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她的改变，他的抑郁

万事开了个口子，就很难弥合，回到原来的样子。一切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接连涌出。

“我的零花钱都给你，你是不是想买新的乐器了。”萧嘉伟笑着对歌儿说。

歌儿没有如同以前一样拒绝，而是收下了。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一头漂亮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脸，叫人辨不清她的表情。

“是的，我想好好唱歌，好好练琴，去乐团。但这一切需要很多很多钱。”史歌抬起头，认真地对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说道，“而我怎么攒，都攒不够。”

史歌当然知道虹蛛这样的声色场所多么鱼龙混杂，无论是多么高端的场子，回归到那个职业，都是一样的下作，谁能幸免？无人能幸免。

萧嘉伟听到她的一番话，心酸更甚，一时之间，也不忍心苛责她陪酒了。是的她缺钱啊，她有个生病的母亲，还有自己未完成的梦想，这该怎么办啊。

“我不希望你那么辛苦，还要陪酒。。”

“哈哈哈，你还是个孩子呢。”史歌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措手不及，讪笑着岔开话题。

“不，我不是。”说着，萧嘉伟就捧起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双唇，蜻蜓点水，还有少年的青涩。史歌毫不示弱地回吻他，忘情地，老练地，沉醉地。。。

酒吧昏暗的一角，一对男女贴合在一起，难舍难分。过了许久，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史歌终于放开了他，眼神魅惑地看了他一眼，萧嘉伟则脸红地想要闪开她，因为某个地方的迷之突起。

“请我喝酒。”她说。

“你要喝，喝什么。”萧嘉伟尴尬地别过身，尽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连带着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恩。。龙舌兰。纯的。”她笑着。萧嘉伟来到吧台，点了两杯龙舌兰，递给了她。

“我爱你。”他突然说，毫无征兆的。

“？？”史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一头雾水，含进嘴里的一口酒也呛到了，她笑着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笑出了眼泪。

“你怎么了。”萧嘉伟关切地上前，抱住摇摇晃晃的她。她似乎已经醉了，红润的面色透过粉底印了出来。史歌说着胡话，笑中带着眼泪，酒吧昏暗的灯光也给这一切笼上了一层不真切。

“没什么。”史歌叹息着，“你，还学中提琴嘛？”

“我。。。不知道。”萧嘉伟觉得有些抱歉，“因为成绩太差了，所以，萧伯伯希望我以学业为重。”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是个爱学习的小孩子。”

“我不是孩子。”萧嘉伟冷静地说道。

“怎么不是孩子呢？天天考虑成绩，成绩，哈哈哈哈哈”史歌发出了快乐的笑声，一扫方才的阴霾。

“你不也想继续深造，无论是歌唱，还是器乐么。”萧嘉伟说道，“你到时候也是要努力的。”

“恩。。。”

“我想帮你。”萧嘉伟说。

“哈哈哈，谢谢你。”史歌抬头看他，眼睛晶晶亮亮的。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摆脱现在的一切，可是她只觉得，在虹蛛越久，就越迷失在这里。虹蛛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用金钱，物质，包裹住她，腐蚀她。

很快，已至深夜。萧嘉伟住在学校，偷跑出来，此刻决定回去了，因为明早，萧家又要派人来接他。

他担忧地看着醉醺醺的史歌，是的，方才她才陪了客人喝酒，又喝了一杯龙舌兰，彻底醉了，脸上却挂着不真实的笑容。

“我要回去了。”萧嘉伟说。

“好，你走，你走，不要再回来了。”史歌好似清醒了过来，推搡着搂住她的萧嘉伟。

“我明天来看你。”萧嘉伟又说。

“明天？”突然，史歌眼神迷离地看了萧嘉伟一眼。“你很久没有过来了。”

“我被关起来了，现在我要回去了。”萧嘉伟平静地，用陈述的语气来告知她这一切，仿佛，在滂沱的大雨里长跪不起，被亲生父亲羞辱，都是些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也仿佛，一次次因为高压而患病显得微不足道，他们甚至还希望自己通过锻炼身体的方式，来增强素质？

他整晚失眠，无人知晓。如果告诉了毕管家，或者佣人，他们该在自己的饮食中，或者喝的水里，加安眠药了吧。

那，真的是太可怕了，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萧嘉伟只觉得窒息，越来越窒息。

这时，史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那你为什么要回到那个牢笼去！明明是牢笼，为什么不逃出来！”

萧嘉伟沉默地低下头，只是用力地搂住史歌，他在心中对自己喃喃自语：

因为我一无所有。

。。。。。。。。

出了虹蛛所在的繁华商圈，就是漆黑一片，因为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他想独自走走。等了好久，才拦下一辆碰巧经过这里的出租车，于是报了地点，朝路的尽头驶去。

