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对峙

顾千夜生气的时候红瑶还能招架，然而面对他的温柔，她一点办法都没了，身体一下子就软在他怀里，刚刚想说的辩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几番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千夜轻轻拍拍她的背，又将她轻轻放回到床上去，自己安静坐在她床边看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深入被子中攥住她的手，“这三天我每一秒都在想你。”

红瑶心中一动，这才注意到，他还没来得及梳洗一下，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透露着憔悴和疲惫。

她瞬间心疼了，如水的眸子望着他，浅浅道，“不会有下次了，下次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顾千夜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然后捏了捏她的手，“无心姑姑说的隐疾是怎么回事？”

红瑶想了一下，答道，“丹田的话，应该是冰凝兽。”

“冰凝兽？”

红瑶点点头，“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九尾狐一族可以算是狐族中的皇族，生下来就自带六面体晶核，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灵力，晶核是本体，可以幻化为九尾狐的形状来跟我沟通，我们也将与生俱来的晶核称为第一本元。上一次救了你王叔的心上人，抽干了我的灵力，所以冰凝兽暂时陷入了沉睡，一直都没有苏醒过来，可能无心姑姑探查到的封印的那片区域就是冰凝兽沉睡的地方。”

顾千夜略作思索，“那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再修炼人类的内力，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红瑶轻笑，“之前我的族人从来都没有过灵力和人类的内力双修的，不过我感觉这应该有百利无一害，毕竟我现在有三成内力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我有一种直觉，如果内力再增长的话，冰凝兽会将满了的内力吸收的，至于转化成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直觉不会是对我有害的，你放心吧。”

顾千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许直觉，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红瑶嘿嘿一笑，“安啦安啦，我也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好不，不会冒险的，怎么说呢，我和冰凝兽之间的默契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我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如果我会遭遇危险，它会提前警示我的。”

本来是想让顾千夜放心，没想到他听到后半段脸又黑了一半，“你与它之间的默契比我和你的默契还要深？”

红瑶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不禁哈哈大笑，“这位少爷，连个小萌萌的醋你都要吃，我都连它是公的母的都不知道呢~要是让你的楚楚师妹知道你这个样子，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继续喜欢你哦~”

顾千夜一挑眉，“我什么样子你都见过，不还是喜欢我喜欢的死去活来？”

红瑶撅撅嘴，“谁喜欢你喜欢的死去活来啊，少自恋了~”

顾千夜立刻欺身而上，俯下身子，将红瑶圈在床上的一个小角落里不能动弹，“哦？你是想让我……”

眼看着顾千夜的脸越来越近，红瑶赶紧将脸别到一边举手投降，“我们先说正事！！！正事！！！”

顾千夜的桃花眼中闪烁着笑意，“哦？正事是什么呢？”

“无忧姑姑！对的没有错！你不跟我说说无忧姑姑的事情吗？刚刚无心姑姑不是要我去找她吗？”

红瑶灵光一现的话终于让顾千夜暂时放弃了欺负她的念头，不过他还是坏坏地占了个便宜，在红瑶的樱唇上轻啄一下才放开，淡淡道，“说起来，论辈分，这位无忧姑姑在云雾峰倒是最高的，她跟我师祖，也就是师父的师父是同一辈。”

红瑶眼前一亮，“所以如果我有她这位老人家做靠山，就可以在云雾峰横着走了？”

顾千夜好笑地捏捏红瑶精致的小鼻子，“能正常走就不错了，还想横着走~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位无忧姑姑虽然辈分高，但是却和师父并不对付。说起来，无忧姑姑投入云雾峰还是一段曲折的往事，当年师祖一派承袭的是至阳至刚的武功心法，而无忧姑姑一派却承袭至阴至柔的武功心法，以柔克刚，往事太久远，又从未有人主动提起，久而久之成了一段秘辛，大体就是师祖和无忧姑姑相爱，却对彼此的武功路数互相不服气，所以互相发誓，如果输了就解散宗门，投入对方的门下。这样斗了一辈子，最终以师祖略胜一筹告终，无忧姑姑确实兑现承诺解散了宗门，并且投入云雾峰，可是那时候师祖却已经油尽灯枯，爱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最终无忧姑姑却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所以师祖故去的这么多年来，无忧姑姑一直在云雾峰隐居，鲜少见人，她一生只服师祖，对于师祖门下的那些弟子却是不甚感冒。殊不知师父对于脾气怪异的无忧姑姑也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承了师祖的情分，才敬她三分。而且，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红瑶正在感慨师祖和无忧姑姑的悲惨爱情故事，却又被顾千夜挑起了好奇心，“嗯？什么事？”

