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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迎月楼
跟本来预计的路程差不多,槐王在两天后的傍晚就赶到了清州。
他要来调查清州知府的消息还没有外泄。清州知府还以为是有别的事情,带领着清州的一众官员,要好生招待槐王。
眼看着清州的城门马上就到了,槐王掀开车帘远远的望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堆身着官服的人。
槐王的马车离城门口还有三丈远的时候。
卢昊就远远的迎了上来。
不过快走了几步,加上紧张的缘故,身形略圆的清州知府卢昊就有些气喘吁吁,头上都冒汗了。
“车内的可是槐王殿下?”
卢昊离马车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卢昊就站定了,他站定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着高声问道。
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卢大人怎么亲自出来了?”
槐王听见声音,掀开车帘,脸上瞬间就挂上了虚伪的笑。
“槐王殿下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还请槐王殿下莫要怪罪啊!”
“无妨无妨。”
槐王下了马车,背着手说道。
“不知道槐王殿下此次是?”
卢昊心里一直打鼓似的奇怪,槐王做什么来他这清州,因为心里太没底了,所以试探性的问了句。
槐王早就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就等着卢昊问他呢。他收起嘴角的笑。细长的眼睛变得冷峻,神情故意严肃了一下。
眼看着卢昊的脸色也跟着他变了的时候,才又笑着说道:“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本王不过是来清州视察民情而已,卢大人无需紧张。”
“槐王殿下关心百姓,亲自来体察民情!实在是我等学习之榜样啊!”
“卢大人莫要这么说了,本王心里还有些愧疚呢,眼看着年关将近,本王既受了这视察民情的差事又不愿去离皇城太远的地方。良心上着实有些不安呢。”
槐王故意说道。他寻的这个理由甚好,也不会让卢昊先起了疑心提前防备着。
原来如此,卢昊心里有了底气,脸上笑的也更加开心了。
“槐王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我清州不也是百姓众多的州府么!殿下您来了我们这里,就已经是尽心尽力。难不成殿下您真的要跑到偏远边关去才算是视察民情?”
“那些穷困之地哪里能同清州这个富庶之地相提并论?”
槐王淡淡的敷衍了一句,在卢昊耳朵里听来可就是话中有话了!
他是贵王殿下的人,一力帮衬着贵王。没少拿银子供奉,如今槐王这话的意思莫不故意在影射他?
卢昊连忙神情难过的说道:
“清州虽然富庶,但是也有些村镇不适合耕种,没有收入来源,以至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穷困不已,只能用清州其他地方的进账来补贴,到最后余不下多少东西。每每说起来,卑职都感到愧对皇上的信任!”
“卢大人谦虚了。”
槐王面色淡定,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卢昊这人,真是圆滑世故,阴险狡诈!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一样。他只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话,卢昊就能够想这么多,这一番辩解听起来真是苍白无力。
卢昊见槐王的神情,知道自己说什么,槐王都不会信的,反正槐王来视察民情,定要住上几天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所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他说道:“卑职只不过随意发了两句牢骚,让槐王殿下见笑了。槐王殿下一路奔波一定甚是辛苦。卑职已经备下酒席为槐王殿下接风洗尘。槐王殿下请进城!”
两人步行数米之后,清州的其他官员也迎了上来,又是一阵寒暄。
卢昊快刀斩乱麻的同槐王介绍道:“这些都是清州的父母官们。槐王殿下您视察民情的时候,可以去他们这些地方看看!”
“卑职见过槐王殿下!”
“都免礼吧,本王之前还听人念叨过,最难做的就是父母官。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这一个个的,怎么如此纤瘦?”
槐王笑着开玩笑道。要查卢昊,少不了要从他手下这些被欺压的父母官下手,他可要好好选选,看看哪个能经得住他的信任。
卢昊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槐王这话明着是在夸他们这些知县,可是他怎么就觉得在暗讽他呢。
卢昊尽管心里介怀的很,面上还是笑呵呵的说道。
“槐王殿下说笑了,不过他们确实辛苦的很,尤其年关将近,一个个忙的焦头烂额的。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槐王殿下还是快进城吧!”
因为设宴的地点同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槐王上又了马车,卢昊等人也上了车驾。
卢昊的轿子在前面开路,生怕哪个没眼色的人冲撞了槐王的车驾。
一行人等浩浩荡荡的往城西的迎月楼赶。
路上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沉眉敛目,不敢随意张望,知道车马走远,才敢窃窃私语,猜测着那是什么人的车驾。
“那马车上可是印着皇家的图腾!又有卢昊亲自迎接,定是皇亲贵戚!或许是什么王爷之类的也说不定!”
“若是王爷为什么要来我们清州?”
“你没看过戏本子啊,一般王爷这种至尊无上的人,肯屈尊来到找地方都是为了视察民情,还有,”
“还有什么?”
“惩戒贪官!”那人俯身另一人耳边小声说道。他可不敢大声说。
这街上不一定有没有卢昊的眼线。因为在街上多说了两句闲话被带走严刑拷问一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人群中一个衣着潦倒的人,在听到旁人议论时,猛的抬起头,眼神中亮亮的。他忍辱负重,一直等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机会么!
迎月楼是清州最出名的酒楼。说是酒楼,又有些歌台舞榭。说是青楼,却从来都不让女子卖身。
就这样一个奇特的存在,偏偏吸引了不少人,文人雅士,墨客侠士,还有附庸风雅之人,都无比推崇迎月楼。
卢昊甚是喜欢迎月楼的老板娘,所以每次设宴,都必定会安排在迎月楼。
快到迎月楼的时候,迎月楼的老板娘映月就接到消息了。
她刻意好好装扮了一番,又亲自选了几个迎月楼中最受欢迎的舞女,吩咐她们今晚拿出自己最拿手的舞技。
什么都准备妥当之后,她笑意盈盈的就站到了迎月楼门口,等着迎接卢昊口中尊贵无比的客人。
有进出的熟客看见她如此模样,都要打声招呼,开个玩笑。
她笑骂了两句,见车驾来了,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整了整衣服上前招呼道。
“卢大人,您怎么才来啊,说是傍晚,这月亮都出来了!”
