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歌剧院演出（二）

失落雪身穿白色西装，脖颈前系着红色的蝴蝶结领带。他正站在自己休息室门口给那名叫阿咏的男主持人写联络方式。我见状，忙指着他对黝黑的保安说道：“看啦，那就是我朋友！”

没等皮肤黝黑的保安反应过来，我迅速跑到失落雪面前打招呼。没想到肥男人居然马不停蹄的跟上来，还特意问失落雪：“失先生，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很臭的没点头也没摇头。

站在一旁的阿咏见状，不好意思摸摸头把那张带有他手机号的白纸塞进自己西服裤口袋中迅速离去。

我叹了口气，他帮我打开休息室的门，俩人坐下之后，房间内暖风十足，吹得我额角逐渐密布上一层小细汗。

“你是第几个出场呢？”

他闭目养神，挺拔的身子靠在沙发上面，一旁树立着红棕色铮明瓦亮的大提琴和琴弓。意外地，即便是他现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也好似一副画卷让人移不开视线。大提琴和他，竟是如此般配，就好像他天生适合这样演绎生涯似的。气质出众，又天生俊美。怪不得连那样优秀的主持人都垂涎欲滴，争抢着想要他的联络方式。

笔挺的鼻梁下方，一双纤薄且坚毅的嘴唇微微张起：“最后出场。”

果然如此，我猜的没有错。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就这样发呆一个多小时吗？”

“是的。”他慵懒的回应道。“我真后悔答应你，浪费我四个小时打官司的时间。”

我撇撇嘴，顶回去：“难道你内心就没有那么一点点期待那么一点点激动和兴奋吗？”

“没有。”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这句话就是废话一样。

我怒视他，前方舞台中央响起提醒的声音，下半场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见我不打算离开，催促道：“你不去看了吗？”

我摇摇头，“嗯，清一色都看腻了。”

他冷哼一声，双手抱臂，眼睛依然禁闭着。“果然是个外行人。”

失落雪这一副皱眉抱臂又冷言少语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就连我靠近他都没有察觉到。仔细看的话，就连额角都带着细细的小汗珠，就像在专心致志想些什么东西似的。

我转念一想，调侃道：“其实你是在紧张吧！？”

他骤然睁开双眼一副被我揭穿的表情，极力掩饰自己不对劲儿的表情，语气依然冷漠：“你想多了。”

哎呦，还不承认，这让我愈发想要继续调戏了。

“你现在脸红心跳，脑子里还在想待会儿若拉错了几个音该怎么办？那么你失落雪风光一世的名声会因为这场电视直播音乐会而搞砸。让全世界名门贵族、甚至自己事务所的老客户看到一定拿来当做笑柄，昔日那个做事严谨丝毫不出错误的律师居然不自量力来参加有名的音乐会而且还出糗。”

他立刻站起来向我闭紧，表情臭到极点。一副想要把我活剥的模样，糟糕了，把他惹火了？

我举起双手，笑道：“哎呀我开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是好听和不好听还是分得出来，观众们也并非有眼无珠。好了啦，好了啦，快去坐下看乐谱吧。”

他倒是很听话，做回沙发，语气冷冷的说：“我没有乐谱。”

“为什么？”

“贝多芬：第三、五号大提琴奏鸣曲，作品69第三乐章。这是她离开之前教给我的最后一首曲目。早就烂熟于心了，你认为我会跟那些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只靠死记硬背的演奏者一样？”

他充满自信的一句话，多多少少让我内心悬着的一点小紧张放松下来。

“失律师，你为什么会喜欢大提琴呢？”

世界上乐器那么多种，千千万万，独有大提琴被他全中，这是为什么呢？

“我是音乐世家，你可以问我为什么执着于法律。”他回答的理所当然，换言之就是：并不是他自己选择了大提琴，而是大提琴选择了他。“母亲是大提琴演奏家，舅舅是大学钢琴教授。母亲在世时，经常跟舅舅频繁参加各类音乐演出，他们曾经在这个圈叱咤风云……都怪那群该死的恶人……！”

说道最后，他表情带着憎恨，语气开始变得颤抖。

我忙上前，柔声细语道：“你是他们很骄傲的存在，即遗传到父亲的聪慧还对音乐具有独特的天赋，所以抬起头，失律师，调整好自己。在天国的妈妈，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非常高兴感到欣慰的！”

他调整自己的心态，很快进入状态，这时工作人员敲门而进，催促他前往舞台左边点名出报道。

失落雪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转身提着自己的琴欲走。

“加油，我会全身专注的听你演奏！”

我握拳为他加油打气，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以后不要叫我失律师。”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叫什么？”

“随便你，但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眼中分明很介意这样生疏的称呼，也罢！谁让他是失落雪呢，不别扭就不是他了。

