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轻车熟路
白易跟在林梓萱身后一步距离，目光自始至终未离开她。
林梓萱却一直未回头，也并未再说话。清风吹起青丝，紫色的轻纱随风飘摆，白马紫衣，绿草山林间，她面容时而如笼罩了一层轻烟，飘渺虚幻，时而冷静沉静，如风平浪静的大海。
一直这样行走出一个时辰，眼前来到一处山峦，前方再无别路。只有钟声连续地敲响和僧人的诵经声隐隐从山的那边传来。
红马驻足，回头看向林梓萱。
林梓萱看着眼前的大山，青山葱翠，怪石嶙峋，原来是来到了寺庙的后山。她回头看向白易。
白易对她一笑，缓声道：“这是清门寺！”
林梓萱看着他的笑容，此时她终于明白君夜瑾和白易是不能比较的两个人，他和君夜瑾的确是不能比较的两个人。
白易贵在雍容雅致，而君夜瑾他是清淡到极致高居于白云之端，即便待人温和，可是也摆脱不了他骨子里的孤傲。那是一种与生俱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孤傲。
而白易容貌虽好，可是不及君夜瑾如神斧雕刻的面容，但他贵在气质尊华，他就这样端坐在马上，白色锦袍，腰束玉带。整个人在青山葱翠绿草辉映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他的气质已经超脱了他仙人的身份，即便他落于尘埃，也不会真正掩入尘埃。
林梓萱收回视线，点点头，轻声道：“是清门寺！”
“记得还是你离开仙界那日我带你来了这里，如今一晃已经三百年了！”白易叹息一声。
林梓萱沉默，三百年前她们关系很好吧？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压下心中的沉暗，甩开马缰，翻身下马，对她道：“今日是赏花节，山上估计很热闹，我们上山去看看吧！”
“好！”白易点头，也甩开马缰，翻身下马。
林梓萱抬步向山上走去。山势陡峭，怪石嶙峋，荆棘密布，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但羊肠小道也被两边爬出的荆棘封死，看起来寸步难行。她却恍如不见，抬步走上那条小道。
白易也恍如不见，抬步跟在她身后。
二人向山顶走去。
走到半山腰，前方已经没路，林梓萱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白易，见他即便走在荆棘中，也是气质卓然，她忽然一笑，问道：“我最喜欢吃的是什么菜？”
白易脚步一顿，也笑着回道：“叫花鸡！”
“你会做吗？”林梓萱笑问。
“会！”白易点头。
“我最喜欢吃的瓜果是什么？”林梓萱又问。
“葡萄！”白易答。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林梓萱再问。
“逛街！”白易又道。
“我最喜欢的歌曲是什么？”林梓萱依然问。
“自由飞翔的小鸟！”白易道。
“我最讨厌做的事是什么？”林梓萱偏着头看着白易，转了音调再问。
“练武！”
“我最讨厌的人是谁？”林梓萱还问。
“颜伊诺！”
林梓萱住了口，认真地看着白易，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你若反过来问我的话，我都知道你的这些喜好和讨厌吗？”
白易一怔，点点头，“知道！”
“也许我知道，但那是以前的我。你若是如今问我的话，我一无所知。”林梓萱移开视线，看向天空，声音清澈如水，纯净不带半丝杂色。
白易面色一变，凤眸紧盯着林梓萱看。
“也许你不信，我的确还没恢复！”林梓萱道。
“什么……时候恢复？”白易和缓的声音忽然有些哑。
“大约这两天吧！师傅说我的体质太弱，需要调理！”林梓萱收回视线，看着白易，平静地道：“当时在凡界！险些又打道回府了，是君夜瑾救了我。”
白易身子一震。
林梓萱看着他不再说话。她以前对他不同，大约当他是哥哥吧！她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前世今生，是不是真的有宿命轮回。也许白易在她心里是特殊的存在。
“我……对不起……”白易看着林梓萱，脸色有些白。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林梓萱摇摇头。
白易上前一步，忽然伸手拉住林梓萱的手，把上她的脉搏，林梓萱站着不动，任他把脉。从刚刚叶韵秋衰落马下他接住给她把脉来看，他自然是懂得医术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易半响松开手，低声问。
林梓萱扯了扯嘴角，“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我到狐界没找到你……怪不得……原来你是从新轮回了……”白易哑着嗓子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才对我避而不见……”
“因为君夜瑾吗？”林梓萱挑眉，清声道：“我的确是因为他对你避而不见。”
白易一惊，低着的头抬起，直直看着林梓萱，“你对他……”
“我喜欢他！”林梓萱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不管是因为她没失忆前与他揪扯甚深，还是别的原因她与他才揪扯甚深，无论如何，她如今喜欢君夜瑾，并且今日发现想收回也收不回来这种喜欢，看到君夜瑾受伤她会心疼，会对着他那张风轻云淡无所谓的脸恼怒，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这般施为让她在意，可是她还是会控制不住情绪外泄忍不住不去在意他。
