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审视
姜息趁着这个空当,闪身一大步上前一把抓起案几上的镇纸和砚台,接连丢在了翠衣人身上,但是也只是起到了一点阻隔的作用。见短小的匕首随着主人迎面劈来,他灵活的矮身举起那张沉重厚实的案几。翠衣人抓住姜息背身的机会,很快欺身上前,寡淡的面孔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笑容,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匕首狠狠扎在案几上。她一个使力才拔出,连带着几分后劲,脚尖略略向后才止住退势。
厚重的案几在姜息手上显得极其举重若轻,姜息本来就身负怪力,此时的案几至少比宽大的衣袍好用多了,有了这个阻挡,翠衣人想要得手
就更加困难。这么长久都不曾得手,翠衣人呼吸沉重起来,显得很是烦躁。
阿出手上提着短剑暗暗着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好好把这把剑交给姜息。他愁得不行,想着都过了这么久,平时巡逻兵一趟一趟的打门前走过,如今竟然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让他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一阵一阵,该怎么办呢?更可恶的是阿出以为的过去好久,万分凶险的多次你来我往,其实不过是两人见招拆招的过了一阵。难怪巡逻的侍从还没有察觉到不对。
这时翠衣人一个大大的翻越,竟然像是要直接放弃姜息直奔阿出来,翠衣人杀上脑,不得手的气愤让她的面孔有了几分狰狞。刀锋劈面而来,阿出拼命睁大眼睛,目眦欲裂,瞳孔却在霎时紧缩,在他如此短的年纪里,他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那种尖锐的,压迫的,可以称之为杀意的东西正随着那只手臂那只匕首迎向他。
紧紧的盯着那个越来越靠近的匕首尖,泛着冷酷的光芒,近了,近了,更近了······他的鼻尖已经开始冒汗了。
然而那只手却在最后一刻垂落了下去,刀锋一直向下走直到最后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但也仅限如此了。阿出脸上马上淌下血,他终于对上了那双正露出挫败的眼睛,她的手臂伸的太长,连让她甩腕掷匕首都做不到了,身后掷来的桌案就狠狠砸在她的背上,一声闷哼还是从她的嘴角溢出。
之前就说过,那是一个面容寡淡的女子,她的双眼也没能逃脱平凡的命运,就是再平常不过,眼睛不大不小,既不会像执愚那样眼睛里会亮着光,也不会像姜息一样黑沉黑沉一眼望不到尽头似的。
那双眼睛的主人好像意识到自己这次是出师不利,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很有把握把一个贵公子暗杀成功,但是现在刺杀失败已经是她可以轻而易举就能做出的预测。于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倒下前狠狠震颤了一下眼睫毛,长长的闭了一下眼。
她倒下后,姜息的身影就在她身后整个暴露出来,一脚踩上翠衣人的后背,弯腰将阿出手上的短剑拿到手,剑尖就直抵翠衣人的脖颈。
“说!谁派你来的?”姜息阴沉着脸地问。
“是我技不如人。”
“说出你主子。”
“呵。”翠衣人眉目嘲讽,并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姜息手中地剑又往前递了几分,瞬间脖颈处就沁出血。
翠衣人微微扬起脖子,可以缓和一点剑锋带来的刺痛感,但是依然不说话。
“阴魂不散,但也只能算跳梁小丑。”
“你躲不了。”翠衣人冷冷道,“天涯海角也躲不了。”
“狂妄。”姜息斜睨她,“说吧,我不想剑下有无名亡魂。”
可能是因为自知失败无法挽回,翠衣人望向姜息的眼里不甘之色愈炽,那种冰冷地肃杀之感反倒没那么浓烈。
她只是混迹江湖的一个刺客而已,她与其他刺客的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是一个女刺客,但光就这一点其实有好处也有坏处,想想身为一个少有的女刺客,想要混出一个名堂一点也不容易。
她自己在这条道上捣鼓好久,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是还不够。她接下这个任务,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一方面她不甘心自己因为女身被埋没,她自认不输男子,却只能接些简单容易得手的任务。想起有一次她成了任务,路上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同行,那人是去杀掉一个颇为重要的证人,最后也被他得手了,她去看过那地方,守备森严,关卡重重,就是插翅也难飞,她看完就不禁对那位轻描淡写的同行起了崇敬之情,两厢对比之下她去完成的任务就像小打小闹似的。
