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千世界 言不由衷

曲临江看着满山遍野的火焰，却依旧觉得冰冷彻骨，怀里的南琪如同一块寒冰一样，冷极了，连同他的心也冷了起来，卫琳琅的手段他何尝不知道?哪怕是当年的天命尚不能抵挡她的狠毒，何况是如今的南琪?曲临江皱着眉头，却没有发现怀里的南琪突然睁开了眼睛，又悄悄的合上，那之中分明不是南琪的神色……而是天命，是曾经的天命星君，掌天下苍生之命，判天上人间之案，冷淡而又无情著称。

“放我下来。”冷淡的声音传来，曲临江的手抖了抖，他颤颤巍巍的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南琪的眼中神色清淡，只是眼底盖着那一抹浓厚的复杂，曲临江将人放了下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命和南琪终归是不同的，这一点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可是天命就是南琪，“有劳仙人救命之恩，天命没齿难忘，只是天命能力有限，所能报答的事情也有限，请仙人见谅。”南琪，或者说天命说道，方才卫琳琅用尽分魂的法术，才将他体内的那一道封印解开，前尘往事，一概忆起，只是忆起又如何，一样是无用而已，曲临江低着头笑了笑，伸出手抚摸着天命的衣袖上的尘土，天命似乎有些不习惯，想要退，却不知道为何退不开去，终究还是站定不动，曲临江突然握上了天命的手，冰冷刺骨，众人都知，天命星君向来人如冰，性子也如冰，不过是个用瑶池冰雪雕出的人罢了。

曲临江松开了手，自嘲的笑了笑，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天命的脸，“果然……你果然是天命……”曲临江说道，只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天命已出，便代表了南琪不在了，卫琳琅果然好计谋，“我以为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始终有一天会明白我，可是我还是迟了一步，南琪爱我，那你呢?你爱我吗?天命……”曲临江上前一步问道，他紧紧的抓着天命的袖子，最终却缓缓的松开，他慢慢的往后退去，最终还是背过身离开了，天命垂着眼睛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突然心口揪着疼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了那个方向，最终却又默默的垂下了头，手指按着心口皱起了眉头。

南瑶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曲临江失魂落魄的告诉她南琪已经找到，只是……却成了天命，南琪是天命，这个消息对于南瑶而言并不是太过震惊，可是她又担心家中，“你眼睁睁的就看着他成为天命吗?那南琪呢?南琪又如何了?曲临江你……”南瑶的话头被截住，曲临江原本醉意迷茫的眼睛突然清醒了过来，“我?我又如何?我又能如何?……瑶月，是你太高估我了，还是你太低估了天命?”曲临江冷冷的说道，他挥手一掷，酒壶碎在了墙角，他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南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责备她，“……卫琳琅将他身体里的封印揭开了，我已别无他法。”曲临江垂下眼睛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南瑶轻声说道，“只是……我要如何寻他?”南瑶又问道，曲临江只是暗暗的丢下了“瑶池宫”三个字便离开了，瑶池宫?南瑶低头轻轻的默念着这三个字，瑶池宫在哪里，从前从未曾听说过，“墨水，你出来。”南瑶吩咐道，只见她头上的簪子一晃便成了一个身材顷长的男人，男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我曾经略微听得我父亲说过一些，瑶池你总知道的?”墨水问道，南瑶点了点头，着一些她还是知道的，“那你可知道瑶池在哪儿?”墨水又问，南瑶又点了点头，墨水想了想叹了口气，“父亲是知道的，他也曾经是镇守瑶池的一条龙，他当年也是看着天命被瑶池老祖以冰雪塑身所造出来的，以瑶池里的莲子为心，生来就是无情冷酷的人，但是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其二，我的父亲并未曾告知过我。”墨水说道，南瑶听罢点了点头，“所以，瑶池宫，便是九重天上原本瑶池老祖的居所，只是万年前，天帝母娘娘以身封印邪祟，魂飞破灭之后，瑶池老祖遣散守池的七条神龙，也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墨水说完看了看南瑶，只见她深思着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天帝母娘娘的时候，突然间她的眉心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只见南瑶突然捂着额头皱起了眉头，好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将要刺出来，眉心突然蹦出一道光彩，整个人都如同脱胎换骨一样，慢慢的被金光托起，在空中挣扎着，仿佛经历了很多不能言喻的疼痛，“不……不要……好疼啊……天帝母娘娘!天帝母……娘娘……”南瑶嘴里叨叨念念着，墨水突然吓了一跳，这个模样，就如同他小时候见过的一样，他的母亲，也是如此这般的，发着金光，只见南瑶突然掉了下来，光华也全部散尽，只见南瑶的眉间突然多了一道红色的图腾，慢慢的缩小凝成一个朱砂痣在她的眉心间。

便在此时，九重殿上的司命轨突然震动了一下，天命抬起头看着命轨皱起了眉头，“瑶月……?”天命念着这个名字，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突然担忧了起来，只是他尚且未曾发现，这样担忧的情绪，也并非是田明星君能有的，九重殿主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来的还是要来，母妃当年以身祭天地，才得以封住了万古妖异，如今封印淡去，不知道又有谁能够对开天地混沌开辟时，遗留下来的那一道邪祟了。”九重殿主对着一旁的戮君说道，“你身为戮君，管天下杀戮之事，你又有何见解?”九重殿主问道。

