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归
第二天，奉若气定神闲的看着身上背了一个大包袱的我，挑眉问：“你这是要把我的医庐搬空？”
“当然……不是。”我累得直喘气，奉若一把拎起我的包袱，我呼了一口气：“先生，这里面可都是好吃的，万一您在路上饿了渴了……”
“我不是你。”奉若把包袱甩给小哑巴，扶好我头上歪掉的翠簪，“还有我不是说过你不必浪费粮食的吗？怎么吃的更多了，说不定你从前就是吃死的。”我讪笑，奉若你真聪明。奉若从小哑巴手上接过一个银质面具丢给我：“戴上。”
“为什么？”
“若是被林府的人见到你，你要说你是林藻的双生姐妹吗？”也对，我顺从的带上面具，又在心里感叹一句奉若真聪明。
那银质面具只遮了我上半边脸，用奉若的话来说就是遮住我的嘴我要是又谗了怎么办？我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像我真的是个吃货。可我不就是吃货嘛…
从前我不知道奉若的医庐建在哪儿，等我跟着他左拐右拐的出去后回首一看，不禁又感叹了一句，我的脚走的真快，这片刻的功夫竟从半山腰走到山脚了，做鬼就是不同啊！
奉若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凉凉的来了句：“那是障眼法，医庐从来都不在半山腰。”我咽住，这家伙还会障眼法？
我跟上奉若，好奇的问：“先生我们去哪儿呀？”
“许国，林府。”
“……”我抽了嘴角，这混蛋逗我玩儿呢！
奉若转头看向我，他又在眼上蒙住了布带，遮住了他的眼睛。可他看过来我就觉得那一红一黑在我眼前，它们盯着我，深邃专注。“听说，你是许国的倾城舞姬？”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
三年前，我十四岁，老许国公驾崩了，新许国公登基，舅舅为了讨好这个爱好歌舞的新主子，便为他在许国皇宫办了一场歌舞秀，当时领舞的便是我和林芷，新主子看完了十分欣喜，大赞我俩是倾城舞姬，还说要把我们带进后宫。出人意料的是舅舅拒绝了，他说我们还年幼。只是一年后林茵以倾城舞姬的名号嫁进宫被封为贵妃，赐号尚舞。那之后林芷来找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就失踪了，哪儿也找不到她。
当年她说那些话我不懂，可现在我明白了，心一阵一阵的抽得疼。
林芷的话我忘了大半，却有一句记得特别清楚，她说，表姐，总有一日林府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你的，希望你付出的代价不要太大。
一语成谶。
我的确没有想过林萧会娶别人，更没想过为此付出生命做代价。我死的冤枉，更加委屈。
奉若说去林府，我以为他是打趣我的，可当我站在林府那红漆漆的大门前时，天知道我是多么欲哭无泪。“先生，我们来林府做什么呀？”
奉若道:“林相独子林萧大病已久，延治无效，林相便找到了我希望我能救林萧。我是来治病救人的。”
我一愣，“二表哥不是好了吗？国师给他算得命，说他娶了清浅冲喜病就好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所以林萧才不娶你？”奉若淡笑，“你得改了这称呼，看见林萧不能再叫他二表哥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刚刚过分惊愕都喊出从前的称呼了。
奉若上前对守门的小厮道:“在下奉若，是林相爷请来为公子治病的大夫，烦请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狐疑道:“你是奉若奉神医？”
奉若这回不谦虚了，他谈笑道:“怎么，我看着不像吗？”
是挺不像的，关于这位神医奉若的事迹传闻我也是听过一些的，有各种版本，最夸张的那个说他有三头六臂，每个手臂上都缠着一条蛇，这些蛇都有剧毒，奉若就是用这些蛇毒以毒攻毒来救人的――这一听就是扯淡。
最豪华的那个版本呢说奉若从不在人前现身，要出来都是坐在一顶由十六名轿夫抬着雪白轿子中的，轿子前后还跟着数十名少女边走边撒花，还有童男童女什么的守着――这也是扯淡。
最靠谱的那个版本是说奉若其实武功高强，来去如风，又不喜见人，所以他每次为人治病后都随即离开，因而才没人见过他――我信了这个版本，但我见到奉若本人后才认识到原来这还是扯淡。
反正没有哪个版本说他不过是个蒙眼的布衣青年，身边还带着个带面具的姑娘――这样也太普通了，太不符合他的名气。
奉若的名气在七国中都是顶出名的，但鲜少有人见过他，即使有人被他医治，待他离开后却会莫名其妙忘了他的容貌，所以这位神医才会被越传越神。我以为照他名气大成这样他应该是个花甲老头了，可没想过他这么年轻，想必那两位小厮也是综合考虑良多所以才会对奉若的身份有所质疑。
迟疑片刻，一个小厮还是进去通报了。我和奉若站在门外等着，奉若含笑道:“你可曾怀疑过我不是神医奉若？”
我摇头，“你犯不着骗我，如今我不过是只鬼，其实我就算不是鬼也给不了你什么，我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其实不全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奉若说他是奉若我便信了，好像内心中就一直这么觉得的，他是奉若，就是奉若。
奉若轻笑出声，他看着我道:“说得对，你有什么值得我去骗的？不过坠儿，你就算是只鬼也是只与众不同的鬼，因为你是我的鬼。”
我撇撇嘴，“先生说的是。”这人真是太过得瑟了。
正说着，林府正门大开，从里面出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林府大管家唐安泉，他是唐姨娘的亲兄长，为人处事都是一等一的，我舅舅林峰很器重依赖他。
唐安泉走过一拱手，态度不卑不亢，倒不像个管家，反道像个主子，“阁下可是奉神医？”
奉若没有回答，而是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墨玉似的小牌子递给王安泉，唐安泉看了一眼连忙还给奉若，态度也瞬间变了，“奉神医请，我家老太君已恭候神医多时了。”
奉若一点头，将那小牌子给了我，他道:“你收下。”
我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那牌子素雅的很，没什么花哨的图案，只是一面雕了两枝墨竹，一面刻了个奉字，而牌身竟是温热的，看来真是上个宝贝。
奉若道:“皇帝不是都会给他喜欢的人发金牌吗？这是我的墨牌，普天下你是第一个拥有它的......人。”其实他是想说鬼的吧。
“这墨牌有什么用啊？”我喜道，皇帝的金牌能代表着如朕亲临，外带的好处一堆，最关键是穷的揭不开锅时可以换成钱，好歹它也是块金疙瘩不是，可这墨牌能换多少钱？它怎么都不像是金子啊！
奉若想了想，为难道:“可以给你暖暖手。”
我收好那块墨牌，暖手就暖手吧，说不定哪日真会用上它。
唐安泉咳了一声，打断我们旁若无人的交流，他一拱手，道:“神医请！”说着就带着我们从正门进去了，往内院去时来接我们的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碧落和一众二等丫鬟。
老太君待我还算好，常招我去她院里，这碧落又是老太君身边的第一红人，我去侍奉老太君时她都是随侍在一旁的，唐安泉或许认不出我，碧落就不一定了。我怕她认出我来，就往奉若身后躲了躲。
奉若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他看着我眼神闪烁道:“为什么要躲？”
我把声音压得极低:“被认出来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奉若道，“你正好借此机会回到林府。”
我摇头撇嘴，“可我已经死了，要说我是诈尸还是说我是只鬼？”
“忘了我是神医了吗？说我救了你就好。”
我苦笑，“有些人死了就让她死了吧。”我一点都不想再回来，这儿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宿。
奉若盯着我良久，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