卢昊着急忙慌的从轿子里钻了出来,他笑嘻嘻的说道:“这哪里算晚啊,本来就是定的你家的晚宴,还不快过来,见过贵客!这位可是槐王殿下!”
“槐王殿下?”映月小声的惊讶了一下,随即迎到刚下马车的槐王面前。
她笑意盈盈的微微屈膝行礼:“民女映月,见过槐王殿下!”
“槐王殿下,这是迎月楼的老板娘!”卢昊跟过来引荐道。
槐王点了点头,打量了她一番,眼前这女子不过三十出头,一身素净青衣,同后面这座歌舞声箫的迎月楼实在是不搭。
若不是卢昊说了,他很难把这貌美的中年女子,同这楼的老板娘联系起来。
“免礼吧。”他淡淡的说道。
“为槐王殿下您接风洗尘的晚宴已经备好,就在二楼雅间。民女为槐王殿下您带路!”
映月在槐王面前不卑不亢,礼节有度,柔声细语的说道。
这不禁让槐王又高看了她几分。
能够有这样的胆识,一点都不害怕他这样的皇族,也怪不得能够撑得起来这么大的一座酒楼。
老板娘映月前面带路,卢昊等一众官员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个紫衣男子走。
这难得一见的情形让迎月楼里的客人们不由纷纷猜测。这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就连台上的舞女们都因为多看了中间那容貌英俊妆容贵气的男子一眼,而心不在焉,差点跳错了步子。
二楼雅间,刚刚好可以隔开外面的嘈杂的各种声音。
映月一边招呼着小二们上菜,又唤来了舞女乐师。唱起了清雅小曲。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映月就从二楼雅间里出来了。经过大厅的时候,有相熟的客人拉住她问道:“老板娘,刚刚那位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那位是什么人,只要记住,是不能够招惹的人就行了,一会儿少喝一点酒。要不然耍起酒疯来,惹到了那位,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映月笑着半开玩笑半警告的说道。
“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能招惹的人,你这说了不是同没说一样么!”
客人有些尴尬的说道。他也看见了那架势,自然知道能够让知府卢昊都恭恭敬敬的,一定不能招惹,他想问的是,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何方神圣,来清州要做什么。
可是看老板娘这意思,八成她也不知道了,就是知道,也一定不会同他说的。
“行了,各位就好好的在这里寻欢作乐就好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一会儿让月慧姑娘出来给你们唱小曲儿!”
映月高声说道。
“好!”顿时大厅之中一顿叫好鼓掌的声音。
月慧儿姑娘可是迎月楼的台柱子!
那声音如翠莺初啼,娇滴滴的但不做作,那身段如春风扶柳,一转身一回眸不知道蛊惑了多少客人的心。
平日里三天都不一定舍得出来一回的。这次老板娘让她出来唱曲,一定是为了楼上的那位贵客。
“月慧儿姑娘!老板娘你今天怎么舍得让她出来了?莫不是因为楼上那位贵客?”
那个客人压低声音取笑道。
“你别管是因为什么,就说一会儿想不想听月慧儿姑娘唱的小曲吧!”
“这个当然想了!做梦都想!”
客人连忙说道。
“既然想,就安安生生的在这里侯着,多点些东西!说不定月慧儿姑娘会连唱两首也说不定!”
映月笑着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
只留下一群翘首期待着的客人。
映月回了自己的房间,关好了门,踩在半人高的板凳上,又上了桌子,把板凳放在桌子上,踩了上去,打开房顶的天窗。
果不其然,信鸽已经来了!
她伸出手,信鸽自己用嘴取下来腿上的字条放在了映月手中。
又自己飞进了映月的房间。
映月握紧字条,关上了天窗。
放下来凳子。便在灯火处看那字条上写的字。那字条上就写了一行八个小字。
“协助槐王,告发卢昊。”
映月看完之后,心里大致明了了,她把字条扔进桌子上的油灯里。眼看着烧成了灰烬。
才起身去打开鸟笼子。信鸽自己就飞了进去。
整理整理自己的羽毛后,开始吃食喝水。
映月看着信鸽吃了一会儿食,又给它添上一些。
才推开门走了出去。她没有回大厅,却是绕着走廊,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老板娘今天怎么来了?”
“月慧儿姑娘在里面么?”
“在里面,只不过月慧儿姑娘心情不大好。”
映月只听见了婢女前面的那句话就推门而入。
一身月白广袖裙的月慧儿正在抚琴,见映月来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弹着她的琴。
美人弹琴本应该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是月慧儿她弹的曲子幽怨而悲伤。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似婉转悲鸣,又似低声鸣呜。可见她的心情也不大好。
“月慧儿姑娘,一会儿要请你去唱上两曲了。”
老板娘看见这么一番景象,嘴暗暗的撇了撇,整日就这么哀哀怨怨的。幸好她不是真的靠着酒楼生活,也不在意进账支出。要不然像月慧儿这种人,她早就要好好的调教一番了。
“不是已经说好了,五天一登台么?今天才第三天,为何要去?”
月慧儿停住了手下拨弦的动作。
面无表情的说道。
“虽说是第三天,但是今日有贵客来临,所以要请月慧儿姑娘你去唱两首小曲儿给贵客助兴了。”映月洒出了鱼饵,等着月慧儿上钩。
“什么贵客?”月慧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说了月慧儿姑娘你可不要声张,那贵客是皇城来的槐王殿下。知府卢大人亲自款待,生怕招待不周被寻了错处去。”
映月故意说道。依月慧儿的性格,她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所以今天这两首曲子,她是一定会唱了!
“月慧儿姑娘你今晚若是不愿唱,不唱也是可以的。那我就去檀梨了,她一定会愿意在贵客前面献上一曲。”老板娘见月慧儿还没答应,就转身说道。眼看着她要走了,月慧儿急了,再没有刚刚那幅云淡风轻什么都不以为然的姿态了。
月慧儿连忙起身拦下老板娘,若是真的槐王殿下来了,她岂不是就有机会申明冤屈,替家里报仇了么!