被唤做戮君的男人轻轻笑了笑，他拱手对着九重殿主笑了笑道：“当年以天帝母娘娘的以自己献祭天地才得以封存这万古妖异数千年，如今放眼九重殿上，何人有能与天帝母娘娘比肩……也只有当初的瑶月仙子……是小仙多嘴了。”戮君看着九重殿主的脸色不再言语，其实当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九重殿主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瑶月仙子，当初他也是袒护着卫琳琅……才引来了洛焚的堕魔，戮君叹了口气，看着九重殿主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于是便悄悄的退下了，他站在瑶池宫的门前，叹了口气，便再无多言的走了。

离恨天，离恨天。

南瑶看着她怀念的这片天地，当年天帝母娘娘还在，她尚且是个稚子，也是那样的天真的时候，她在这里有了太多的回忆了，南瑶带着满满的怀念看着这片天地，只是这样的天地，如今是再也见不到了吧?南瑶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她侧过头，看着曲临江眼底惊讶的模样，她知道这是一片多么美丽的地方，只是后来天帝母娘娘为了封印万古妖异，将自己献祭了进去，算来如今也有上千年了，南瑶的眼底苍然一片，那个温柔的女人，如今这样漂亮的地方，却关押着这世界上最阴暗的妖异，是一个诅咒，也是一个怨气，倘若封印破除，这世间又会是一片片生灵涂炭。

“这里，便是封印着万古妖异的地方了，瑶月，你明白吗。”她缓缓说着，声音仿佛如同地狱传来一样，南瑶有些惊恐的看着她，女人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如同讲述一个故事一样，“别这样看着我，当年我以身封印他，只留下一律魂魄在此，我本以为可以早一些见到你，可是……。”女人看着南瑶笑着说道，她便是当年的天帝母娘娘，“我听闻，你为了君陌，跳了离恨天，这些年我一直放出招引，却一直没有等到你，今日，你终于醒来了。”天帝母笑着说道，她伸手抚摸着南瑶的头发，“月儿长大了，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很辛苦吧?”她轻声问道，南瑶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南瑶还是没有回过神，她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是怕触景伤情，便从来没有来过，如今见了，居然是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温暖的地方，南瑶不禁叹气，真不愧是天帝母娘娘，她看着天帝母的目光带着些许的疑惑，而天帝母好像一定要让她接受一样，没有半句安慰，因为本身就不需要安慰，她知道这样十分残忍，可是没有办法，留给她的时间太短了，必须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南瑶明白，居高位者必要有胸怀天下的心胸，也要有心狠。“月儿，你必须要狠心，你不能不狠心，你要抛弃那些懦弱，那些同情，那些温暖的东西，你必须学会舍弃。”天帝母说道，她的眼里带着些许怜悯，却又是满满的坚定，“我知道这些对你而言很残忍，可是月儿，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只有你……着天宫里，若说谁能够得我两分的真传，那也只有你了，哪怕九重殿主是我的亲生儿子，也做不到。”天帝母抚摸着南瑶的脸颊说道，“原谅我，将这样的一件事情交给了你，可是月儿，你信我，我……”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南瑶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虽然南瑶内心里确实是慢慢的震惊，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天帝母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她并没有去责怪南瑶的犹豫，只是轻轻的抬起手替她 将碎发捋好，“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娘娘。”不如同她温柔的动作，南瑶的话音带着些许的犹豫和不知所措，“可是娘娘，当年您以权力才得以震慑封印万古妖异，如今我的功力又怎及你当初。”她看着天帝母的眼睛轻声开口，“月儿不惧生死，只是，娘娘对我恩重如山，若是完不成娘娘所托，月儿又怎么好意思面对娘娘?”南瑶说道。

南瑶颤抖着，她第一次明白原来身上的担子这样沉重，当年的她无忧无虑，在天帝母娘娘的庇护下，哪怕是九重殿主也并没有放在眼里，如今她跳过一次离恨天，又经历了人间的愁怨，迎着这样的消息她却没了往日的那份飞扬。

“这个地方，除了你，也只有洛焚和君陌，还有我的儿子知道了，月儿，你的身体里流的是与九重殿主相同的血脉，你们都是天帝的儿女，以往我没有告诉你……不过是怕，你若是知道了，九重殿又要是一场血雨。”天帝母的语气变回平淡，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话。南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却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事情，她从来不曾知道，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自己是九重殿上的小殿下，却不知道为何，当年天帝母也只是告诉她，她是自己妹妹所出，在她的膝下承欢，“难怪，难怪他们说……难怪他们呢叫我小殿下，难怪……可是，娘娘，那我的母亲又是谁?”南瑶迫切说到。

“……你的母亲……”天帝母的眼神看向了远方，她皱着眉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妹妹，是天帝的侧妃，当年她生下你，确实一个冤孽……瑶月瑶月，你的母亲……”她说的轻巧，却让南瑶不禁怔住了，她的母亲居然是天帝的侧妃?她向来专注于修炼，对于男女之事上很少有了解，不过他也抬眼看了天帝母，“你的母亲，怀你的时候，便发现了，她的修为，在尚在娘胎里的你，一点一点的夺走，到了产子那一日……我妹妹的所有法力，都来了你的身上，所以……她死了。”天帝母说道，她的声音生涩，带着些许痛苦。

南瑶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天帝母见她这样也不多说了，只是又往前走了一段，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老的塔楼，天帝母见了那座塔楼之后，眼里的寒意更重了些，那座塔，便是封存万古妖异的地方了，月儿，如今天宫所有的希望只有你了……天帝母垂着眼睑想着，她看向南瑶，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当年那个天真烂漫，骄傲的小公主，她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