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兄弟为国殇

老人家毕竟是年迈了，走路也走不稳，颤颤巍巍。志新赶忙跑过去，扶住老娘，说道：“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志新知道母亲心里明白，可此时还能说些什么来缓解此刻的尴尬呢。

董母在志新的搀扶下，站稳了，整理了整理志新的外衣，说道：“儿子要去做大事，做娘的怎么能睡得着。志新啊，你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出了门要照顾好自己啊。”

志新听罢满眼泪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未能在母亲膝下尽孝，刚刚回来却又要离开，心里自然满是惭愧。陈霜在一旁也跪了下来，略有愧疚地叫了声娘，本来是想瞒着老人家把志新悄悄送走，谁知老人家心知肚明，什么都瞒不过。董母对陈霜说道:“你们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如此善解人意，为娘的很是欣慰，只是今后要苦了你了。”

陈霜也哭着说道：“霜儿不觉得苦，自己的男人就应该到外面闯荡一番事业，霜儿会等着他回来。”董母欣慰地点点头，回头对志新说道：“你看你媳妇多懂事，你要记住在外面一定要闯出个出人头地，这辈子都不能辜负她。”两个女人的对话，志新自然是听在心里，这两个女人如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也是最爱的人了，离开他们自己心里也是十分伤感。

志新看着身旁陈霜，抓住她的手，她苦等了自己六年，六年里照顾老娘，操持家务，还要为生计着想，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当年的秀气美丽，脸上尽是岁月的沧桑，手上也满是老茧，这一切又何尝不是自己造成的，他搂住陈霜，说道：“我一定要回来的，你等着我，等我回来，我陪你去那个小树林，一辈子住在那里，再也不出来了。”陈霜眼里尽是泪花，微笑着满足地点点头。

“娘，孩儿此去一定混出个人样，为家国做一番事业，您老一定保重身体，等我回来，到时候儿子儿媳好好孝顺您。”

董母老泪纵横，眼泪迷了眼睛，说道：“好，好，等着你。”听着母亲答应自己，志新便磕了三个响头。志新此去是要找凌枫，要上战场打鬼子，枪炮不长眼，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三个响头满满的都是对母亲的愧疚和感激。磕罢，志新便起了身，提了提背上的包袱，转身就要离去，就着这时，忽听得陈霜喊道：“志新哥…”

陈霜跑上去一把搂住志新的脖子，满眼泪水，说道：“志新哥，你一定要回来，战场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着你。”此刻的这个女人心里又何尝不委屈，自己一个女人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他，可是一天未到却又要离开了。她又何尝想让这个刚刚做了自己丈夫的男人离开，可是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更要支持他，自己再苦再累，也要等着他会来。

志新也抱住陈霜，说道：“我会注意的，你一定等着我，我一定回来，照顾好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

志新放开陈霜，对母亲喊道：“娘，儿子走了，您老保重啊。”说罢，便转身离去，两个女人一直追到门外，陈霜看着这个深爱着的男人，老娘也冲着儿子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儿啊，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不知道志新听没听到，但这却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为朴实的爱。

志新连夜追凌枫去了，隔了一下午，毕竟是走远了，这夜志新连追了好几十里地去，正当要失望时，突然看见前方火光冲天，志新觉得大事不妙，便快速跑了过去，扒开草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是满地的死尸，个个身上还穿的军衣，有的是灰色，有的是黄色。志新总觉得那些个穿灰色军衣的有些眼熟，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拍脑门，这不是今天凌枫带来的那些人穿的吗。不知凌枫是不是也在这里，想到这儿，志新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了，急忙跑去，翻过一具具尸体寻找，看一个不是，看一个不是，志新心里还充满着希望，可希望还是被打破了，最后他在两个穿黄衣服的尸体下发现了凌枫。

可是，眼前的一幕志新不忍心再看了。凌枫此时已没了一只眼珠、一条胳膊，身上满是伤口，血色已染满了军衣。志新看着凌枫，觉得自己兄弟好是可怜，决不能让自己兄弟躺在这荒郊野岭，志新含泪抱起凌枫，准备找个地方将他好好安葬，可就在志新抱起凌枫的那刻，分明是听见有人在喊“志新兄”。是凌枫，是他，志新仔细听去，没错，他还没死，原来凌枫发觉有人走来，还以为是鬼子，便微微张开残余那只眼，却发现是志新。志新大喜，抱起他喊道：“枫兄，我是志新呐，你想说什么，我在这儿。”志新说罢，附耳到凌枫嘴边，他受伤太重了，说话已没有了力气，但还是在用力说，想让志新听得清楚。

凌枫气息微弱地说道：“兄弟有一事相求，请志新兄务必帮我。”

“好，好，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志新泪流满面。

凌枫用那只仅存的胳膊，向口袋摸去，志新看得出，他是要拿什么东西，便帮他打开口袋。凌枫从里面拿出一份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的信，交到志新手上，志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凌枫说道：“志新兄，事情紧急，这封信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我送到。”

“好，我一定帮你送到。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志新说罢，就要抱起凌枫，他心里清楚，这一番话纯粹是骗自己，这荒郊野岭的哪会有什么大夫。

凌枫被血染满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使了全身力气，拦住了志新，说道：“志新兄，别忙了，我们部队遭到了鬼子的伏击，我怕是要先走一步了，我这辈子能死在战场上，能为国家死，我值了，也对得起师父的栽培之恩。日后你要是见了师父，就告诉他老人家，弟子没有给他丢脸。”

“不，我要你自己去告诉他，你别说话了，我带你找大夫，你一定要坚持住。”

“没用的，志新兄，你看到没，临死还能有这么多小鬼子垫背，我赚得很…”凌枫说罢便是一阵大笑，谁知笑不过两声，便口吐鲜血，为国而殇，只是还没有闭上双眼。

志新愣住了，面对突然离去的兄弟，志新五脏俱裂，失声痛哭,大喊凌枫的名字，他知道这一切都没用了，兄弟为国而死，永远离开他了。他替凌枫合上了双眼，整理好身上已被鲜血染红的军装，将凌枫好好地安葬了，看着凌枫的坟头，志新心里想：“想我兄弟一定是恨不能再为国杀敌，所以才死不瞑目，我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一定要替他报仇。”随后又将其他将士的遗体火化了。就在此刻，志新突然想到，凌枫只是将信交给他，却没有告诉他要交给谁。

志新将信从口袋里取出，只见信封上写着“新四军杨队长”，就这六个字，志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把信打开，好知道要送去哪里，可转念一想，这是兄弟给别人的信，自己私自打开总是不好的。算了，上面不是写着新四军吗，自己就去找找这新四军不就行了。志新在山上六年，对于新四军自然不是了解，只好再一路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