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夕日若似忘情水

变态，原本是一个生物学的概念，指有些生物的个体发育过程中，其形态和构造在某些特定的阶段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比如各种毛毛虫结茧出来的时候变成了蝴蝶，比如一些植物的叶子变成花瓣招引这些蝴蝶，反正就是屌丝的诸位向着高富帅的行列发起了非一般的逆袭。

而心理变态，只存在于人的身上，是人这种如此复杂的动物才会发生的貌似一般都不太好的事情。当然，这种不太好也是泛指的而且是相对的，标准是同时期的社会一般认知水平。比如在母系氏族公社的历史时期，任何人恋母那都是正常的，但是放到现在来看，恋母必须就是一个心理变态。

所以，心理变态在任何社会时期任何文化区域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能存在，只是看是否能够控制得住或者掩藏得住。80年代的港产片里，同性恋肯定就是变态的代名词了，但是现在么，同性恋已经在很多国家是被公众所同情接受的。虽然立法上依然不被允许，但是哪天你要是在地铁上看到同性恋求婚的事情，你会发现大多数围观的哥哥姐姐们，表现出来的样子绝对不是哎呀遇到变态了，相反，更可能的是对他们敢于冲破社会栅栏的行为而送上宽容的祝福。

包养一对母女这样的行为，如果是出现在十个人有九个人会包养母女的国度里，应该也算是一种社会行为标准吧，但是在把历史的沧海一粟具体到1997年的中国香港的这么一刻，不得不说，这就是一种变态。

郭子琛貌似是这么一个变态。他并不热衷绝对的正义，不会和李伟乐一样，为了和内心意识形态中的邪恶概念进行对抗，而跟着陈国忠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也没有偏执的追求，不会和陆冠华一样，为了成为重案组的探长，向自家的老头子证明价值观而走上歪路。郭子琛大概觉得自己在仕途上不太可能继续走下去了，于是很早就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工作当然要做好，但活在当下也是他关于人生的主要理解。

应该说，生活总会给有所求的人赐予一些缘分。

那么一天，单身的郭子琛经人介绍，认识了祖儿的妈妈。按照正常规律走，他带着一种无所谓得也无所谓失的态度开始和祖儿的妈妈交往，反正相处了觉得不行就换嘛，结过婚又再单身的人内心里其实看得挺淡的，甚至他有些时候觉得这样更加洒脱一些。至于要不要和祖儿的妈妈结婚，他还当真没有细想过。

不曾想，生活还会给不思考的人留下一些难题。

那么一天，郭子琛在祖儿妈妈家中起床刷牙的时候，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女子，祖儿。她刚刚从美国回来，一进门就喊着时差真是讨厌，而她一眼看见郭子琛，傻在了当场，因为妈妈从来没有和她提过有了男朋友，更夸张的则是郭子琛，他原本还在刷牙，看见祖儿之后整个人都呆了，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结果生生吞了一口牙膏沫子进去。

从那以后，纠结着的郭子琛过上了患得患失的日子，他感觉上天给他开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玩笑，现在他进退不得，心中的烦恼完全没有地方去诉说，如果此时以郭子琛为猪脚搭一幕舞台剧，可以起名叫做《子琛特烦恼》。

“你说什么？”郭子琛双眼着火，他指着张渐凝，手指抖了抖，终于欲言又止。

“似乎是挺香艳的，但是我没有必要去懂吧？千万别和我解释说这也是一门艺术。”张渐凝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郭子琛的长头发开始被怒气蒸得发干：“我没有说过要向你解释啊！”

张渐凝点点头：“朱夜卿从大陆刚来的时候就说了，香港人会玩，我真没想到眼前你就竖了这么一个典型出来。”

郭子琛的长头发开始有要倒立的趋势：“朱夜卿那个北姑她懂什么？”

张渐凝似乎被郭子琛的气势所慑，竟然稍稍后退了一步：“没关系啦，我想她应该不想去懂的，反正变态的世界哪里又是那么容易懂的？”