萧嘉伟就读的贵族高中坐落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那里空气清新，校区也极大，据说早年间校方拿地的时候，以一个低价购入不少。逐步开发的过程中，当然也受到了各地富豪的帮助。

萧嘉伟让司机停在离自己宿舍最近的校门，然后沿着校门的围墙一路走了过去。他知道，这个点的校门，早已经关闭。只能翻墙了。

他知道有一处的围墙坍塌了一些，爬过去很方便。一切都很顺利。他翻过了学校的围墙，然后进了学校，来到了自己住的那栋楼，刷了门禁。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宿舍。

倒头就睡。

萧宅

毕管家平时负责萧宅内务的协调和管理工作，偶尔还兼职接校方电话，了解萧嘉伟在学校近况。

当然，在得到近况的第一时间，他都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萧老爷子。大部分时候，萧老爷子都不是很介意。不过得知萧嘉伟晚归宿舍的时候，老爷子还是留了个心眼，表示要关注一下他最近的动向。

学校的日子照旧，奈奈依旧缠着萧嘉伟，只是萧嘉伟不为所动，每天疲于应付课业，多出来的所有时间和钱，统统拿去了酒吧，拿给了史歌，

他喜欢史歌眼里冒着星星告诉他梦想是什么，的时刻。于此同时，他的失眠也在加重，他偷偷买了安眠药，只为了晚上能够睡着几个小时，于此同时，似乎去酒吧成了唯一的解压方法。

当然，还有他的器乐课，那门课程就继续了。史歌照例到萧宅授课。白天她的打扮得体又清纯，看不出年龄。到了晚上，便是时而一身露背长裙，时而一袭帅气的皮衣，叫人挪不开眼。没有人知道，她的浓妆背后，到底掩藏着多少故事。

至于上次睡了她的那个男人，却杳无音信了。本来以为那个男人会包养史歌，结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到旅游至此。从此，史歌身上又多了一笔风流债。

却说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期末，萧嘉伟的成绩，不出意外地跌入了谷底。长期的睡眠不足，酒精，高压，让他陷入了崩溃的边缘，难以自拔。萧老爷子又一次怒喝着将他从房间里找出来，一巴掌扇得他的头嗡嗡作响。萧嘉伟消极抵抗，选择逃避这一切。萧老爷子的骂声渐渐淡去，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虚空，做什么都很累，很疲惫，呼吸都很累。

不知是什么时候，萧老爷子离开了，他一个人瘫在了房间宽大的床上，陷入了黑暗之中。史歌依旧是他生命中的亮色，所以他如同溺水的人，紧紧抓握着这根救命稻草，企图挣扎求生。所以他忽略了很多变化，无论是史歌心不在焉的教学，还是越发严重的黑眼圈。

“也许我们都一样缺少睡眠吧。”萧嘉伟想着。

他依旧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了史歌，只为了支持她的梦想。但，所有事情都在慢慢变化着。

萧嘉伟的贴身管家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并且为他请了心理医生，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需要做心里治疗，于是一切课外活动都终止了。他终究没有追赶上哥哥的步伐，用了整整两年，才修完了课程。萧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冷淡起来。

后来，因为严重的心理疾病以及萧老爷子的颜面问题，萧嘉伟也于次年被送出国。临行前，他专程去了趟虹蛛，要去看望史歌。可他四下寻找也没有找到她。妈妈桑看不过，就告诉他，史歌已经去乐团了，如今，不在这一行呆着了。

“恩。。”他长吁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拜托妈妈桑转交给史歌。妈妈桑的眼神很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小伙——瘦削，憔悴，黑眼圈很重，头发是被精心整理过的，一看就是有钱家的孩子，但是却气若游丝。

“好的。”妈妈桑说着，接过了信封“我会帮你带给她的。”

妈妈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史歌终于还是被那个男人包养了。与此同时，史歌终于可以脱离这里，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请问你有歌儿的电话嘛？”萧嘉伟问，他从来没有留下过史歌的电话。

“恩。我有个客人打的电话，不知道现在还接不接得通。”妈妈桑将号码发送给了他。

“谢谢！”

在离开这片土地的前两个小时，萧嘉伟拨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后再拨。”随着飞机起飞升空，萧嘉伟对这片土地不再有任何的留念。

再见吧。

除了他的母亲，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

萧宅

“老爷，就这样把少爷送出，没有关系嘛？”毕管家觉得有些担心，于是又多问了一句。

“恩。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镀一层金，顺带避避嫌，本来，他也不能在国内待太久。”说完，萧老爷子慢慢抚摸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