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老板娘且慢,既然老板娘你都这样来了,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一会儿我准备一下,唱就是了,檀梨她昨日才唱了一回,总要养养嗓子!”
“月慧儿姑娘说的甚是,檀梨她昨日吹了风,今天还有些不太舒服。想来会影响到嗓子的。既然你答应了,一会儿我会让小二来对你说什么时候上场的。我们迎月楼歌喉最动人的月慧儿姑娘,总要压轴才是。”
老板娘笑着说道。她边说边帮月慧儿把一丝头发别到耳后。最后打量了一眼月慧儿的模样,转身走了。
婢女见老板娘走了之后,进屋子里问道。
“小姐,老板娘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一会儿我要上台。你去准备一下。”
月慧儿做到梳妆台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眉若柳叶,一双鹿眼水汽萦绕,樱桃小嘴,红红粉粉,水润而诱人。只一点破坏了美感,她的肤色微黄,只能细细的扑上一层粉。盖住了暗黄的肤色,无暇白嫩的肤色也同她的相貌更加相配了。
衣服倒也懒得换了。这身白裙一会儿说不定能够更加映衬自己凄惨的模样。
月慧儿仔仔细细的装扮了一番,任何细微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只等着小二来通知她时间。
歌舞声箫,槐王早就厌倦这样的场所。但还是不得不笑着应付。
说了会话,喝了一些酒,他就借口有些醉意,要休息休息。
卢昊同一众官员也不敢再敬他酒了。
只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搭话,槐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理着卢昊。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歌女一首少年游还没唱完,沁川知县凭着酒意喊道。
“唱的什么玩意悲悲切切的!换,换,换!换个开心的!”
歌女有些胆怯的立在哪里。手足无措,脸窘迫的红红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你吵吵些什么,这小曲多好听!不比你爱听的那些入不得耳的龌龊玩意好!”
卢昊坐的离他近,顿时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在迎月楼不许闹事,在槐王殿下面前更不能闹事。
“按你之前准备的曲子接着唱吧。”槐王看着歌女,说道。歌女点点头冲着槐王微微行了一礼,垂目抚琴接着唱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正好是一曲唱罢的空档。突然听见外面的喧闹嘈杂的声音猛然增大。好像还有人在喊些什么。
卢昊踢了踢他身旁坐着的知县。
“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这迎月楼可是他护着,难道有胆子大的人敢在这里闹事不成?
知县认命的起身,他小跑几步一打开门,卢昊等人就知道了。
因为那嘈杂声中喊着的就是月慧儿!
“知府大人,是月慧儿姑娘要登台献艺了!”
知县转身笑呵呵的说道。
月慧儿姑娘啊!这名气大的可以说整个清州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他来了迎月楼几次都没有碰上月慧儿姑娘献艺。没想到今天同槐王殿下来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福气!
“原来是月慧儿姑娘,也怪不得会这么嘈杂喧闹了。”卢昊点了点头,又对槐王说道。
“槐王殿下,这月慧儿姑娘可是迎月楼里唱曲子唱的最好的姑娘。殿下不妨移驾,到外面一观。”
“能有这般受人欢迎,定是个奇女子。不妨就去看看。”
槐王敷衍的说道。他站起身。由卢昊带路径直来到了二楼观赏台。
“”
月慧儿走上高台,眼神淡淡的往二楼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知府卢昊,还有他身边一位紫袍的俊朗男子,想必就是槐王了!
“月慧儿姑娘!月慧儿姑娘!”
台下依旧在疯狂的喊着。
还有人不断的往台上扔着碎银子。
“今天奴家为大家唱一首玉蝴蝶词。希望大家喜欢。”
月慧儿冲着台下屈膝行礼,站定之后,柔声说道。
“好!”
“月慧儿姑娘唱什么我都喜欢!”
“月慧儿姑娘站在那里我就喜欢!”
月慧儿没有理会台下的叫喊声,玉指轻挥,琴声骤然响起。
台下顿时就变的安静了。
“先不说唱的如何,这琴艺就是一绝。”卢昊在槐王身旁轻声说道。
槐王微微颔首,确实不错。
月慧儿抚琴弹了一段前奏之后,缓缓开口唱道: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
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
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
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
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
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一曲唱罢,整栋迎月楼都好像沉醉在歌声构出来的意境之中。
随即爆发了一阵猛烈的掌声。
“槐王殿下您觉得这位月慧儿姑娘唱的如何?”
卢昊笑着问道。
槐王看着台上那一抹白色身影,称赞的说道:
“不错,能够把这首这么婉转凄凉的玉蝴蝶唱出韵味,可见有一番造诣。”
接下来是歌舞。这可是月慧儿的拿手绝技。烛光渐渐的暗了下来。
古琴桌椅都被撤了下去。
乐师的伴奏慢慢响起来,月慧儿摆好开场姿态。
下面的客人都开始激动了。这是要跳舞!
月慧儿一身白色广袖裙,边唱边舞。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 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月慧儿最后一句结尾刚刚好看向槐王,两人对视了许久。月慧儿才低下头,施了一礼,快步退下了。
知府看着槐王的神色,料想槐王估计会喜欢月慧儿。心里记下了,招过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一番。
“这怎么就下去了,还没看够呢!”沁川知县一脸惋惜的说道。
站在他后面的安县知县不屑的看了他那幅色眯眯的样子一眼,说道。
“月慧儿姑娘每次都是只唱两首。哪里是你想听就能一直听的。”
“槐王殿下,月慧儿姑娘已经唱完了。我们回雅间去吧。”
槐王又同他们回到了雅间之内。
舞女见他们都回来了。
便让乐师奏乐,开始跳舞了。
槐王依旧是觉得无趣的很。他估摸着时辰,应该也差不多要夜深了。
本来正要走,突然有人推开了雅间的门。
“小女子月慧儿见过各位大人!”
