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说了，我都明白

紧紧地抱着林青颜的夏鸿见状，还以为林青颜是因为脚伤太重，所以才这么忍不住想要哭泣的，心里面又开始焦灼不已，一面安抚宽慰着林青颜，一面更加用力地敲着小院儿的大门：“大婶儿！麻烦您开一下门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从北上南下来此江南之地游玩的路人，我娘子她脚刚才不小心崴伤了，这附近又没有隔得近的医馆，我娘子她脚伤疼得严重，我便带她来您这里歇息一下，大婶儿，麻烦您给开一下门吧！”

“老头子……”

而小院儿院门的另外一边，林青颜的母亲，却是纠结不已。在她的印象当中，已经将从北地南下而来的商人客旅都规划成当年的夏骏这一类的人，当年夏骏就将他们的女儿一下子从他们身边带走，从此还没有来得及等到女儿能够有机会出宫南下回来看望他们，再次得到女儿的消息，便已经是女儿的噩耗传来，两个老人家从此对于北地南下而来之人，无论是谁，都不大有好印象了。

“老头子，你看……这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公子，说是他娘子的脚不小心崴伤了，要来咱们家稍作休息一下，老头子，你看，咱们这该怎么办……”

“北地南下而来……唉，当年那大夏皇帝夏骏，不也就是这样自打北陵城南下而来，因为遭人暗杀受了重伤而住进咱们家的吗？咱们问儿若不是那般善良悲天悯人之心肠，怕是此刻还平平安安地围绕在咱们的膝下，又或者是已经嫁了人，生了娃娃儿，跟咱们的翁婿过着相安无事的平静日子吧？哪里会是今天的这般连死了都见不到尸骨的下场呢？”

柳如诚老先生长长地叹着气，继续说道：“想我柳如诚，也并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之人，更不是那见死不救之人，只是，年少之时远上北陵城参加科举考试，一次倍感蹊跷的落第，再加之女儿无缘无故地突然之间客死北陵都城皇宫之中，让老夫再也不能够坦然相信北陵人士了！一听到是北地之人南下江南，都不妙要心中仔细考量一番，深感不安啊……”

“老头子，别说了，我都明白，你是心疼咱们不明不白就死去的女儿啊！”

林青颜的母亲说着说着话，便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咱们女儿死得惨，死得不明不白，可是那边是皇权贵族啊，是那位高权重的大夏皇帝啊！咱们又能够拿他们怎么样呢？！他们是大腿，咱们是细胳膊，不管是女儿的死，还是老头子你当年的落第之事，都是蹊跷至极，可这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咱们也改变不了，不是吗？皇权天下，就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啊！”

“大婶儿！您在家吗？您能听得见我们说话吗？麻烦您开开门，救一下我的娘子吧！”

这边柳家的父亲母亲这老两口儿还在伤怀难过往事，门外的夏鸿却已经等不及了，抱着还在叫着疼痛的林青颜，牢牢地守在大门外，等着门里边儿的老两口儿开门呢。

门外的呼救之声不断传来，柳家父母老两口儿也渐渐地心软下来：“老头子，这门外的公子看样子是很着急呢，想来也是，咱们也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而那夏骏背信弃义，愧对于咱们家问儿，可是，这也并不代表着那北陵城来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背信弃义、反咬一口之人吧？咱们是不是该开开门救救这公子的娘子呢？”

“夫人你所言极是，只是……唉，我心里面还是过不来这个劲儿啊，想想咱们问儿，我这心里面就好似刀割一样地难受啊！”

“问儿她爹，你就不要伤心了，咱们问儿那么善良，她要是活到现在，这孩子不也是会打开门来救那个姑娘的吗？”

“夫人你说得也对，咱们问儿是个善良的姑娘，咱们做父母亲的，不能丢了女儿的脸，违背了女儿的愿望……”

柳如诚老先生长长叹出一口气：“这样吧，就把门开开吧，让那个公子把他的娘子带进来吧，一来让他们在这里歇一歇脚，另外，老夫不也是多少会一点儿的简单医术吗？还可以给那姑娘稍稍看一看伤到哪儿了，也算是给咱们九泉之下的问儿又积了一德，让咱们问儿在地下有知，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柳家夫人好不容易想通了，将院门儿打开，院门儿外面的夏鸿和林青颜，顿时开心不已！

“多谢大婶儿！多谢大叔！”

