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攀龙寺
纵横十万里的龙界大陆上，形如盘卧巨龙的盘龙山矗立中央。三转盘龙山高万米，云海之巅两峰东西相对斜立，因状如应龙双翼故称双翼山。恒守峰隐于两翼之间，宛如龙首昂立，居北面南。恒沧泽的一湖烟波横陈恒守峰下，它乃是龙界之最大水系“龙延江”的发源地。
江水自恒沧泽南口流出，沿盘龙山蜿蜒而下，在二转名曰“龙棘堰”的地方南北两分。
南一条称“皇恩浦”。临“攀龙寺”化作“龙吟瀑”直降万米，落于龙界大陆西南成“花海湖”。花海湖呈葫芦形，皇恩浦西坠成之北湖，而后向东出之南湖，在东部重镇“陆海迎”滚滚入东极海。
北一条称“北冰河”。此河愈向北愈冷，河面浮冰如萧杀大军列队而行，经终年冻封的风雪湖，过四时飘雪的寒冥原，汇入极北冰海。
龙棘堰正是九焱与风煦宝蓝初次相识之地。在那里，九焱被心生误会的宝蓝结结实实一顿拳脚相加，二人抱作一团从龙吟瀑的高度掉落到盘龙山西南的魔蓝城和云鳞要塞之间，再顺着皇恩浦抵达陆海迎，又在前去守望岩途中遭遇战魔和虫族，被迫转而北上……
想起北冰河畔，寒冥原上，风雪湖边，那一连串的突围和奔逃；风雪兽洞府的新年夜；西部荒野的自爆；魔蓝城的拯救和婚礼……九焱心中百感交集……
攀龙寺距离龙棘堰并不远。盘龙山、龙棘堰、陆海迎、寒冥原、风雪湖……一个个重新复苏的熟悉名字，终于带给魔化之后的九焱重回故地的亲切感。十年前，与宝蓝共同经历的日日夜夜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
站在攀龙寺的大门外，九焱许久都未迈步入内。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从高空俯瞰过的，那一段抛洒青春的往日征程……
“小长老……”桓好轻声唤道。
九焱不得不从沉湎的过去中醒来。也许攀龙寺住持常不离口的“施主”，其实应该是“释主”才对。不管放不放的下，人终究只能释然……思虑至此，他整肃道：“劳烦大师带路。”
待进入攀龙寺，九焱才明白桓好为何要催促自己。原来寺内早有一众僧侣在等候二人，而为首的还是九焱的熟人——火娘的丈夫、自己的养父——承厚！
在九焱的印象中，老好人承厚一直是个沉默寡言、长期不着家的边缘角色。除了早年在龙盾军团服役的经历，连火娘、玲珑、慧山都不清楚他后来天天在外边忙啥？难不成攀龙寺里有什么对龙族至关重要的工作，让承厚必须对至亲也守口如瓶，还不得不抛家舍业？既然桓好安排他在这等九焱，那么真相恐怕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见过一众僧侣，攀龙寺住持就把九焱交给了承厚，由他安排初来乍到的小长老。直到桓好介绍完，九焱才明白承厚为啥长年有家不回——这个看似本分过头的中年男人，居然是攀龙寺监院！
“焱儿，这些年……你真是受苦了……”帮九焱安顿好住处、待他沐浴更衣完毕，前往下一处的路上，承厚如此对养子说到。
虽然这种没营养的安慰话，九焱最近听了不少，但从承厚口中说出，年轻的龙族心中一暖，鼻头不免有些发酸。但九焱不再是当初的少不更事的青年了，他挠了挠鼻子，咧嘴一笑，转移了话题。
“爸。”
略显木纳的中年人突然停住，猛转身望着九焱。
“以前没那么叫过您，我这么喊可以吧？”
“好！好！”憨厚的攀龙寺监院激动地回答。
“爸，我以前啥都不懂，做了很多对不起您和我妈的事，请你们原谅！”
“嗨~孩子，都过去的事，不提了。”承厚顿了顿：“你这次回来，见过火娘和你亲生父母了？”
“见过我爸妈了，可我没脸见火娘和玲珑……”
“焱儿，慧山和霁云……他们命中早有定数，你不必自责。”
“爸，我知道您这是想……”
“不，孩子，我不是在刻意安慰你。很快，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九焱跟随承厚来到一处特殊大殿外。一众身披铠甲、手持僧棍、腰配戒刀的僧人，让这里的气氛与攀龙寺其他地方大相径庭。高企的墨色横匾上写着“理命宝殿”四个朱红大字。
即便监院亲至，面容刚毅的僧兵依然对承厚和九焱进行了严格审查，看到令牌、印信才予以放行。这样的谨小慎微，让九焱对理命宝殿内的秘密越发好奇。
厚重的殿门推开，养父子一同步入大殿。只走了几步，九焱就感觉好像到了另一个时空！四围宏伟的壁画上所刻画面，有几幅跟桓久曾在恒沧泽对九焱展示的记忆完全一样！而正对大门的浮雕，是遨游星海的群龙在卷携追赶着许许多多的龙蛋！再结合理命宝殿的名字，显然，这里保守的秘密跟龙族的繁衍之谜大有关系！
