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可疑

彼时柳云烟已然醒了，正由安子韵侍候着用早膳。她身子虽弱，但耳力到底没有丢掉，早已听到殿外自个儿母亲的声音。

柳云烟笑着推却了安子韵正要往她嘴里送的羹匙，道:“许是母后看我来了，若还这般模样卧在床上免不得她担心。还要劳烦王爷扶我起身。”

安子韵见碗里膳食差不多见了底，便依言将柳云烟扶起来。柳云烟一手搭在安子韵手上，一手撑着床沿趿拉了床下的绣鞋站好。

“母后一贯沉稳，只是每每碰上我的事情便要急躁许多，没人能劝得住的，王爷不要见怪。”柳云烟一面说着，一面往门口走去。

正要上前开门，柳太后便已经推了门进来。

“母后……”柳云烟见柳太后看着又苍老几分，想着这几日必然操了不少心。她推了安子韵的手，自个儿站好了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叩头道:“是儿臣不孝，惹母后伤心。”

柳太后瞧着心疼不已，连忙蹲下扶了柳云烟起来。她伸手把柳云烟前额的碎发别到耳后，拉着她往里走:“母后不在这些日子，我儿瘦了不少。如今你又……该好生休养着，往地上跑什么呢？”

“是小婿的不是，未能护住他们母子。还请母后责罚。”安子韵见柳太后扶了柳云烟上床躺着，旋即跪在柳太后身前，请罪道。

虽然柳太后不大待见安长黎，然安子韵她却是听儿子念叨好几回的。原本舍得将柳云烟远嫁杨国便是所托之人是安子韵，只是他虽好，终究还是有护不住人的时候。

柳太后难免不甩几分脸子给安子韵瞧。她也不理睬安子韵，径自撇了头与柳云烟说话儿。一会儿问柳云烟怎的不见轻罗等人，一会儿又说柳国哪些个柳云烟喜爱的景致如今如何如何好。

杨太后见儿子如此，却又不能帮着求情。她心中也知晓，安子韵这回委实过分了。若不是他恼了柳云烟，这后头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于是此时便就如此胶着。几个角儿倒是没什么，只是安长黎夫妇这对配角儿却略略有些尴尬了。

长婢云见柳太后拿了架子，两边儿就这么端着，心头多少气闷。如今打量柳云烟这般模样，就是知晓自个儿失了孩子，怕安子韵也没告诉她难以受孕的事情。

长婢云如是想着，脸上便渐渐浮了笑意。她上前两步站在柳太后身侧笑道:“太后说的是呢。柳国景致好，咱们杨宫这个时候景色也是不差的。

“弟妹到底身子弱，若是经不得颠簸，在宫中赏景也未尝不可。孩子对女人固然重要，但太医也未曾断定弟妹就做不成母亲了，若想再有孩子，也不是没有半分希望的。”

柳云烟听完长婢云一番话，脸色瞬时煞白。她脸上的笑容一僵，慌忙攀着柳太后的手臂问道:“母后，她说的……她说的可是真的？我，我……我竟再不能有孩子了？”

柳太后回头瞪了一眼长婢云，连忙安慰道:“我儿不必担心。你那好嫂子不也说并非没有可能吗？既然如此，全靠因缘际会罢了。我儿自幼心善敦厚，又怎么会做不成母亲呢？”

柳太后将好嫂子三个字咬得重，长婢云听了难免有些过不去面子。只是看着云烟这般模样，是果真不晓得的。她也顾不得四下什么情形了，只想着柳云烟不快活了，她心里头便快活许多。

“太后说的是，一切不过因缘际会罢了，弟妹不必挂心。这母体受损也并非什么大事，多顾看着，好生将养总会补回来。”

“母体受损……”柳云烟念叨着，忽地抬了头阴测测盯着长婢云。她不断欺骗自己，如此才算是还了当年柳家上下的债。自己如今这番模样自然也不能白白折腾，想着最初的计划，倒是很快便回了神来。

“弟妹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嫂嫂说的，可是半分不假。”长婢云被柳云烟看得心头直打怵，往后头退了两步，道。

“母后，我记得，我那日手不小心划伤了。那日正准备更衣歇了，却就莫名其妙中了毒，这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柳云烟转头伸了右手到柳太后面前，哭诉道。

柳太后看着她手上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眉头微蹙。她瞧见不远处侍立的轻罗，抬手招了她过来问道:“那日公主受伤后，都碰了些什么东西？你且一一找来，万不可漏了一样去。”

轻罗点头称是，便退下去唤了流萤几人一同寻找。杨太后知晓柳太后这是要细细查下去，心中到底有些失面子。她召了漱玉到跟前儿来，令她去太医院传院判过来。

“老姐姐，当日云烟这病症，便是那刘院判判的。故而哀家方才遣了婢子去将他召来，也好早日找出真凶。”杨太后上前说道。柳云烟失的是她的亲孙子，她焉能不着急？只是现下人家亲娘在这儿，多少安慰的体己话倒也不方便说了，只得做出一副体谅心痛的模样。

柳太后这头看着她这番做派多少觉得假了许多，脸色却是不曾缓和。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轻罗几个办事一向是快的，不多时便同流萤一人呈了两个盘子来。

柳太后打量了几眼盘子里的东西，又望了眼不远处的秉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流萤脸上道:“这丫头面生，怎么不见秋满侍候，倒多了两副新面孔。”

轻罗垂首算是行了礼，回禀道:“秋满姐姐正亲自守着药呢。她说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与咱们脱不了干系。如今只能要在饮食器具方面注意着，怕再被人钻了空子，以求将功折罪。”

“她倒是聪明细心得很。”柳太后轻笑一声，似怪不怪的模样倒让轻罗的头垂得更低了。只听她歇了片刻又道:“这两个婢子是何处调来的？可仔细查过了？”

轻罗扭头看了一眼流萤，回道:“流萤是皇后娘娘宫中调的，当时……公主撞见皇后娘娘因流萤打破了太子的药便要对流萤动用私刑，见她可怜便救了下来。秉月则是自王府厨房调来的。秋满姐姐私底下也查了，并无可疑之处。”

柳太后闻言看着长婢云，轻笑一声道:“想必云烟也不会放那样的人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