而另一方面是聘请她办事的人对她算是有一半的知遇之恩。说是一半,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充满伯乐相马的知情识趣。虽然拜入门下,但那位大人门下有才能的人不知凡几,光是她的同行,也蓄养了好几个,她更像是大人物手上可以增添花纹的收藏品之一。这次会派出她,也是她主动请缨,身为一个刺客杀人就是要够隐蔽,出其不意,以最小代价达到杀人的目的,而一个女刺客无疑会降低别人的警戒心。
翠衣人警惕地看着姜息,还是不愿意讲话。
“既然我已经避让,还要赶尽杀绝。”姜息扯出笑容,眉眼中阴霾一闪而过,然后他看着剑下的翠衣人,容色里没有暖色,声音更是冷酷如同寒冰,“我知道你们过来都做好了丧命的觉悟,那我便不客气了。”
在危机解除的差不多的时候,巡逻侍从的声音才远远传来,就像美人总是姗姗来迟的脚步一样,但仍然可以称曼妙无比。如果他们没有迟到的话,那就是姜息和翠衣人的打斗根本就没有持续多久,然后他们就有了一场眼花缭乱的争斗,阿出觉得自己更加佩服姜息了,佩服的他连脸上的痛都可以忘的一干二净。
就在刺客落网,救援的人也到了家门口的地方,就算有点迟,阿出也认了,这多方便啊。阿出自然而然就想去把人叫进来押解过去刑讯审问,没准还能从嘴巴里撬岀点姜息想知道的东西。
“我去找人收拾一下。”阿出试探着姜息。
姜息握着剑嗯了一声。然而就在阿出伸手就可以打开门的距离之中,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闷响。听起来并不是很重的东西,也不是很高的地方,可能还点低。
阿出僵硬的转过头,还是姜息那张昳丽无比的脸,此刻他正盯着地上某处,阿出继续顺着往下看去,那只拿着剑的手依然很稳。只不过有血溅到他衣服的衣摆上,更甚者已经溅到他的下巴上去,阿出猛地一震。
姜息的目光就留在无头女尸的头上。阿出也看见了那颗脑袋,他只觉得好像面目模糊,现在那双眼睛里露出的是不可置信。
她可能一直也没有相信,姜息竟然就这样——宁愿什么都没问出来也要杀了她。
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充斥着这个房间。流出的血大半都流到地上,碗口大的伤痕就这样赤坦坦的暴露着。
外面巡逻队的声音渐渐远去。
“呕。”阿出的架势简直要把胸腔里的五脏六腑吐出来。
他膝盖一软,冷不丁又跪到地上,大吐特吐。
“别怕。”姜息过来,抚摸着他的头顶,淡淡说道。
姜息手上的剑在砍了一个人的脑袋之后,也不敢再说宝刀未老,边边已经出现了一点卷刃的样子。
然后房间里的气味更加难闻,酸臭的味道加上血的腥甜,简直是一下一下擂着他们的肚子,逼他们更多的存货,阿出快要吐趴在他身上。
剩下扫尾的事就是姜息干的了。姜息让阿出去院子里静坐一会儿,他自己没有什么忌讳和不适地老实收拾。
这事不小,最后还是被城主知道了,何况姜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没想到我堂堂的城主府竟被人这样来去自如!”城主大人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透露出了淡淡的怒气,自从逐渐确定了在贵族们中的首领地位,曾经故意隐藏的威仪就不再那么小心地掩饰了。
相比之下,伯英的的气愤就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阿出不太懂之中的恩怨。
自那以后城主府的守卫又严密了几分。
这几日,阿出总有种自己辜负姜息殷人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辜负他的期望。不过,事实确实是这样没错,想当时情况危机,他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干瞪眼,还差点被刺客挟持成了拖累姜息的包袱,想起当时的情景阿出是一阵惭愧又有一阵后怕。
没错,就是害怕的不得了,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感官在很久以后回笼的时候,他才感受到嘴里那种酸涩腐臭的味道,一阵风吹来那种刺人的凉意,原来不知不觉,他的发迹还有背后已经冒出大把冷汗。
阿出平时自诩胆大,虽然周围人不会刻意提起,可能是怕他恃才傲物,宜谥曰骄,因为明白这份心意,所以从来不会过分表现自己。但是,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怀揣着极佳的天资而不骄傲呢?他只是个从小地方出来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