绕过影壁，九焱和承厚直接暴露在了强劲虚空风暴的吹拂下！眼前是一派超乎年轻龙族长老想象的忙碌景象！一群少说也有十几头的龙化同族，真的用嘴衔、爪握、身盘、尾卷的方式，带着众多龙蛋在虚空能量中遨游！他们一面要避开巨大闪电的伤害，一面尽量让龙蛋经受庞大能量的洗礼……坚持不多久，龙化者就要由另一波同僚接替。而在更近的大殿空地上，另外两群身穿防护服的龙族，正有条不紊地护送哭声震天的新生儿离开，或者收集、搬运已经破开的蛋壳！
“爸……”
“嗯哼！小长老，这里你得叫我监院。”
九焱很快明白这里是正式工作场合，于是马上改口：“监院大人……”
“是监院长老。”
“爹你还真是死板！”九焱心说。
“噢，监院长老，他们在做啥？”
“小长老你看两边。”
顺着承厚指的方向，九焱看到大殿两侧的架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龙蛋，少说也有几百！
“难不成……所有龙族孩子生下来都被集中到了这？”
“对。理命宝殿就是龙族繁衍之地，也是炼制魂初铠的兵工厂。龙界最重大的秘密都在这里。”
“哪桓久、桓好二位长老安排我来攀龙寺……”
“就是要你亲手为龙茧、梦蝶接生。”
“他们！？他们在哪？我该怎么做？”
“别急，听我给你一项项解释。”
“请监院长老赐教！”
“小长老肯定已经听说㞭㟶、灵兽和虫族都已面临无法生育的难题。”
“有所耳闻。难道龙族、五行族不受影响的原因就在这？”
“不错。龙族和五行族诞生于更古老的星盟时代，本不受伊甸规则约束。可因为借龙战争后七叶世界的规则剧变，我们的后代也无法顺利降生，而建造伊甸的五行族虽然比我们更适应环境的变迁，但也出现了大批畸形后代，比如立木台的残金怪、灵兽山封北冰的冰魔和蜃沙海的沙魔。后来，大长老与长老会其他成员一起找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就是尽量重现最强龙族当初的出生和成长条件。”
“虚空风暴？”
“对。相比七叶其他各族，我们混合了更多虚空虫兽的基因，只有充分暴露在虚空能量的环境中才能破壳降生。但是，七叶世界就像一艘在多维时空中狂飙的大船，我们面临的虚空风暴，强度增加了一千倍！”
“一千倍！？”
“所以原本安安稳稳的生产变成了大冒险，必须借助七叶世界的规则保护，才能使新生儿顺利降生。小长老，用你的听世界观察那些正接受虚空风暴洗礼的孩子。”
九焱赶紧用昨晚悟到的办法去看。这下！他被眼中的一切震撼得不轻！那些带着龙蛋在虚空遨游的龙化族人，躲避的不仅仅是能量风暴，还有跗骨大蛇一般纠缠扭曲的规则线条！偶尔，“接生婆”还故意让龙蛋跟几条规则线碰撞！
有了恒沧泽湖心岛墓园的教训，九焱非常清楚规则之力的危险性！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还记得我说过慧山、霁云命中早有定数吗？”
“当然。”
“其实七叶世界大多数生命在出生前，就已被至高无上的规则确定了生死劫数。就算我们努力在规则碰撞中寻求最好结果，大部分人的命运也无法改变太多。而九焱你不同！”
“我？”
“大长老也看不清楚你的命数，甚至你到底是龙是魔都无法确定。这也是他将你托付给我，十八年后才决心把你这个巨大变数投入七叶世界规则运转的原因。现在，作为你的养父，作为两个未出生孩子的外爷爷，我希望你，能尽量把他们的命运导向最好的结果！而且，我也希望你能从中看清自己的未来！”
“为什么对七叶规则更熟悉的大长老、二长老不来做？这里每个族人都比我更了解世界规则，也更适合这份工作啊？养父你身为监院，不是比我更有成功把握吗？”
这次承厚没有说话，而是用了魂能传音。
“世界规则确实威力巨大，但越使用它，付出的代价就越高昂。大长老、住持，还有我们，已经过多干预了天道法则，而越多外来干扰就会让原本简单明晰的世界运转变得越无序。众多规则干预手法中，反作用力最强的，当数强行中断其他生命的运势。尤其最近一次，大长老凭一己之力一次性杀灭了千万战魔族，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再干预规则运转了……杀孽太重，终究会回报己身。焱儿，大长老、住持，还有几位老城主，他们守护了我族数百万年，龙界需要新的守护者……”
望着殿中的各色龙蛋，还有虚空风暴中扭曲盘绕着追逐两代龙族的规则线条，酒言心乱如麻。他和承厚，就这样沉默无语地站了半天，然后一起退出了深藏七叶世界最大秘密的理命宝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