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洗花
“噫,月亮出来了,我们还是先在这里再查看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刘忙提议道。
“看什么,先把这个问题回答了再说!”红衣却是不依不饶。
刘忙无法,只好自己朝前走了。
这招倒是很灵,红衣马上跟了上来。
刘忙道:“你不是不走的吗?”
“我说了不走的吗?真是的,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男子汉!”
一句话竟噎得刘忙直翻白眼。
一路探寻下来,却不曾在丁家发现一丝线索。
各处房间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尘,分明已有数年未曾有人居住过。
转了一圈,终于又回到原地。
可是,那个文天星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真的,只他一人在此出现吗?
还有,是文天星出面装鬼赶走了丁家父子吗?
如果是这样,动机又是什么?
以文天星的名头和财力,就算他想二十个这样的宅子也绝对没有问题。
甚至根本都用不着他掏一两银子!
而且看来,他也并不是落脚此处!
这些问题,刘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正确回答。
他看了看红衣。
红衣正皱着眉头。
又过了一会儿,红衣开口叹道:“你不用看我,你想不出的,我也想不出来。”
刘忙道:“看来糟了,若是连你这么聪明的脑袋都想不出来,只怕这件事只能去问文天星了!”
“文天星!”
刘忙与红衣同时叫了起来。
这么大声!连老远的村庄都似传来犬吠声。
刚才文天星就是被他们联手毙于此地的啊!
人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除了风声依旧。
红衣不由打了个寒颤,紧紧抓了刘忙的手,只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刘忙的怀里才好。
犬吠声又起。
刘忙心里一动,莫不是那犬吠声处正是文天星或是他同伙的行踪。
应该可以追一程!
说不定有什么发现。
可是,他的身子刚动了动,就发现红衣几乎要钻到他的怀里了。
回去睡觉!
刘忙现在重新打定了主意。
刘忙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丁家爷俩已不在祠堂里了,想来是去寻找食物了。
刘忙想了想,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略数了数,也有十七八两,全部装在昨天那个喝酒的碗里,重又放好。
做完这些,他才舒展了一下身体,吁了一口气。
昨晚没有为丁家父子解决他们家老宅的事,刘忙心里实在有些不安,但是杨肖的事又实在是不能等。
他能做的好像只能这样了。
等我办完这件事,我一定再回来帮你们的!你们好好的活着!
他却丝毫没有去想,这一行可能是九死一生。
甚至他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他决定出去找红衣、李重三他们了。
哪知刚刚出门,就差一点和红衣撞上了。
刘忙连立住身形,道:“我正要找你!”
红衣道:“是不是现在就要走了?”
“嗯。”
“什么?你不和那父子俩招呼一声吗?”红衣奇道。
“还是算了吧!见了又没有什么话说,总不是虚应一番,徒增伤感,还是这样好!”
走了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来到一处叫作赵家镇的小城。
大头似乎很熟悉这里,引领着大家寻至一处小小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厚实的高墙。
“就是这里吗?”红衣问道。
“就是这里了!”大头很肯定。
小巷子里面只有一个门,虽然只是一个侧门,倒也是门阔三丈,门上显然是刚用朱漆漆过了的,与那门的铜环、铜钉一般,亮得晃人眼,尽显大家气魄。
“这里就是青衣楼的分舵吗?”刘忙终于忍不住问道。
“就是它了!”红衣的回答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刘忙若是此时追问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但他却没有追问。
刘忙上前去敲门。
“等一等。”红衣叫住刘忙。
刘忙停下了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你们两个,先去巷子口把着,不要让无干的人进来!”红衣吩咐李重三和大头。
大头马上就去了,李重三却是嘴上应承着,脚下却是丝毫未动。
红衣的脸一沉,“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了,”李重三看了刘忙的背影一眼,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可是要在这里等吗?”
“我在不在这里等,与你无关,现在是我命令你去巷子口把风,你是不是不想听我的话了!”红衣的语气里,明显开始透露出很强烈的不耐烦,也许她并不是针对李重三的,但是李重三的脸色霎时变得死灰一般。
李重三终于还是走了。
红衣却仍是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当然不会是因为李重三,虽然自己是知道李重三心思的,但对于红衣而言,李重三只是众多师弟中的一个而已。
难道会是为了他?