“月慧儿姑娘怎么来了?”沁川知县笑的合不拢嘴的问道。
“月慧儿姑娘是我请来为槐王殿下引荐的。”
卢昊又暗中踢了他身旁坐着的沁川知县一脚。
要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小舅子,他才不会如此再三容忍的。
“小女子月慧儿见过槐王殿下!”
月慧儿又走到槐王面前,柔柔的拜了下去。
“姑娘请起,不必多礼。”
月慧儿能来,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槐王淡淡的说道。
并没有因为月慧儿的美色,而对她另眼相看。
“既然月慧儿姑娘来了,不妨再唱上一首可好?”
“月慧儿曾借着摊破浣溪沙的词自己铺了一曲,还没有对外演奏过,既然知府大人如此说了,小女子就献丑了!”
月慧儿走到乐师处,取了琵琶,垂目唱道:“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眉头。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回首绿波春色暮,接天流。”
一曲罢,满屋子的人都沉醉在其中意境,连歌女都不禁暗暗感叹,有些天赋就是天赋,就像这月慧儿姑娘,天生的好歌喉漂亮身段,同她们这些人的差距不止是一点点,羡慕都羡慕不来。
“可真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卢昊卖弄着他仅有的一点点学识。一边鼓掌一边夸赞月慧儿道。
“不知道月慧儿姑娘可会易安居士的武陵春?”
槐王突然问道,他听这月慧儿尤其擅长凄凄惨惨的词,想来若是能够唱易安居士的,会如锦上添花一般。定能唱出其中韵味。
月慧儿点点头,没有说话,反而是直接开始唱了。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月慧儿姑娘声音清丽婉柔,以后不妨多唱些易安居士的词。”
槐王殿下看着月慧儿,认真的说道。
“小女子多谢槐王殿下教诲。”
“谈不上教诲,只是建议而已。月慧儿姑娘歌声如此动人,想必对于词曲方面也颇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倒是读过不少。
小女子所幸幼时家中开明,父亲是名员外,亲自教授小女子诗词,不曾限制小女子。所以幼读百诗,后来又喜欢上了词。”
“那月慧儿姑娘怎么?”
沁川知县多嘴的问了一句。
好好的一个员外家的女儿,怎么就沦落到了在酒楼卖唱的这个田地。
月慧儿就等着有人问她这一句呢。
她猛的跪下说道。
“小女子有身不由己的苦楚。”
槐王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亲自起身扶起月慧儿。月慧儿面对着槐王朝卢昊那边看了一眼。
槐王顿时就明白了。这事八成同卢昊有关系。
因为槐王背对着卢昊,所以卢昊并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
“月慧儿姑娘有什么苦楚不妨起来细说。我定会同你做主的。你们都先出去吧。”
槐王看向卢昊说道。他冲着卢昊示意了一下。卢昊顿时就暧昧的笑了。
“我们就先出去了,大厅内不知道现在在奏什么曲子。不妨碍月慧儿姑娘同槐王殿下了!”
卢昊招呼着一行人都出去。还顺便把舞女乐师都带了出去。
他们关好门之后,槐王才放开了抓着月慧儿姑娘的手。
“月慧儿姑娘有什么冤屈,但说无妨。本王会为你做主的。”
“我本清州城李员外的幼女,两年前,卢昊夺我家百倾良田。害我爹爹锒铛入狱。害的我家家破人亡。我被迫改名换姓,被老板娘收留,在迎月楼一待就是两年,只等着找机会洗刷冤屈!”
月慧儿又跪了下去。一番话说完,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地上砸了。
“实不相瞒,本王这次来,就是要调查卢昊,你可有证据?”
“小女子有证据!卢昊他在抢占民田前都会派人送去份帖子。若是人家愿意把地给他。他就不会为难。若是不愿,他就会栽赃陷害,用尽各种方法,把民田抢过去!小女子手中有这份帖子!”
“你就是指证他的最好的证据。有物证更好。一会儿本王就让人把他拿下!”
槐王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心里衡量许久。决定铤而走险。
“小女子多谢槐王殿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一生侍奉槐王殿下左右!”
月慧儿盈盈一拜,说道。
“这是本王的职责所在,你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槐王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冷风瞬间就灌了进来。
月慧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只看着槐王的身姿暗暗悔恨,她是哪里做错了?还是今天的妆容不合槐王殿下的喜好?
要不然槐王殿下为什么不趁机收下她?
槐王又走到门口处,打开门唤到。
“卢大人,本王有些事要问问你。”
“不知槐王殿下要问卑职什么事?”
卢昊本来在二楼观赏厅那里,听见槐王唤她,笑呵呵的就跑过来了。
“这月慧儿姑娘身世及其可怜,有人害的她父亲锒铛入狱,占她家产,害得她家破人亡,你说那人该当何罪?”
“情节如此严重,不可可杀了人?”卢昊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人,还一本正经的问道。
月慧儿姑娘紧盯着他,见他这样问,点了点头。
她母亲可不就是因为他才自杀的么!所以这也算是杀人了吧。
“竟然还杀了人,若是查明属实,当判死罪,不知道那人是谁?若在清州的管辖之下,卑职一定查明真相,为月慧儿姑娘申冤。”
卢昊一副正直好官的样子,看的月慧儿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当然在清州的管辖之下。那个把我家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就是你!”
月慧儿再也忍不住了,她指着卢昊高呼道。
卢昊大惊,连忙就要解释:“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本官什么时候害你全家了!”
“我父亲是李员外,两年前收到了你的帖子!他不愿给你,你就寻了个罪名把他关进了牢里。还强行搜查我家,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了过去。我母亲愤而自杀!
我家破人亡,这才流落到了迎月楼!
这些你当然记得不如我清楚,因为受害人是我!
你身为加害者,只会享受其中利益看着别人跪倒在你脚下苦苦哀求。怎么会把这些都记得那么清楚!”
月慧儿的情绪爆发了,两年来,她天天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复仇,如今老天果然给了她这个机会!