顾千夜轻笑，“说了怕你这小狐狸又要炸毛了。”

红瑶眼珠一转，“那想必是和你的楚楚师妹有关。”

顾千夜又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红瑶徉怒，“别吊我胃口，快说！”

顾千夜这才正色道，“当年师父只是无意之间发现乔楚楚这个弃婴，出于好心带回云雾峰，一开始并没有意图要收她为弟子。是因为无忧姑姑探查了她的体质，觉得她的体质虽然算不上是至阴至寒，但是也是少见的阴寒体质，想要收她为关门弟子，师父才改口，说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女娃就觉得投缘，已经收了弟子，不能另拜在他人门下了。从此以后师父对待乔楚楚便格外用心，硬是要证明阴寒体质的人学至阳的武功也可以出类拔萃。从此以后，师父和无忧姑姑自然更是格外不对付，不过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乔楚楚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如果可以让她自己做选择，不知她会选谁做师父。”

闻言，红瑶扑哧一声笑出来，“说起来，这个了尘师尊倒也是个幽默的人，你们这个云雾峰，个个都是武痴，斗来斗去的，可怜了那位可怜楚楚的楚楚师妹，以后我再也不挤兑她了，成了你师父的实验品，她也挺倒霉，”说着，红瑶又瞥顾千夜一眼，“不过得了你这么个便宜师兄，倒也不算赔本儿。”

眼看着顾千夜又要使坏，红瑶赶紧正色道，“我决定去见一下这个无忧姑姑，她和谁有嫌隙暂且不说，我现在作为本山头上内力最低的人，有靠山总比没有靠山强，如果拜在她的门下，说出去至少和你师父是平辈，他就算是要挤兑我也要有所顾忌不能怼死了是不是~”

红瑶略作思索，“我是至阴至寒的体质这是肯定的，按照你的说法，就凭这一点无忧姑姑也会收下我，而且我有把握，如果我自己不说，人类绝对不会识破我九尾狐的本体，那丹田处的封印就随口扯个慌呗，我就说年幼时有世外高人给我下了一道禁制，等我的武功造诣高到一定程度禁制才会解开，反正也没人能够探查到我幼年的事情。”

顾千夜点头，“依你，等你伤好一些再说吧。”

此时，琼城的郊外，一位翩翩佳公子正在和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子共同泛舟。

本是潇洒快意的才子佳人图，画面却有那么有一丝丝不对劲。

上官沐阳正将右手的折扇搭在左手，有一下地敲着，神色中略带着一丝尴尬，他的右手边坐着一身橙红色张扬长裙的凤轻舞，对面坐着一身银色宫装，淡静优雅的上官芸娘。

凤轻舞一双美眸直直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而对面的上官芸娘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官沐阳，没有人先开口，场面一直维持着诡异的安静。

终于，凤轻舞眉角一挑，“上官，如果我和你妹妹同时掉进这湖里，你救谁？”

此言一出，上官沐阳一阵懵逼地瞧着凤轻舞，似乎在诧异她的脑回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上官芸娘就接过话来，“哥哥当然是救你的。”

凤轻舞轻蔑地瞥她一眼，“诺，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为什么还不退掉婚约？”

上官芸娘并没有因为她直截了当的话而尴尬，只轻笑着看上官沐阳，淡淡道，“因为我会游泳。”

凤轻舞愣了一下，随即才察觉到自己原来是被耍了，她一拍船舷，恨恨地看着上官沐阳，暗暗腹诽，如果我数到10你还没有开口，那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立刻回风城！

还好上官沐阳没有让她失望，在她默数到3的时候，他就敛了形容，正色开口了。

“芸儿，这个婚约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当时我并不醉心情爱之事，想着未来的夫人是谁都无所谓，我们顶着兄妹的名头二十多年，你经商的天赋很高，在家族中也能独当一面，作为哥哥我一直宠你疼你，想着如果娶了你能够护你一世安稳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后来遇到轻舞我才知道，并不是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只是以前没有遇到罢了。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我疼你是真，却一直将你当作妹妹，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大概是没有缘分，现在我心里既有了轻舞，就定然不会负她的。你……”

说到这里，上官斟酌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最温柔的一种说法，“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伴侣，我一辈子都将你当作最亲的妹妹疼爱你，好吗？”