刘忙仍是静静的站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除非红衣现在让他回头。
半响,红衣方才徐徐吐出几个话,“你,你进去时要多加小心点!”
“嗯。”刘忙漫声应了,他好像也有些失落,好像他等的并不是这句话。
他又在等什么?
“你,去吧,我会等你回来的?”
红衣说完这些,人已软绵绵地斜依在那粗壮的老槐树上,好像只这么一句话,已用去了她毕生的精力。
刘忙仍是应了一声,没有回头,若是他此刻回了头,哪怕只看一眼,或许将来就会少了很多悲剧,但他终于还是缓缓向前走去,扣了扣门上那厚实的铜环。
没有人应门?
刘忙稍迟疑了一下,推了推门,那大门竟吱呀一声地开了。
门开了,红衣的心却似是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叫,却叫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刘忙的身影投入这座巨宅,一串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但是,若是她此刻跟了刘忙进去,就会发现一件更令好奇怪的事情!
刘忙好像对此地相当地熟悉。
楼宇亭台间,几经周折,就来到了一处很安静的院子。
这是巨宅中的一处小院子,看上去和刘忙方才途经的几处院落似是并无不同之处。
但是它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巨宅若是候门深锁,那么这座小小的院落就是神仙之所了。
门是虚掩着的,刘忙信步踱入,似乎没有将红衣的形容放在心上。若是依着红衣的说法,世间真是龙潭虎穴的话,这里必是其中之一了。
里面的屋子布置得精致富丽,当中一张青玉彻成的案子,案上放着一只白玉瓶,瓶子里插着十数枝很常见的茉莉花。玉瓶旁铺着两张素色小笺,一些笔墨砚台之类的随意放着。还有一个很大的玉质钵,盛满了清水,想来是作洗笔用的。
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穿了件如茉莉花般白似的衣服,正坐在青玉案旁,手托着香腮,瞧着瓶中的茉莉花呆呆地出神。只见她天庭天阔、眉目如画,皮肤更比那玉瓶还要白上几分,那正开放得鲜艳的茉莉花与她一比,也竟失去了几分姿色。
雅室玉案,人面如花,就只是这光景,已是绝妙的画儿,刘忙瞧得心神皆醉,竟不忍惊动她,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也去瞧这茉莉花,瞧了半晌,也在不觉间瞧得出神了。
若是骤然间去看这茉莉花,只会令人觉悟得有些杂乱无章,但细看了下去,越看越觉得这花插得实在是妙之至极,大小、位置、距离,无一不是配合得恰到好处,恰似自然间神斧天工一般。
衬出了天界般的风骨,天界般的精神,谁也没有办法将花朵的位置改动一分,正如同一位绝色美人儿似的,增一分则会太肥,若是减一分会觉太瘦,也如同最最绝妙的剑术一般,待敌,出招,收招,都有分毫不差的分寸,谁也无法更改一分!
刘忙从来未曾想过,插花一道,也会有这如此妙处,瞧到忘情处,不觉得脱口而出,“今日看了如此插花之道,方知别的插花人都是呆子了!”
声音虽是轻柔,那小女孩却听得吃了一惊,抬起那小小的脑袋,瞪着眼瞧了他半响,似是有些惊疑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我当然是男人啦!”刘忙笑道。
行动间,不觉已将那瓶中的茉莉花撞得乱了,顿失神韵。
好在她倒是一时未曾察觉。
可是刘忙看见了,心下大觉不安,悄悄地就要用手去扶那花枝。
哪知那小女孩却突然大怒了起来,跺足道:“谁要你的脏手碰我的茉莉花!”
说着,将那些被刘忙手掌触及的花枝,全都从玉瓶里拔了出来,全部抛入那钵清水里,用手搓了又搓,洗了又洗,可爱的面容上也突然满带愤怒怀恨之色。
可惜了那些娇弱的茉莉花,竟被她洗得花瓣分离,散落水中。
刘忙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生生的花全被你糟蹋至此?”
那小女孩却面无丝毫惧色,反而大声道:“你这只脏手碰过我的花,我自然要将它们洗干净。”
这是什么道理?
刘忙忍耐着性子,教道:“就算我的手把花弄脏了,但是你这么一洗,岂不是将好好的花全部都洗得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