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离婚（一）

程浩扬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华辰不敢让他开车，怕出意外，便由他驾驶。然而越是焦急，越是事事都在与其作对，每个路口都遇红灯，不得不频繁地停车等候。华辰手指敲着方向盘，心里盘算着时间，一转头看见程浩扬压抑着怒气的脸，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如何劝慰程浩扬，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自己是私生子，与父亲的关系淡漠，感情上也没有多亲厚，而程浩扬不同，在他的成长历程中，始终都有着父亲的陪伴，哪怕是之前闹过些许的不愉快，不过父子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好好沟通终有解开心结的那天。如果程父的身体不适的厉害，他无法想象这对程浩扬有多大的打击。

至于他自己，他一个人惯了，多一个父亲，或是少一个父亲，似乎没什么差别，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生活的。他无法原谅父亲当年对母亲的辜负，现在也不能原谅他的出轨给他原本家庭带来的伤害，可是如今，听说这个人生了病，他还是有些许担心与不安，虽然说父亲是突如其来的，但是那联动的心、融在一起的血却是与生俱来的，让他不能忘记，自己身边有着至亲的人，尽管他不曾陪伴他成长，但他曾赐予你生命。

程家的别墅在近郊区，距离稍有些远，再加上路上的耽搁，两个人赶至家中已经将近下午五点。程浩扬和华辰的脚步极快，推开门，只见林静姝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程父在另一边沉默的坐着，若有所思。他们两人也顾不上脱衣服换拖鞋，径直向着父母走过去。

程浩扬坐在林静姝身旁，揽着母亲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华辰没有坐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不应该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没说话，只是看了程父几眼，就打算上楼回自己的卧室。就在这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程父开口叫住了他：“华辰，去楼上我的书房等我，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你先上去。”华辰停下了脚步，点了点头，上楼去了，一时间，客厅里只留下了这原本的一家人。

程浩扬看着程父，担心的问道：“爸，您的身体怎么了？医生来检查过了吗？医生是怎么说的？”

程父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摇头。

是很严重吗？程浩扬心理愈发不安，见程父不说话，只好询问母亲林静姝。

林静姝擦了擦眼泪，稳定了下情绪，说：“医生说你爸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

“没什么大碍就好，”听到母亲这么说，程浩扬心里轻松了不少，“不过，急火攻心，爸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是公司的事吗？”

“不是，浩扬，你妈，想和我离婚。”程父开口，说话时，都没有抬头看程浩扬的脸。

“离婚？！”程浩扬十分诧异，恍如晴天霹雳。父母的关系虽说是不是那么热络，但也是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见过父母吵架，就连程父出轨，母亲林静姝也没有大吵大闹，两人冷战几天后，又恢复了正常的家庭生活。如今两人将近年过半百的年纪，母亲突然说要离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妈？您这是，是出什么事了吗？您为什么突然想和我爸，离婚？”

林静姝没有回答，只是把程浩扬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下来，握在手里，这才说道：“浩扬，妈妈对你一直很愧疚，觉得没有给你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小时候你想出去玩，但是总不能如愿，不是要学这个就是要去补那个。你爸常常不在家，你小时候自己晚上不敢睡，抱着枕头去敲我的房门。你想让你爸送你去上学，可每次都是司机接送。妈妈在怀你的时候常想着，我的儿子以后一定会享受无尽的宠爱，他的父亲会教他勇敢，我会教育他善良，然而，妈妈只给了一个看似和睦的家庭，和一份残缺的亲情。”

“妈，我没有......”

“孩子，你听妈说，”林静姝打断了他的话，“妈知道你懂事，妈看见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也很是欣慰。仔细想想，妈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为自己活过，妈不想继续粉饰太平了，想去追求真正的幸福，你支持妈妈吗？”

程浩扬看着被母亲握紧的手，心里百感交集，再看看垂头坐在另一旁的父亲，无奈地叫了声：“爸，到底怎么了？”

程父有些愧疚，事到如今也不好隐瞒，只得对儿子坦白：“我留着的华辰妈妈的日记，还有华辰妈妈的一些物件，被你妈看见了。”

听到这儿，程浩扬有些生气，当年父亲出轨后要求得母亲的原谅，母亲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和华辰母亲相关联的东西都不能出现在家里，可是父亲居然没有以言行事。但是，程浩扬了解他的母亲，如果只是一些物品，母亲最多生气哭一会儿，远不止于说出要离婚这种话，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他耐着性子，继续问林静姝：“妈，人死不能复生，爸他留下点东西，也，也算是情有可原，你大可不必和爸置这么大气，您是还有什么委屈？”

林静姝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对面的程父，说道：“家言，”她唤了程父的名字，接着说：“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当年去找了那个女人。我一直知道我做什么都瞒不住你，可我当年还是那么做了，因为我嫉妒，我嫉妒得发疯，我不明白她比我好在哪一点，我是你明媒正娶进了程家门的夫人，可你呢，不舍得给我半分爱情。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那个女人的死才对我疏离客气，我却不知道，你从要娶我的那天，就已经没有要爱我的心思了。”

“静姝......”程父叫了妻子的名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看了你的日记，虽然听起来不道德，”她苦笑一声，接着说：“我不知道，我在你眼里居然如此不堪。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当年你是为了我的家庭背景才决定娶我进门的，就冲着这一点，你也不应该把我想得那么难堪啊。婚后我想讨好你，费尽心思地发掘你的喜好，做你爱吃的菜，你爱喝茶，我特意去茶楼请了师傅学习茶艺，这一切，在你的眼中，居然是工于心计。我温柔待人，你说我是矫揉造作，两面三刀，你说睡在我身侧会让你不安......”林静姝越说越伤心，“你说我也就罢了，你还抱怨儿子，说他是个意外，是不在你意料之中的到来，说他是拖油瓶。程家言，你有没有心啊，浩扬那时才多大啊，他是你的亲骨肉，流着你们程家的血，你这么说你的儿子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说完这一席话，客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人开口，也没人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