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香魂逝

今日，是林府二少爷成亲的日子。

林氏是许国的大家族，族长林峰在朝担任丞相一职，他的长女林茵是许平帝最宠爱的贵妃，族人在朝中也各居要职。林氏，在许国可谓权倾朝野，是许国的另一个掌权者。

如此，林氏唯一的继承人林萧自然是自幼穿金戴银被人吹捧着长大的，然而在那样的环境下林萧竟没有变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着实是为难他了。

今日是林萧大婚的日子，娶的却不是他爱的表妹林藻，而是许国首富王家的小姐王清浅。

晌午时分，迎亲的花轿在热闹的迎亲乐声中被抬进了林府，林府锣鼓声宣天，热闹的不得了。

而后院的一处，却是幽静至极。

“什么时辰了？”林藻轻声问了句，便喘个不停。

“小姐，晌午了。”丫环雪佳掀开床帘，看着床上瘦弱的林藻，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小姐可是要什么？”

“哦，晌午了。”林藻喃喃：“花轿，进府了吧？”

“是。”雪佳哽咽一声，劝慰道：“小姐，您忘了二爷吧！”

林藻恍若未闻。

她还记得她初进林府时的情景，老太君把她搂在怀里心肝肉儿的叫着，众人围着她凄凄的哭着，一派伤感，只有他，仰着小脸带着清澈的笑对她说：“你就是姑妈的女儿？你长得真好看。你赶了这么久的路，饿不饿？累不累？”她是真的又饿又累，可是没有人问她，她们光顾着陪老太君掉眼泪哀悼她那个早逝的娘了。

那年她七岁，母亲病逝，父亲因公殉职，她被接到了舅舅家，小小少年那一抹纯澈的笑似阳光般射进她心里，安抚了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小小少年便是她的表哥，林萧。

忘了。这谈何容易！

林藻挣扎着要坐起来，雪佳赶紧扶起她，林藻靠在她肩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林萧要娶王清浅的消息传来那天林藻大闹了一场，之后便被软禁在沁棠院，那时林萧正病重，不知道她大闹林府并被软禁，别说来救她，就连来见她一面也做不到。

期间王清浅来看过林藻一次，她走之后一向健康的林藻就病重不起了。

“去，去把我的……百宝盒，拿来。”平静了一下，林藻闭着眼吩咐。

“小姐要百宝盒做什么？”雪佳啪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林藻素爱收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这些年林萧为她搜集了不少玩件，王清浅知道后也没少送有趣的东西给她，她统统装在大框子里了，十分中意的就装在一个小盒子里，她戏称那小盒子为百宝盒。

“去拿！”

雪佳不敢再说什么，扶着林藻重新躺好就去捧了百宝盒来。“小姐，拿来了。”

“扶我……起来！”雪佳忙扶着林藻坐起来，林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刚坐在起来又滑下去了，雪佳忍着泪扶着林藻半倒在她身上。

林藻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上的小搭扣，用尽全力一掀，盒子中的物什暴露在空气中，不过一把木梳，一个不倒翁和一块旧了的绣花罗帕。

林藻伸手拨动了一下不倒翁，看着不倒翁摇摇晃晃着大笑却始终不肯倒下，她有些恍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又伸手拨了一下，终于在不倒翁的晃动中她的眼角也湿润了。

“点个火盆……来。”

“小姐……”

“点！”

雪佳扶着林藻躺下又去笼了火盆放到林藻床前，问道：“小姐是冷吗？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许久林藻都没有回答，雪佳又问了一声，仍没有回答，雪佳连忙掀开床帘，林藻正怔怔地望着床顶，眼角微湿，却始终没有泪流出来。

被最好的姐妹抢了最爱的人，该是伤心的吧。

“点好了？”

“是。”

林藻微抬起手挥了挥，雪佳以为她要看外面便往一旁站了站，谁知林藻突然撑起身子把百宝盒里的东西尽数掀翻到火盆里，那罗帕沾了火迅速燃烧起来，梳子和不倒翁也着了起来。雪佳尖叫一声忙伸手去捞，林藻看着腾起的火苗却咯咯的笑起来。

“小姐，你这是何苦！”雪佳浇灭了火看着火盆里木梳和不倒翁的残骸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些，都是小姐的心头之爱呀！“小姐。”雪佳又唤了一声，林藻没有说什么，却连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也听不见了，雪佳转身看去，林藻的半边身子正搭在床沿，眼睛已闭上了，嘴角还着一抹来不及收起的笑，衬着她苍白的容颜，绝色倾城。

可这样的人儿却没了声息。

前厅里喜婆正在高喊着一拜天地，沁棠院里恰也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姐——”

前厅哄闹着道喜声不绝于耳。

雪佳伏在床前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