卢昊慌神了,那个什么李员外他还真的有些印象。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他还有个漏网之鱼的女儿!
偏偏还是自己给了她接近槐王殿下的机会。
真是被自己给坑惨了!
“你一派胡言!槐王殿下,您可不要相信她的话!她就是为了陷害我才这样说的!”
“真相究竟如何,本王自然会查明之后做出公判。不会误会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来人啊,把卢昊拿下!”
跟着卢昊过来的知县们都愣住了,这突然上演的是哪一出?刚刚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现在就直接拿下了?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看来王爷也是如此啊!
他们手下没有一个人敢动。卢昊是什么人?他可是清州地界的土皇帝啊!
“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槐王冷哼一声,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顿时从窗户处翻进来了十五名黑衣侍卫。把本来挺大的房子站的满满当当的。
“把卢昊同他们一起拿下!”
“槐王殿下,我们不知道怎么招惹到您了?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沁川知府立刻就想撇个一干二净。可是槐王怎么会让他如愿。
“你们无需担心,我只是让你们同我在一起待上一个晚上,等到明天,该搜查的都搜查完毕,只要没罪,自然就会放你们回去的。”
槐王嘴角仍留着三分笑意,多亏了卢昊,要不是卢昊他自己把同党都召集了过来,,他一个个翻查出来的话。也会耗上一段时间的。
他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他可不会放他们回去收拾罪证再销毁。
卢昊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到底是要求饶还是死不承认?他如果拼死抵赖的话,槐王也奈何不了他吧!
这一看就是早有预谋,要不然怎么会连人手都安插好了!
恐怕槐王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收拾他!
“槐王殿下!卑职实在是冤枉啊!我若是真的如她所说,怎么会放任她待在这迎月楼。还亲自向您引荐她!”
卢昊镇定心神之后,说道。
“你根本就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李员外家的幼女,我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清州根本就没有几个认识我的。我又改了名字决口不提往事!你怎么会认出来我?”
月慧儿愤怒的说道。
“月慧儿姑娘说的在理。”槐王点点头,表示认同。
“槐王殿下,您这样做诬陷我,私自把我抓起来,就不怕皇上和贵王殿下么!”
“本王为什么要怕?本王见了你这样欺凌百姓,鱼肉乡里的恶官怎么能再任由你横行霸道?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会夸奖本王为民除害。至于贵王,你见我何时怕过他?”
槐王也没直说自己到底是不是来收拾卢昊的。只是义正言辞的指责他道。说到最后的一声冷哼,让卢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用贵王来威胁槐王!
他改变策略,绝口不提贵王了,只是从月慧儿姑娘下手。
“槐王殿下!您现在就因为一个小女子的信口之词就如此对待我么?”
卢昊深呼吸了几次,现在不是同槐王殿下争吵的时候,他必须趁着现在还没有证据确凿想办法让人去销毁证据。他一边质问槐王,一边想办法。
“谁说只是因为月慧儿姑娘的信词,本王之所以如此确定你的罪行,自然有其他的证据!”
槐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的卢昊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以泄心头之恨。原来他一直都在演戏在骗他!亏他还以为槐王真的是来视察民情的!
“原来这才是槐王殿下您来我清州的目的!”
卢昊已经被人绑了起来,他看着槐王,恶狠狠的说道。
“什么目的不目的的,卢大人何必说的如此难听。你被皇上盯上了,自然怨不得我。”
槐王蹲在他面前,轻声说道。他丝毫没有一丝犹豫的把这件事情都推到了吴皇身上。
卢昊心中一凉,他已经明白槐王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若是被槐王盯上了,贵王还能通过种种方法救他。但他如果是被皇上盯上了。就再也没有一点办法挽回了。恐怕就连贵王都会顾忌皇上,不肯相助。
“你的知府住宅,本王是不敢去的。本王看着这里不错,不如今天各位大人就先歇息在这里。行丰去找老板娘过来!”
“喏!”一冷面侍卫应令走了出去。
“你们老板娘呢?槐王殿下传唤你们老板娘过去。”
行丰揪住一个店小二就问道。
“老板娘,应该应该在后院,小的去为大人您喊过来!”
店小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觉得这一身黑衣的带刀侍卫浑身上下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他颤颤巍巍的说道。
“快去。”行丰松开店小二的衣服。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老板娘!老板娘!槐王殿下找您!老板娘!老板娘!槐王殿下找您!”
店小二着急忙慌的喊了好几嗓子。映月才从自己的房间里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急什么,我这就过去!”
“老板娘,您小心着点,刚刚一个黑衣带刀侍卫揪住了我,黑着脸要寻你。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店小二关心的说道。他现在想起来那侍卫还觉得害怕,那侍卫脸上还有寸长的伤疤呢。
“瞧你那点胆量,就一个带刀的侍卫就把你吓住了?”
映月笑着取笑那店小二道。
“哎呦,老板娘,小的可不像你,胆子比一个男人都大!”
店小二想起来上一次有会武功的客人闹事,把什么东西都砸的一塌糊涂的。还是老板娘上去拦了下来。
他们也是那一次才知道,老板娘会一些拳脚功夫。
“你胆小就是你胆小可不要说我胆子比男人都大这种话。要不然被旁人听了去,没人敢娶我怎么办?我还等着再穿穿凤冠霞帔嫁出去呢。
”
映月边走边笑道。
“老板娘您本来就,就不愁嫁么!只是眼光高了些。”
店小二本来跟在映月后面走想说实话的,看见走在前面的映月突然回头,立刻换了句违心的话说道。
映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前厅走了。
她想嫁出去啊,这天下上应该没有一个女孩子到年纪了却不想嫁人吧?
