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曾经的好友

黑色的身影在听到墨遥的声音之后，竟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也因为这一声叹息，原本感到疑惑的墨遥脸上瞬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你，居然是你？”

“唉，你明明早就已经猜到了。”

黑影缓缓的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墨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原来真的是你。”

墨遥仔细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又或者说是因为其他东西，总之他的身子此刻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如今站在墨遥的面前对着他微笑的人，确实是墨遥“曾经”的熟人。

为什么要说“曾经”呢？是因为这个人本来就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总感觉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是啊。”墨遥深吸了口气，然后郑重的回答道。“我们的确是很久没见了，道礼。”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墨遥能够如此平静的与自己谈话的时候，方道礼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怎么了？”

“其实一直到你开口喊我的名字之前，我都十分紧张。”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你会跟欧阳大哥一样，都会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话音刚落，墨遥不由得愣了愣。其实在当初在中庭见到欧阳宽的时候，墨遥的内心就已经认定，所有人在从人类的身份变成僵尸之后都会性情大变。

可如今见到方道礼之后，他却又发现事实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道礼，你特意跑到墨家来，想干什么？”

“其实是有个人想见你一面，所以才拜托我前来找你的。”

“有个人想要见我？是蔷樱吗？”

听到墨遥说出赖蔷樱的名字时，方道礼顿时愣了愣，只不过他很快的便又摇了摇头。

“想见你的不是蔷樱小姐。”

墨遥挑了挑眉，然后继续追问道。

“那到底是谁想见我？”

“你跟着我来吧，那个人现在就在银肚山等着你。”

“我认识他吗？”

“嗯，你认识，因为他也是我们小衫村里的人。”

方道礼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理会墨遥，而是再次转过身子，往杉木林深处——银肚山的方向前进。

眼看着方道礼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墨遥连想都没想，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虽然墨遥又很多话想要问方道礼，可如今两人所处的这片幽静的杉木林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谈话地点。

然而让墨遥没想到的是，两人才在杉木林中行走了一会儿，方道礼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墨遥。”

“啊？”

“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方道礼了吧？”

墨遥无言，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方道礼的问题。不过方道礼也似乎没有想等墨遥答复的打算，只听见他又继续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肯跟着我走？既然你早就已经知道村子里一系列死亡的真相，那就应该很明白，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正是引发村子死亡事件的元凶，一个会吸人血的怪物。”

这句话在说到最后的同时，方道礼也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的关系，已经不由自主的将脚步停了下来，只不过他并没有转过身子，还是背对着墨遥。

墨遥叹了口气，方道礼说的话虽然可怕，可墨遥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无奈的酸意。

“道礼，你是觉得我应该讨厌你吗？还是说你希望我讨厌你？”

听到墨遥对自己提出的疑问，方道礼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难道像我这样的怪物，不应该被人类讨厌吗？难道像我这样的怪物，还有资格得到人类的承认吗？”

墨遥惊讶的看着方道礼的背影，他完全没想到方道礼居然会说出这种完全否定自己的话来。

随后墨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走到了方道礼的背后，他用手拍了拍方道礼的肩膀，悲凉的哀伤之意瞬间从指尖传递到内心的深处。

仿佛是猜到墨遥心中所想，方道礼自嘲的笑了笑。

“我已经死了，所以这副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

然而令方道礼讶异的是，墨遥非但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感到害怕，反而又再次往前踏了几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甚至连墨遥他那轻微的叹息声，方道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道礼...你现在活得很痛苦吗？”

感受着墨遥那充满怜悯的目光，方道礼突然间感觉到非常难受，他猛的推开墨遥，然后跪在了地上开始痛哭起来。

“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道礼对着墨遥大声的嘶吼，那悲伤的表情几乎让墨遥忍不住别过头去。

“我明明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为什么你还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道礼...你。”

“墨遥，你知道吗？自从我变成了僵尸之后，每天晚上都必须去吸人血，不然就会饿死。可是我根本一点也不想吸血，更不想杀人。”

方道礼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断的将自己的额头用力去磕碰地面。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那种空腹的感觉，真的很难忍受，所以我...”

“好了，道礼，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说出这些话。”

墨遥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连忙开口将方道礼的话打断，虽然方道礼并没有把话说完，可墨遥却已经完全理解方道礼此刻的内心世界了。

方道礼依旧将额头埋在地面没有去看墨遥，只是他那痛苦的哀嚎却已经逐渐的收敛。

“墨遥，你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从小到大，你总是能这么温柔的对待其他人。”

“你先起来再说吧。”

“我杀了很多人。”

“什么？”

方道礼用手臂拭擦自己的眼睛，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此时虽然四周都被黑暗所笼罩，可墨遥在这种近距离之下还是能清楚的看见方道礼眼角的泪痕。

——他不是装的，方道礼他是真的哭了。

“墨遥，你知道吗？”

方道礼微微叹了口气。

“从我死而复生变成僵尸那晚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的杀人，哪怕是今晚来墨家找你之前，我依旧在杀人。”

“你杀了谁？”

“不知道。”

方道礼别过脸，只是他眼中那份孤独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中庭的人在第一晚就跟我说，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那些被吸血的人到底是谁，他们还说人类对于如今的我来说不过是种维持生命的食物而已。”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面对墨遥的提问，方道礼只是笑了笑，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用手指了指银肚山的方向。

“好了，你就自己过去银肚山吧，那个人也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话刚说完，方道礼也不给墨遥反应的机会，只见他一个纵身跃进草丛，很快地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墨遥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方道礼消失的地方没有移开，脑海中不断的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却怎么也搞不懂方道礼最后的微笑到底想表达什么。

过了许久之后，墨遥才微微叹了口气。不管那笑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墨遥却能坚信，不论身体发生怎么样的变化，方道礼依旧是以前的方道礼。

随即墨遥又再一次转过身子，面向银肚山的方向。

“不知道让方道礼来找我的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