很快，音乐会接近尾声。

他一袭洁白的西装登上舞台，好似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一般，浓黑柔滑的发丝在灯光下显色朝气蓬勃，提着他的琴，宛如一幅会行动的画卷。原本已有人准备离去，就在他坐到舞台中央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寂静下来，站起来的群中纷纷落座，大家都被舞台中央这位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男人所吸引了所有目光。

清瘦俊美的脸庞，黑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双眸中透着淡淡的忧伤，灯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他准备好姿势，向自己背后钢琴伴奏师点了点头，举止投足间都弥漫着绅士风度。

我很明显的看到他背后那名身着黑色短礼服的女子脸颊泛起夕阳红，手指抖了一下，才抚上钢琴的黑白键。

贝多芬：第三、五号大提琴奏鸣曲，作品69第三乐章，音符柔和愉悦，轻快且深厚。在钢琴婉转动听的伴奏下，失落雪把大提琴发挥的淋漓尽致，宛如森林中的摇篮曲，浑厚且庄严。文静又不失欢快。宛如一个行走在林间小溪中的少女，一切都显得那样美轮美奂。

我被他犹如梦境一般的表演感动到一阵想哭，控制不住吸了吸已经湿润的鼻子。身边同事传来小声啜泣声，这才注意到，周围的观众们，大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有的人甚至瞪大双眼生怕错过每一个优美的画面。

这就是失落雪的真正实力，可以把一首原本欢快的曲目，拉的如此悲伤催人泪下，可歌可泣。

他想天使一般温柔的表情，成功剥夺现场不论男女老少目光中的焦点。空气中弥漫着触动心弦的氛围，短暂的九分钟，又好像很漫长。所有思绪都集中注意力到他身上，一曲剧终，大家好像还没有从不言而喻的气氛中走出来。

直到他站起身，向观众们弯腰鞠躬，观众们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灯光汇聚到他绝美的脸庞上。

坐在我身边的夫妇，突然站起来，用生疏的中文朝舞台大喊：“太棒了！”

被拉回现实的所有人，响起距今为止最轰动全场最猛烈的掌声。他即将离台，这时舞台下的观众席四处传来大叫声：“再来一曲！”

“不要走！再来一曲！”

“再来！再来！”

在他们火热的欢呼声中，他依然坚持提着自己的大提琴离去。好像一个转瞬即逝的绚丽烟火，即使短暂却刻骨铭心。我想，在座的所有人，一定都将这最后一个演奏者铭记于心了。这将成为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了吧……

主持人上台，做最后的致辞：“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我们本次直播音乐秀到此结束，请有秩序的离开会场，请勿……”

观众走的差不多了，整个硕大的歌剧院内人们顿时变稀稀疏疏。

我准备再一次潜入舞台后台时，在入口处听到了一段对话。

男主持人阿咏对女主持人说：“哎，阿九，我帮你要到联络方式了，但是那个失落雪好像有女朋友啊。”

“什么？！”女人很不相信，将话筒扔给阿咏，转身跑入后台。

嗯？什么，他们说的女朋友该不会是我吧……我指了指自己，随后识趣的摇摇头，怎么可能啦，他们肯定误会了。

刚走进休息室的走廊，立刻碰到那位追问失落雪联系方式穿火红色长裙的女人。

“失先生，留步！”她纤细的身子走到失落雪面前，妩媚的笑了：“失先生，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他抱着大提琴，准备侧身往前走。名叫阿九的女人，立刻挡住他的去路，“不要这么冷淡嘛，一起吃个饭吧。我很欣赏你的大提琴演奏，我认识很多业内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可以介绍给你，或者把你介绍给他们。你会有机会在全球出名的！”

她自信满满，挺胸，妖媚的舔了一下嘴唇：“只是吃个饭而已……”

“借过。”

他语气冷到极点，甚至隐隐约约透着厌恶。但是，女人打死不让路，俩人他往左走，她就往左走；他往右边走，她偏偏就往右边走。

无奈他皱眉，不满的说：“我认识你？”

“哎呀，怎么怎么冷淡呢。我叫刘九九，朋友都叫我阿九，你也叫我阿九就好了。这不现在认识啦，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刺身店，一起去嘛？”

“不去。”

他三言两语，惜字如金。眼中丝毫不把这个女人当回事，说完两个字，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知在等谁的电话。

女人终于气不过，又不想放下女子的身段。只好气呼呼的顾着腮帮子离开。

他见终于眼前道路豁然开朗，加快步伐赶往自己的休息室换衣服。

我忙不失跟上去，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他不耐烦甚至压低怒火的声音：“谁也不见。”

“是我啦，未冉冉。”我说。

过了两分钟，他才缓慢的打开门。

失落雪已褪去盛装，改为休闲服。枣红色长裤和棉质白上衣，凹凸的锁骨上带着一条十字架项链作为装饰物。

他看了我一眼，带点新奇的问道：“眼睛真红，哭了？”

我吐吐舌头，说：“还不是你演奏的好，把我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