夏鸿将林青颜小心地抱进柳家小院儿，将柳薇薇放到了屋里的软榻之上。

“哎呀，这姑娘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啊？！这姑娘……看看这姑娘的脚啊，鼓起这么大的一个包啊！”

柳家夫人一边惊慌地叫喊着，一边招呼着柳如诚老先生过来一看究竟：“老头子，你快过来看一眼吧，你快看看这个姑娘的脚上崴伤，能不能给弄点药敷一敷，让她消消肿啊？”

父亲母亲一向都是非常地善良热心的人，这一点，林青颜一直都知道，可是，当这一刻，她作为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当作别人家的女儿，收留进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家中的时候，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为自己的伤势而着急心慌，林青颜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扑簌簌一个劲儿地往下直掉……

“青颜，你怎么了？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脚上的伤很疼啊？”

夏鸿最害怕见到林青颜的眼泪了，林青颜的泪水往下一掉，夏鸿就觉得自己很没用，没办法好好儿地保护林青颜。

“没事儿，我没事儿，我只是一看到这位大婶儿和这位大叔，我就想到了我自己的爹和娘亲，我的爹娘也是这样地疼爱我，我每次有点身子不舒服或者受了点小伤小痛之类的，我的娘亲都会这样担心不已，忙前忙后的……看见了这位好心的大婶儿，我就倍加想念我的娘亲……”

林青颜有了这样的一个很好的借口，便也就不必再管那么多了，任由自己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直掉。

林青颜这个样子，看得柳家夫人也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心疼得不得了，就跟心疼自己家的女儿一样：“这位姑娘啊，你这么想念你的父亲母亲，难道你跟你的复印父亲母亲不是经常见面的吗？为什么你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这么地伤心难过呢？”

此时此刻的林青颜，真的很想要立刻跟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说，说她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说她就是他们的女儿柳薇薇，想跟他们一股脑儿地把自己这两年多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和经历，都全部一一讲述给两位老人听……

可是，理智告诉林青颜，这样是不可以的，自己绝对不可以沉不住气。

“回这位大婶儿，小女名叫青颜，青颜的父母双亲都在遥远的大西北边塞居住，而小女则嫁与北陵城中的富商之家，远隔家乡父母千里之外，难得一见父母亲，自然是想念父母之情藏于心间久矣，方才一见大婶儿的慈祥善良，顿时就不免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来，顿时心中感慨，不禁潸然泪下，还请大叔大婶儿不要见怪，青颜方才无礼了……”

柳家夫人赶忙回道：“这位姑娘，可千万不要这么多礼了，不瞒姑娘你说，我和你大叔啊，也有像你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她也是像你这样清秀有礼的一个姑娘，文文气气的，看你这样子，我也真的是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我自己的女儿来了……我也是十二万分地想念我的女儿啊！”

听到这里，林青颜的眼泪也是快要掉下来了：“那大婶儿，您的女儿呢？她现在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在您的身边呢？”

柳家夫人的眼泪，也跟着林青颜一道，扑簌簌地往下掉：“我的女儿，现在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着母亲伤心不已的模样儿，林青颜也是不忍心再惹得她老人家这样伤心难过下去了，便赶紧将话题转开：“大婶儿，咱们不提这些伤心事儿了吧？大婶儿，您这小院儿虽然不大，可收拾得真是干净利索呢！一进这小院儿就心情大好呢！”

“哈哈哈，你这闺女，真是会说话，说起话来还真是体贴，跟我那女儿一模一样的。我们小户人家，不像是你们有钱人家，高门大院儿的，我们小门小院儿的，就全靠收拾，收拾干净了，自己的心境儿也好得多。”

林青颜听得出来，母亲虽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柳薇薇，可是，她们之间却是血浓于水的割不断的亲情，这柳家的父亲母亲跟林青颜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亲切之感。

人跟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地奇妙。柳家夫人跟林青颜之间的闲聊话语，也渐渐地多了起来：“青颜姑娘你看，那院里的茉莉花儿，就是我女儿生前离开我和她爹的之前种下的，这花儿这几年一直还在那里，即便是冬日里的寒冷都没有让它死掉，我和老头子一直都还相信，我们的女儿还在我们的身边看着我们呢，梦里面总是还想着哪一天，我们的女儿还会回来看我们一眼……”

柳家夫人越说就越是开心，开心背后又掩藏着浓烈的伤心满怀，笑着流眼泪，看得林青颜很是心疼。

“所以，大婶儿，您家院门外的旧对联也都没有换，是吗？”

思绪万千之际，林青颜也顿时脱口而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