上官沐阳的纠结凤轻舞是知道的，毕竟人家二十多年的婚约，想必上官心中早就已经打定了过一辈子的主意，自然对待芸娘比旁人更加不同些，这么多年的情分，如果他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地切断，她反倒觉得这个男人薄情了。

所幸在纠结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坦白，毕竟一直磨着更加伤人，长痛不如短痛。

当他说到他心中只有自己的时候，凤轻舞都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虽然仍然会小小地心疼芸娘一下，但是在真爱面前她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然而，正在被发了爱人卡的凤轻舞收敛了喜色打算再安慰一下芸娘的时候，人家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不喜不悲的样子在凤轻舞心里扎眼得很。

她整了整宫装上的褶皱，眼底古井无波，她直接忽略了一旁的凤轻舞，只静静看着上官沐阳，“哥，二十多年来，我从未有一天将你当成哥哥，正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任何女人来和我分走你的视线，所以我一直将我的心情掩饰的严严实实，哥哥也好，夫君也好，只要能和你长相思守，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你跟我说你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我可以退一万步，包容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她，只要最后你仍然是我的夫君。但是此时此刻，你竟然要背弃二十多年的婚约，背弃喜欢了你二十多年的人，父母之命不要了，媒妁之言不要了，只要这个女人，是不是？”

如果芸娘会大吵大闹一通，上官沐阳心里还不会有这么慌乱，但是她竟然还可以如此波澜不惊的说话，明明情绪累积到了极点，却生生地压下来，上官沐阳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太了解这个妹妹了，虽然她是抱养的，但是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却很是知道，这个抱养的妹妹，大多数时候比他那些表系堂系的兄弟还要精于算计，所以她才能在家族中闯出一片天地，堵住一开始反对他们婚约的那些悠悠众口。

他下意识地牵起凤轻舞的手，冷冷道，“芸儿，我不管你对外人使什么样的手腕，但是轻舞不行，如果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芸娘惨然一笑，苍白的脸色透露出决然，轻飘飘地道，“哥，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那我去跟伯父说，我们解除婚约好不好？”

凤轻舞本来心思就单纯，芸娘的反应彻底将她弄懵了。

还没回过神，芸娘便将目光转向她，再次开口，“你要做我的嫂子可以，我也可以说服伯父解除我和哥哥的婚约，伯父一向疼我，我开口他不会拒绝。”

凤轻舞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敌人”还这么镇定，自己怎么心里就毛毛得了？

所幸有上官沐阳牵着她，她才镇定了几分，“你的条件是什么？解除婚约的条件。”

芸娘轻笑，“你这会儿倒是变聪明了。”

凤轻舞不理会她话语中的挑衅，只是平静了一下内心，真诚地说，“我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你们家族内部的情况我也不了解，但是我这个人，既然认定了要跟上官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放手。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我不知道，但是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做任何事，放弃任何东西，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当真？”

“当然，我从不说谎。”

芸娘哈哈大笑，然后从怀中摸出两把精巧的匕首，“我一生的心血都在上官身上，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这里有两把匕首，我们同时刺向对方，如果活下来的是你，我自然不能和你争了，如何？”

凤轻舞还没有回答，上官就一把将她护在怀里，他眸子又冷了几分，对芸娘冷冷地道，“你是不是疯了？”

芸娘似乎早就料到这种结果，她幽怨地看上官一眼，然后将其中一把匕首抛入水中，凉凉道，“我只是想证明，我为你是可以付出生命的。”

话音刚落，还没等上官反应，她就将手中剩余的一把匕首打开，直直插向自己的心脏。

上官瞳孔立刻放大，骤然上前冲上去想抢夺匕首，却堪堪打偏了匕首的方向，锋利的刀尖还是噗的一声刺进芸娘的胸口，并且连带着划伤了他自己的手掌。

凤轻舞在原地都傻了，她想到芸娘可能对上官有着很深的感情，却没想到可以如此决绝刚烈。

上官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他一手接下软倒下去的芸娘，一边急急对凤轻舞吼道，“快划船上岸！她不能死！”

凤轻舞这才反应过来，手脚慌乱地划桨，却怎么都找不对方向。

上官无法，直得一手抱着芸娘，另一只手划桨，全然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口，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注意凤轻舞，只是一直轻声安抚着快要昏死过去的芸娘，“芸儿，别睡，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你千万不能睡！”

看着上官这般温柔和紧张，凤轻舞心里只觉得鼻头有些酸，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滚下来。

她并不是不信上官对她的感情，只是这件事也使她明白，上官对芸娘的情分不可谓不深沉，背弃婚约这件事，他承受的压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