可是她想嫁出去不是代表随随便便只要有人愿意娶就可以,女孩子说想嫁出去这种话一般都是针对于某个人来说的。
她也不例外,她说想嫁出去,就是想嫁给某个人。
奈何她想嫁的人不能娶她。
店小二拍拍胸脯这才敢念叨出实话。
虽然老板娘又漂亮又能干,还很厉害,自己一个人打理起这么大的迎月楼。但是依老板娘的脾气,谁敢娶啊。
敢娶的老板娘也不想嫁,眼光比谁都高,却整天念叨着要嫁人。
有那么几个胆大有钱来提亲的,却又被挡了回去。
他也是弄不明白老板娘到底心思如何了。
“这位小哥,不知槐王殿下找我何事啊?”
映月看见二楼楼梯处立着一个黑衣带刀的人的背影。想来就是店小二说的那个侍卫了,她远远的就问道。
行丰猛的转过身,这个声音!他不会记错的!
映月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清州偶遇故人。而且是这种麻烦的故人。
“乐影!果然是你!”
行丰惊喜的说道。紧绷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勉强可以称呼为欣喜的表情。
还没等映月说话,他就一个劲的追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来吃饭的么?”
若是被刚刚的店小二看见了,一定惊呼这人怎么能够一下子转变的这么快的。
“这位侍卫小哥,你认错人了吧。小女子映月。不是你口中的乐影!”
映月避开了行丰来抓她胳膊的手。
盈盈一拜说道。
“你怎么会不是她,你分明有着同她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身形!”
行丰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口咬定映月就是他口中的那个乐影。他熟识的乐影。他喜欢了十年的乐影!
“这位侍卫小哥,你真的认错人了,小女子映月,是这迎月楼的老板娘。真的不是你口中的乐影。”
映月疏离的说道。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你隐退之后就来了清州么?怪不得我四处都寻不到你!原来你隐姓埋名开起了酒楼!乐影,当初的事情真的不是我自愿的!我是被她陷害了!我”
行丰惊讶的问道。他的脑海中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乐影独身一人来到清州自己辛辛苦苦的开酒楼的艰辛场面。
“这位侍卫小哥不必再说了,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乐影姑娘,不知你说的那位乐影姑娘多大了?
小女子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之前一直在酒楼中卖唱。本来嫁了个好人家,可是没两年丈夫就死了,家产都留给了我,我这才开起了这迎月楼。
这些事,小哥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清州城里打听打听。整个清州城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映月无奈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觉得麻烦了。
行丰他从来不听别人在说什么,自己认定了的。就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些往事她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不想再被牵扯进去。
“你真的不是乐影么?”
行丰有些怀疑了,乐影她平时寡言少语的,一向不会说这么多的话,也不会笑的如此开朗。真的是他认错人了么?这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如出一辙的人么?
“当然不是。小女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映月是也。若非要加上已经去世的夫家的姓,就是崔映月了。”
映月摇着头说道。从始至终她嘴角的笑都没有下去过,到真是像极了遇到一个从未相识的人非要说自己是故人时,尴尬却满含善意的笑。
“那可能真的是我认错人了吧。槐王殿下招你进去。你进去吧。”
行丰心不在焉的说道。眼前这个好像真的不是他的乐影。
他的乐影今年二十二岁了,从未婚嫁,不喜言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乐影如果见到了他一定不舍的不认他的。
“那小女子就进去了。”映月看着行丰伤心的神色,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但那丝不忍转瞬即逝。她推开门进了雅间。
“不知道槐王殿下传召小女子什么事情?”
映月进去之后看到一群侍卫站值,又看到一群知县都被关在里间。
知府一人被绑在柱子上,由两名侍卫看守的时候,面上稍微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她的表情把握的刚刚好,既不显得太浮夸,也正好能够让槐王看出来。最重要的是,这个表情才符合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面对这种事情时的反应。
“老板娘,我今日想住在你们这里不知道你们这里能否住宿?”
“这个本来是不能的,但既然是槐王殿下想要住在这里,当然可以了,我这就去让他们收拾出来一间上好的雅间,不知道槐王殿下对于下榻的住所可有什么要求?”
“有劳老板娘了,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清雅即可,熏香不要太过浓重。”
槐王极有礼貌的说道。
“好,我这就下去准备。”
映月屈膝行礼。走了出去,行丰偏偏在这时候进来了。他同映月擦肩而过之后,看着映月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来神。
“行丰,怎么了?”
槐王以为行丰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问道。
“回殿下,没什么,就是那老板娘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行丰拱手回答道。
“什么故人?总是让你心不在焉失神惦念的那个乐什么?”
槐王随意的问道。
他一直好奇,让行丰一直惦念的那个乐影,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是何方神圣。能够让行丰拒绝了醉花楼的花印姑娘。
“乐影!因为属下亏欠了乐影,所以心里始终无法忘怀。”
行丰低头说道,一提起乐影,他就有些低落,这么多年过去了,乐影早就成为了他心上的一道坎。
“若你那个乐影长得真如这个老板娘一样,倒也算是个难得的美女!”
槐王难得的称赞道。那个老板娘容貌清秀的很,虽不想月慧儿姑娘那种是标准的美女,也别有一番韵味。
行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的看向卢昊,然后激动的问槐王道:“殿下,属下能不能问他一些事?”
“关于那个老板娘的事情?问吧。”
槐王最是明白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将近十年的侍卫的心思了。
他怀疑的事情,不查个清楚明白,是绝对绝对不顾罢休的。
“你可知道那个老板娘的底细?她真的是你们清州人士?”
