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母暴毙
彼岸有花,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宿命,永远是上天最无情的诅咒!
… …
平行世界,南城。
倪晓柒,计算机系的天才,同龄人中的另类,他的价值观总是与周遭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比如:即将大学毕业之际,他却毅然离开了校园所在的城市,扬言要去追寻自己的东西。
“血浓于水,可血又不能当水喝。”七岁那年,倪晓柒声音冰冷地对父亲如此说道。
“唯利是图的本性早已剥夺了你教书育人的权利,别以为占着一个教师的职位就能对别人颐指气使呼来唤去,想绑架道德的信仰来铸造你高高在上的权势,你还不配!”当班上老师怒吼着对一名女生大发雷霆时,这就是他义正言辞的声音。
“执法者?法为民而生,民为生护法,他一个践踏践生命扰乱民心的刽子手也配做执法者?”在公安局审讯室,当值班民警问他为何暴力妨碍城管执法时,他是这样说的。
十七年来,他抡起棍子和自己的父亲动过手,也抄起酒瓶和自己的老师打过架,甚至还在公安局抢过枪支追了一名县级官员两条街,他表面上就跟那些从小学坏的地痞流氓一样,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应该永远记住这句话: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兔子是不会咬人的。或者,如果你在动物园被狼咬了,你只能怪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接近那头狼,而不应该去想狼为什么会咬人!
整个社会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动物园,每个人都是被困其中的动物,虽然自认高级,可谁都难保自己没有咬人的时候。这句话是南宫玄说的,而南宫玄,他是倪晓柒命中注定的对手。
… …
这一天,倪晓柒十七岁。天刚亮,他正准备起床去吃早饭的时候,电话响了。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微风荡漾在空气中飘溢着丝丝凉意,这是仲夏的第一场雨。
倪晓柒接电话前扫了一眼屏幕,是他舅舅倪轩打过来的。
寝室里一片安静,通常都只有倪晓柒才会起这么早,其他三个小伙伴都还在睡梦中跟周公约会。
“喂。”倪晓柒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下床,他还想着早点把饭吃了好去河边走上一圈。
“晓柒,赶紧回南城来,你妈出事了。”倪轩的声音很急,隐约还带着几丝沉痛和悲愤。
倪晓柒心里一沉,慌忙问道:“我妈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别问,先回来再说,赶紧立刻马上,迟了就来不及了!”电话那头,倪轩几乎在吼。
这天早上,三个室友相继被倪晓柒疯狂摇醒。
“钱,快给我点钱。”倪晓柒身上没多少钱,情急之下只能找室友借,索性他人缘不错,平日里的出手阔绰也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派上了作用。
当倪晓柒抓着一大把零钱跑出宿舍的时候,三个室友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他们怎么也猜不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倪晓柒到底遇上了怎样一场变故。
这场变故改变了倪晓柒的一生,同时也改变了罗梦的一生。
罗梦是倪晓柒的未婚妻,虽然他们彼此只见过一次面,可他们的婚事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下来了。没错,娃娃亲,指腹为婚并不一定在古代才有,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娃娃亲在现代社会一样适用。
… …
大千世界,繁华多变,从没有任何人,可以看清自己的命运线。这是缠绕着很多不幸家庭的根本原因,而倪晓柒的家庭便是其中一个。
感情二字对于倪晓柒的父母而言是一种永远也不可企及的奢侈,自倪晓柒有记忆以来,他就从来没有体会过一家人所应有的那种温馨和睦。
暴力,就像梦魇一样在倪晓柒的童年里面挥之不去。扭曲的家庭无时不刻都在用那支离破碎的声音刺激着倪晓柒的每一条神经,生平第一次打架,他抡起棍子抽向了那个自己该称作父亲的男人。那年他才七岁,虽然最后被那个男人打的头破血流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他却是第一次尝到了那种舒畅无比的滋味——妈妈,我保护你。
记忆是一条无限延伸的线,穿透过现在连接着未来和过去,他打架、斗殴、抽烟、酗酒、赌博,全是跟那个男人学的。那个男人毁了他的家,而他毁了他自己,倪晓柒曾无数次这样想过。
“我说兄弟,这好好的你哭什么啊?”高速路上,出租车司机突然转头对倪晓柒说道。
倪晓柒逐渐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往事如烟,思绪无边,他心里在怕,怕妈妈会遭遇什么不测。
