失恭敬，想着去这两边商铺买身新衣，不知可否？”洛呆知道身旁这位算是一众侍卫中官衔最高的，恭声问道。
这位赵大哥上下打量了洛呆一番，沉吟道：“恩...说的也是，不过洛兄弟第一次来都，恐怕对这地方不太熟悉，这样，你与房海同去，我们会去察事司交旨，一会儿他会带你过来汇合。”
那位名叫房海的侍卫正是清早敲门的那位，听到头儿的吩咐，骑马靠上来，拍着胸脯保证一番，便领着洛呆调转马头，去寻一处成衣店。
待队伍走远，房海笑眯眯的望着消失在远处的队列，长吁一声：“可算能歇歇了，憋死我了。”
洛呆不解的看了房海一眼。
“洛兄弟可看到对面的酒楼？”房海见洛呆点头，笑嘻嘻的继续道：“哥哥得去过过酒瘾，成衣店就在这条街转角处不远，洛兄弟买好衣服，咱们便在这家酒楼照面。”
洛呆了然的笑笑，他虽不常喝酒，却也见过堡中酒瘾难耐的嗜酒之徒。
·二人一同向酒楼走去，下马将马匹交由店小二照看，便拱手分开。
洛呆其实并非第一次来固棠，他曾帮“线头”传过信儿，甚至还记得那位的住处，不过南城洛呆倒是第一次来。
不理会身旁卖力招揽客人的商贾，洛呆径直向房海所说的成衣店走去。
进到店里，货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不少新衣，光打眼一扫，洛呆便知道价格不菲。
店里生意倒也不算冷清，正有着七八位客人正不时的换着衣服比较，相较于店外，这里倒少了吵杂。
“这位小兄弟，是要蜀锦，琼丝还是楚绸，本店新进了一批琼丝，不知可有兴趣？”一位中年商贾模样的人拱着手，开门见山道。
“琼丝就不看了，我没时间等，想随便挑身儿成衣。”洛呆目不转睛的望着货架，随口说道。
“既是如此，请移步此处。”中年商贾领着洛呆来到靠着门板的货柜，指着货柜上的成衣：“这里便是小店新出的一批成衣，乃是延请城中有名的裁缝所出，小兄弟可试试尺寸。”
洛呆看了眼，不急着比量尺寸，随便指了一件儿，直接问道：“这件多少银子？”
中年商贾望了一眼，“十两。”
洛呆虽早有准备，却也被这个钱数吓了一跳。这都要赶上洛呆家里一年的花费了，比曹家庄做一件袄子贵了一倍多。
“七两。”洛呆知道这个银子不得不给，不过他还是试着争争价。
中年商贾笑了笑，“小兄弟想必是第一次来南城吧，南城的规矩，概不还价，十两就是十两。”
二人的谈话引来店中其他客人的侧目，甚至有人已经笑出了声。
“哪来的土包子？”
“这点儿银子也舍得下脸。”
.....
洛呆脸上一红，他的确第一次来，并不知晓这里的规矩。他打算随便买下一件，毕竟这样的花费也就这一次。
正当洛呆探手摸向腰间的荷包，却未想腰间一沉，已经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站住！”洛呆冲着向店外跑去的身影喊道，他有些怒意，一半因着荷包被抢，另一半则是店里其他客人的讥讽。
洛呆追了出去，并不着急，看着那人的跑法，不似习武之人，他有自信可以追到。
没追多远，洛呆瞅准机会，提腿向那人脚下扫去，探手抓住那人后领，随手一抛，便好像丢沙包一样丢将出去。
“碰”
一阵灰土溅起，也将拥挤的人群撞开了一片空处。
“拿来。”洛呆伸出手，紧盯着那人。
那人一身短衫，身子骨倒是强健，一看便知是靠着一身力气吃饭。面上不见慌乱，反倒狞笑着站起身来反望着洛呆。
果然，洛呆感到身后两道不善的目光，从围观人群中走出两个同样打扮的壮汉，抱着胳膊一脸戏谑的与站起的那人将洛呆围在中间。
“乡巴佬气性挺大啊，恩？”那被摔之人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一面凶恶的在洛呆面前比划着。
洛呆并未开口，面前这人脚步虚浮，显然不会武功。
“哈哈，不会吓傻....”那人手持匕首，看着洛呆好似被吓住的呆样，肆声大笑。
“大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手持利刃逞恶，可将王法放在眼中！”人群中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从人群中越列而出，手持纸扇直指恶徒，直说的义正辞严。
洛呆一眼看去，只见这位书生面容苍白，瘦小身躯尽显孱弱，面颊微红，竟真因洛呆的遭遇而感到愤怒。
洛呆虽是武者，却最是敬佩读书人，眼见这位书生肯为自己怒喝恶徒，心中的敬意更深了一层。
“妈的，还真有不怕死的，看来得让你小子知道知道你蛟爷的厉害。”那恶徒笑声突然被打断，不禁暴跳如雷。
也不理会面前的洛呆，持着匕首扭头冲那书生走去，一副“吃人”的模样，竟视王法不顾，直冲书生刺去。
洛呆虽未想到，反应却是不慢，轻身上前，直往恶徒身后冲去，他可不想这位书生受伤。
两道寒光直刺洛呆腰间，恶徒同伙眼见洛呆想去帮手，自是不会让他得逞。
洛呆只好停住身形，避开腰间刺来匕首，抬脚踹飞其中一人，又扭过身探出手来钳住另外一人的肩膀，他打算用手中这人逼得恶徒停手。
却未想，洛呆还未开口，便见书生已和那恶徒厮打在一起，毫无招式可言，就好似街头的混混打架一般，纯粹力量上的对碰。而那恶徒手中的匕首却不知为何掉落在地上。
书生应当是学过些把式，脚下明显要比那恶徒扎实些。不过却明显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对于恶徒毫无套招的打法，显得手忙脚乱。他想使出自己平日里苦练的招式，却发现自己的招式完全无法应对面前暴怒的“疯狗”。
洛呆看着这两人的你来我往一时都忘了上前帮手，他觉得好笑，就好像一个成年人望着在地上打作一团的小孩儿一样感到有趣。
因此，当书生将那恶徒撂翻在地时，洛呆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询问书生的伤势，“你没事吧？”
书生虽也挨了几拳，有些狼狈，却看上去一脸兴奋，“无妨，君子立世当知德行，善为人，律为己，今日我也算是行了一件善事，嘿嘿。”
洛呆听这话，更觉得此人有几分可爱，不觉间心生亲切。从抢回来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儿银子，估摸着有三两多，蜀都的物价洛呆算是见识了，他怕给少了恐怕不够。
“这些银子拿去瞧瞧伤，今日之事多谢。”洛呆将手中银子递给书生。
未想，书生摇了摇头，“莫用这腌脏之物损了我的善行，后会有期！”
洛呆赶忙拱手，冲着书生背影喊道：“可否留下姓名？”
“叫我夜。”
洛呆摸摸鼻子，这可真是个妙人儿！
最终，洛呆还是回到成衣店随便挑了件衣服，他估摸着房海应当也是等着急了。
想着今日之事，洛呆心想。
南城，果然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