卢昊在一旁早就听见两人的对话了。在老板娘进来的时候,他不愿意如此灰头土脸的见老板娘就装作睡着了,闭上了眼。现在老板娘走了,自然也就睁开了眼。关于老板娘的事,他倒是愿意说。
“映月她当然是我们清州的人士了,怎么可能是你嘴里那个乐影。她之前明媒正娶的嫁到了崔家。可是他丈夫得了病,不到两年就死了。靠着丈夫留下来的家产开了这迎月楼,这是清州人尽皆知的事情。”
现在还可以打击到别人,他心里真的很爽。
行丰不再说话了,他走回到槐王身边。
槐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本王有些话要对他说。”
“喏。”一屋子的侍卫顿时撤了个干净,只留下了槐王同被绑在柱子上的卢昊两个人。
就连里间的门也被关的严严实实的。
看着人都清干净了,槐王蹲在了卢昊面前,缓缓说道:
“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卢大人想清楚了没有。”
“卑职不明白槐王殿下说的是什么。”
卢昊避而不答槐王问的话。
槐王也不气恼,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本王那位哥哥的脾气秉性,本王最明白了,没用处的东西,绝对不会留恋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遇事要当断则断这一点,还是他教给本王的。你觉得他会不会为了救你而堵上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卢昊心里咯噔一声,他也知道像贵王这种身份的人,不会为了他而堵上一切的。但是被人反复提醒了两三次之后,就算是想要信任。也信任不起来了。
不过他依旧是装傻充愣的说道:
“槐王殿下什么意思,卑职听不明白。”
“你这只官场上的老狐狸怎么会听不明白呢。今天一晚上,你猜会走多少来刺杀你的?要不这样,我们两个用这个来打个赌?”
“赌什么?”
卢昊看向槐王问道。
“若是今天有人来刺杀你,就是本王赢了。本王赢了之后,你就死心吧。若是没有人刺杀你,就是你赢了。本王就可以答应你一件不太过分的事。怎么样,这赌打起来你一点都不亏。”
槐王诱惑卢昊道。
“那我怎么知道那些来刺杀的人到底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派来的?”
卢昊反问道。很显然,他已经上钩了。
“本王为什么要做那么无聊又没有意思的事情?”
槐王冷哼了一声,表示出了对卢昊这个问题深深的鄙视。
“槐王殿下有没有那么无聊,卑职怎么知道。”
“你们总有自己的暗号和固定的联络人,那些本王肯定是不知道的吧?”
槐王无奈的说道。
“若是那样,岂不是就是把他们也都暴露了么?”
卢昊冷哼一声说道。
“本王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卢大人也这么在意其他人了。尤其是你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时候。”
槐王继续用反间计。不过这句话说的倒也没有错。
他们都要来杀他了,他又何必要继续为贵王卖命?
“既然如此,那这个赌卑职就同槐王您打了。”
卢昊沉思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若是贵王真的那么无情,他也就不会再顾忌那么多了,无论什么时候,留自己一条小命,都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事情。
这边商议完毕,明着暗着布置了数不清多少侍卫。
那边映月推开门看见桌旁坐着的一个人影的时候,立刻慌慌张张的进了房间又关上了门,拿东西堵住了门,再确认不会被人突然推开的时候才倚在门上舒了一口气,小声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
毅王嘴角含着笑,说道:
“本王不放心你,所以来了。怎么了,你这是怕本王跑了?所以先堵住门?”
过了那么久不见,映月她还是那么漂亮。
映月有些慌张,她对于这样花言巧语的毅王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再说了,毅王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亲自来清州,在她看来,毅王会来,八成同槐王脱不了干系,但是为了不让气氛太过于尴尬,她还是没有戳破这一点,只是说道:
“开什么玩笑,殿下你会不放心我?整天只有我会担心殿下的份!再说了,我这不是怕有人突然进来么!”
毅王一点都不担心。有伊木守着,就是一只苍蝇都不要想着飞进来,更不用担心什么碍事的人了。
“放心吧,我让伊木亲自看着的,我有什么不会担心你的,我那槐王哥哥不是来了么。
他长得同本王不相上下,不过一向不近女色,不贪图美貌,我倒是不担心他看上你。
就是他身边的侍卫,不是同你是旧相识么?我还记得初次见你,你哭的那么伤心,就是因为他呢!”
“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算来最少也有七八年了。殿下你何必那么在乎。每次都要拿这件事来取笑我!”
映月嘴上虽说是这样说的,心里却因为毅王的话而乐开了花。
尽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毅王只是在哄她。
“怎么能不在乎!你因为他那么伤心,本王真是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呢,要不是怕你会更伤心到最后永远都记得他。本王才不会留他那条命!”
毅王猛的起身,站到了映月的对面,离映月不过一尺的距离,说话的声音沙哑而霸道。
让映月的一张小脸红了个通透。
她用力的推开毅王,自顾自的坐到了板凳上。努力的麻痹着自己。不能被毅王殿下那张脸给骗了。她们两个人是绝对不可以在一起的。
毅王怎么会真的喜欢她。不过是花言巧语,不过是日常问候罢了。
“毅王殿下您就不要取笑属下了。”
“谁取笑你了,本王刚才还听见你说想嫁人呢,本王愿意娶你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嫁呢?”
毅王故意作出一副伤心的姿态。同平日里沉稳的样子宛若两人。
“我也曾期待过能够嫁给殿下您啊。可是殿下,您终究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只能为您做到您想要的。”
她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毅王怎么可能给她?
毅王要登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只能帮他。实现毅王梦想的过程中就是在毁灭着她自己的梦想啊。
为了毅王,她都已经决定了要这样做了。可为什么毅王偏偏要来这样子动摇他呢?
“映月,密探中少了你一个,我依旧可以登上皇位。可是我的身边如果少了你,就算是皇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毅王抓住映月的肩膀,逼着映月直视他深邃的眼眸。话中真假难辨。
映月努力的保持着清醒。她再一次的推开毅王。
“殿下,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对名正言顺的正妻之位的执着。我不想让殿下为难,所以殿下还是死心吧。”
“你这难道就不是在让本王为难么?映月,本王是真的喜欢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王脑海中全是你的身影,你的嬉笑怒骂,你说过的话。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刻每个细节。都因为思念而变得无比清晰。
你也知道,现在本王娶谁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事情。但只要等到本王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本王立你为后!”
毅王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把一颗真心取出来拿给映月看。
映月眼眶微红。毅王还不明白,他成皇帝之后,他们两个只会越来越远啊!