“哎,你们这些孩子哟。”司机叹了一声,稍微减速后掏出一根烟递到了倪晓柒面前,“来,抽根烟解解闷,凡事别多想,世界大着哩,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倪晓柒接过烟,然后放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埋下头去紧紧闭上了双眼。
童年?他没有童年。所有思绪里的绵延,肆意沾染着饱含苦痛的鲜血,他完全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那般不可理喻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谁也读不懂的男人,或者,只有魔鬼才能读懂的男人。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坐在距离倪晓柒还有几百公里的古宅门口,粗犷的脸上腾动着一如既往的暴躁,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把自己体弱多病的父亲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也曾因为拒绝交付嫖资而将为了给丈夫治病才出来卖身的农村小姑娘给打成了残废,还曾在赌桌上发气把劝说自己回家的妻子给扒光了毒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甚至还在走投无路之际把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卖给了黑道中人抵债……
但凡知道这个男人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只有八个字——六亲不认、毫无人性!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这个叫周大醒的男人,正是倪晓柒的父亲。对了,倪晓柒是随母姓的,名字是母亲取的,而姓是他十岁那年自己去民政局改的。
当时,民政局工作人员和倪晓柒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改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可不行,国家规定,没有正当理由是不能随便改姓的。”
“我父亲死了,想跟母亲姓。”
“这……这算什么理由?”
“你不给改,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里。”到底是怎样的遭遇,才使得一个孩子年仅十岁就懂得用死来威胁人?
而且,这个孩子不久就开始变本加厉,用自己的死来威胁别人并不是明智之举,在倪晓柒十一岁那年,他学会了用别人的死来威胁别人。
甚至,他还懂得了每个人都有其各不相同的弱点,是以同一种威胁手段并不对每一个人都有效——想要真正使一个人就范,你就必须抓住他最大的弱点。
可是,周大醒没有弱点。
“哼,想仗着人多屈打成招吗?”此时,周大醒正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大门口,全然没有将身前那站成一排的西装男给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乡村,一个年均GDP绝对没有拖国家后腿的现代化乡村。周大醒是村长,虽说不是村里的首富,可其所有资产加在一起也绝对不是寻常的公司职员所比得起的。
倪琴死了,一夜暴毙,作为丈夫的周大醒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当天早上就张罗着要将亡妻火化,连在外上大学的儿子都没有通知一声。
结果,倪琴的弟弟倪轩得到消息后匆忙带了一大批人将周大醒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倪轩绝不可能就这样放过疑为杀人凶手的周大醒。
倪轩是在南城搞房地产开发的,各种项目规划早已覆盖到了整个南城的各个区域,直接在其手底下做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一方人物,其中甚至还有黑道中人。
村里前来帮忙打理丧事的乡邻全部被倪轩的人堵在了周大醒的宅子外面,满腹疑虑的人群中,有的在窃窃私语着嚼舌根,有的在大声嚷嚷着别耽误了下葬的时辰,还有的在不断指责着倪轩一方人的不懂事,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场面一片嘈杂混乱。
大宅内,西装笔挺的倪轩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就在刚才,他把姐姐的尸身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结果发现:倪琴身上淤青连连伤痕累累,僵冷的嘴里不住往外流着血水,瘦削的左脸肿起了一大块,暗红的颜色一直从鼻梁处延伸到了耳根。
没有钝器伤口,也没有利器伤口,倪琴真地是像周大醒说的那样一夜暴毙?答案,显然不言而喻。
周大醒早就扬言要把倪琴给杀了,现在,倪琴真的死了,他与倪晓柒之间的那根导火索彻底燃了起来,父子俩之间的战争终究还是爆发了。
虽然在倪轩看来这都是早晚的事,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