白易沉默地看着林梓萱。
林梓萱也不再说话。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
许久，白易忽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揽林梓萱的腰，身子凌空飞起，踩着荆棘直直向山上飞去。林梓萱一怔，却并没有阻止，任由白易带着他上了清门寺。
上了山顶，白易松开林梓萱的腰，伸手拉住她的手，不发一言向达摩堂走去。
林梓萱跟在白易身后，依然未开口阻止。
走了一段路之后，有僧人看到有人上山刚要拦阻，但见到白易的腰牌和林梓萱的脸便住了口，打了声佛号让开了路。
白易拉着林梓萱来到达摩堂。
达摩堂今日香火鼎盛，比祈福节不遑多让。
白易绕过前堂，轻车熟路向达摩堂内院走去。
林梓萱亦步亦趋地被白易拉着，脑中想法来回徘徊，一时间摸不清白易的心思。
不出片刻便来到内院的一座佛堂，相比于前院人声鼎沸，内院清幽静寂。里面有木鱼声传出，谱一进来，就令人心灵澄静。
堂前有一个小沙弥安静地立在那里，见白易和林梓萱来到，似乎认得二人，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恭敬地道：“施主请！大师正在等候两位施主！”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将三百年前我们放在大师这里保存的东西拿来就可。”白易停住脚步，对小沙弥吩咐。
“是！”那小沙弥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里面的木鱼声在小沙弥进去之后停顿了一下，之后木鱼声再次响起，小沙弥从里面走出来，拿着两个泛黄的信封递给白易，恭敬地道：“大师说了，这两封信封自两位施主三百年前交给大师保管之后，再无人打开过，也无人知道。如此原封不动物归原主。”
“多谢大师！”白易松开林梓的手，对里面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白公子客气了！”里面传出极为苍老的声音。
林梓萱听着这样的声音比她师傅还要老，大约几千岁以上。她疑惑地看着白易手中的信封。信封两面都未灌注名姓或者任何字迹。想着这是她和夜天逸一起保存的？
“来，你打开看！”白易将信封递给林梓萱。
林梓萱接过信封，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看着白易。
白易静静看着林梓萱，目光平静，什么也看不出。
林梓萱抿唇，犹豫了片刻，忽然伸手将信封划开。两张信封内齐齐掉出一张薄薄的黄叶，她看向两片黄叶，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一年后，做我妹妹可好？”
另一张纸上写着，“好。”
林梓萱看着手中的两片黄叶，一张黄叶上的字迹则是她不伪装时自己原本的字迹。
信封陈旧，从黄叶上的字迹痕迹来辨别的确是三百年的模样！
也就是说，她三百年前答应了白易一百年后做他妹妹，可是偏偏她失去了生命！再也不能回来。
林梓萱看着两片黄叶，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只觉得上天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还以为她魅力四射又迷倒了人家了，原来是做他妹妹啊！她就知道白易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突然感觉自己压抑感全无，轻松了起来。
面前的人是想要做好哥哥保护妹妹，君夜瑾偏偏误导她，想到君夜瑾一股无名火就不打一处来了。
林梓萱唇瓣紧紧抿着，看着两片黄叶上的字迹久久不语。
白易也不言语，同样看着林梓萱手里的字迹薄唇微抿，不发一言，不知道想些什么。阳光透过身前的一株老榕树打在他雪青色的锦袍上，斑斑点点。他身影在斑驳的阳光下，呈现出一抹沉郁的颜色。
林梓萱目光看向白易，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快，“我愿意，我愿意将你当做我的亲人。”
白易眼底微微苦涩一闪而过，笑道：“那么，你以后就是我白易的妹妹了。”
“好，看你人品还过得去，就勉强认你了，有个大哥似乎也不错！”林梓萱笑道。
“你呀！就是个鬼丫头！”白易无奈地摇头道，三百年前不是已经做好选择放下心中那份执念了吗？不怪天不怪地，怪就怪他自己出现的晚，世上的事往往是不尽如人意，那有突然觉得这样的选择似乎也不错，最起码可以兄长的身份守护在她身边。
“嘿嘿……不许反悔。”林梓萱笑眯眯道。
“这样里印上烙印了？”白易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林梓萱，声音微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道，一段话落，他带着林梓萱足尖轻点，身影飘出了达摩院，向山下飘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