她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因为她的生活从来没有平静过,所以比任何人都渴望平静的生活。
就如同毅王渴望一颗真心一样渴望着能够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再也不用被卷进任何阴谋诡计之中。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执行各种任务。
再也不用在午夜因为血腥的梦而惊醒后怕。
再也不用防备着各种各样出于各个目的来杀她的人。
就像最普通的老百姓一样,过着最平凡的生活,男耕女织也好,打理生意也罢,只要再同过往,无半点瓜葛就好。
“夜深了,殿下您可找好住处了?”映月避而不答毅王的话,反而是另外找了个话题说道。
毅王叹口气,算了,不再继续逼迫映月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么长时间他都等过来了。
“本王想着要来你这里,就没有寻其他的住处。”
“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迎月楼虽然大,却不敢让您住到其他地方去。尤其是今晚,槐王殿下也住在了这里,您就不怕被发现么!”
映月不经意间用有些责怪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啊,不过这迎月楼是我的。你还能不让我住不成?”
毅王难得的厚着脸皮说道。
这迎月楼还真是毅王出钱建的,当初毅王说了,要建个据点,盖座楼,让她主管。她便挑了清州这个离皇城不近不远,除了皇城之外最重要的地方。
然后顶了一个和她有六分相像的,几乎没有见过人,没有人注意过的寡妇的名号,用毅王的钱盖起了迎月楼,说好了挣下的钱都给她。她只要负责传递消息就好。
映月笑嘻嘻的说道:
“我哪敢不让您住啊,您说笑了,一会儿您睡我床上,我睡地上还不行么!就是委屈了伊木他,我”
映月本来想说为毅王的侍卫伊木寻个住处的。没想到毅王直接说道:“今晚他彻夜值守,不休息了。你不用给他准备住处了。只要一会儿给他送几块点心就好。”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虽然说伊木的适应能力很强。但是这么冷的天让人家在外面呆一夜。映月怎么都于心不忍。尤其是因为她也在外面值守过。所以明白那种感觉。
“还是再加一件披风吧!”
“他本来就披着披风呢。不用给他再送了。”
毅王摇了摇头说道。穿太多披风会让他行动不便的,他已经把自己的披风给了他。若是再送过去一件,伊木定比平时宽上一倍,该躲哪里去才好?
迎月听见毅王这样说,认真审视了一下毅王的衣着。这么冷的天,一向怕冷的毅王什么时候就穿过一件月白棉袍?因为她整日不在房间了,所以白天就没有生火。她房间里并不比外面热上多少。
她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道:
“你把自己的披风给他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毅王被映月盯的不好意思了,嗔怪了一句。
映月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两床崭新的厚厚的棉被。放到了床上,又把床上本来的那两件棉被拿到了一旁。她先把崭新的棉被铺到了床上。又拿起自己的两件棉被眼看着就要铺地上了。
毅王及时的抢先一步夺过了被子,抓住了映月的手。
映月奇怪的看向毅王。
毅王避开她的眼睛,嘟着嘴说道:
“这么冷的天,你房间里又这么冷,你难道让本王自己睡么?快去为本王暖床。”
“殿下,您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吧?”
映月无奈的说道。
“怎么过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冬日本王睡之前,被子里都要先用暖炉暖床的。你这里既然没有暖炉,只能让你去暖床了。你总不能现在大半夜的去喊你这里的下人烧热水吧?”
毅王越说越觉得自己找了个特别好的理由。他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既然这样,不如让伊木进来一会儿帮殿下暖个床再出去守着?让他也缓一缓,而且我没什么火力,被窝一晚上都暖不热了。除非殿下您不想睡了。要不然属下还真的没办法完成暖床这个任务啊。”
“本王不管,你怎么也是个人,比起那冰凉的被子和床,总会有些热气的。”
毅王一个劲的耍无赖,你也知道你体寒还敢睡在地上!
映月只能无奈的说道:
“既然殿下您都这样说了,属下就不得不遵命了。”
她取下簪子,脱下鞋,躺在了床上。兴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很快,她就不由自己的闭上了眼睛。
毅王起初还坐在桌子旁。
后来见映月睡着了,不由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端起桌子上的点心,推开窗户放在了窗台上。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盘子已然空了。
毅王取回盘子,关上了窗户。
自己也躺到了床上。
果不其然,尽管映月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被子还是冰凉的很。
映月整个人背靠着最里面的墙睡了过去的。
毅王把她搂过来之后,轻轻说道。
“好好睡吧,今晚无论出什么事就是外面闹得再天翻地覆,都不要出去。让他们闹腾去吧。明天只管冲我那个槐王哥哥要赔偿就是了。”
他取出早就放在枕头之下的安魂香。重新放回了一个小瓷瓶之中。
又帮映月盖好了被子,这才闭上了眼。
卢昊自从答应了槐王的赌约之后,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
若是没有人来刺杀他还好,若是真的有人来了,槐王能够保证他的安全么?
贵王手下的刺客有多么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依着他们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他如何能够活下来?
若是活下来了,他又该怎么办?背叛贵王好像已经成了唯一的退路。
就这样卢昊各种胡思乱想的,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黎明的时候。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卢昊突然被一个细微的声音惊醒了。
那是一声鸟叫,急促而低沉的声音好像就在他的耳朵边上响起。
他惊喜又有些害怕的抬起头,果不其然,是贵王的人来救他了!
那人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连忙点头表示配合。
那人把绳子割断之后,带着卢昊,想要从窗户处翻出去。
卢昊犹豫不决,有些不敢跳。先不说别的害怕不害怕之类的,他的腿和手因为被绑起来了太长时间,行动都有些困难了!
他强撑着才走到了窗户旁。
“跳下去。”
那人简单直接的用手语比划道。
趁着月光勉强可以看清他的手势。
卢昊摇了摇头,他不敢跳。
“你把东西都藏在了哪里?”
那人也不再逼他了,而是比划着问道。
卢昊接着摇了摇头。这是他唯一的依仗,不能就这样就告诉他。
如果他杀了他去拿东西怎么办?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人比划着说道。手速有些快,可以看得出来在着急。
“除非你救我出去。要不然我不会告诉你东西在什么地方的。”
卢昊也用手势回答那个人,他还是坚持摇头,不行,无论如何,他都要紧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