“你！”如果这个世上有什么办法把头发瞬间染成金黄色，那么郭子琛现在看起来一定是一个超级赛亚人的模样，只见他终于被张渐凝的言语挑拨得失去理智，握紧了拳头就向张渐凝打来。

张渐凝等的就是这么一拳。

其实，在刚才的对话过程里，张渐凝就不断地听见明镜台在提示他：

“因为你的揭开了郭子琛的隐私，郭子琛对你的观感降低了800点，从冷淡（200/1000）下降到到讨厌（400/1000）……重要剧情人物的观感会影响你在本剧情世界的最后鉴定结论……”

“因为你的侮辱性言语，郭子琛对你的观感降低了700点，从讨厌（400/1000）下降到到敌视（700/1000）……重要剧情人物的观感会影响你在本剧情世界的最后鉴定结论……”

“因为你的连续挑衅，郭子琛对你的观感降低了900点，从敌视（700/1000）下降到到仇恨（800/1000）……重要剧情人物的观感会影响你在本剧情世界的最后鉴定结论……”

……

“警告，警告，重要剧情人物郭子琛目前已经对你产生了激烈的负面情绪，该状态下除非出现重大剧情逆转，否则郭子琛对你的观感将始终固化于仇恨状态……重要剧情人物的观感会影响你在本剧情世界的最后鉴定结论……”

眼看郭子琛的拳头就要砸在张渐凝的鼻子了，张渐凝突然轻轻从嘴里吐出一句古诗：“夕日若似忘情水。”

一听这句诗，郭子琛突然眼睛猛的睁大了，拳头眼看着就要打实了，却生生收住，如果郭子琛是个内家高手，那么张渐凝现在应该头发全部都被拳风吹得往后飞舞才对，可惜，张渐凝没有头发，所以，郭子琛也不是内家高手。

“你说什么？”几分钟之前，郭子琛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情绪里满是愤怒，而几分钟之后，郭子琛再次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愤怒了，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疑不定。

郭子琛的眼中有一种蓝色的光芒在流动着，他就像是一条游荡在草丛里突然被打中了七寸的蛇，又像是一只驯养在马戏团中跳了一天火圈的狮子，一种发自肺腑的疼痛，一种周身萦绕的困顿，全部在他的眼里慢慢地折射到这个人间来。

郭子琛平日里是吊儿郎当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职场上的那种城府来自于一个老鸟的行为习惯，并不代表着他对上司存有敬畏，因为他的内心里始终没有真正的寄托，所以对于人生总有一种想要自我放弃又不甘这么放弃的矛盾感。这种矛盾感在为数不多的关于郭子琛的剧情里有隐约的体现。

在马军刚刚报到西区警署重案组的时候，郭子琛是脑残三人组里面唯一一个表现出了对马军起码尊敬的人，当陈国忠直接安排任务的时候，他会问要不要知会一下马军，而当李伟乐和陆冠华看都不看马军，直接领了命令就往外走的时候，他又会借口操作录像机而留下来，从而照顾了马军的颜面。从这个场景来看，郭子琛的行为说明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在马军发现陈国忠带脑残三人组灭口袁健治的那个晚上，陆冠华第一个掏枪，而郭子琛是第二个掏枪的。如果说陆冠华掏枪有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在里面，那么郭子琛就纯属是生怕事情不够大了。掏枪干什么，吓唬马军吗？可是警队的同事之间可以吵架甚至可以打架，可是枪是万万不能掏的，因为枪口永远一直对外，是警队的铁律。从这个场景来看，郭子琛的行为又说明他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在这前后这两个情节里，郭子琛表现出来的形象十分的矛盾，似乎并非是同一个性格的行为选择。

此外，还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张渐凝的注意，所以他最开始和朱夜卿讨论这个剧情世界的时候提到了这一点，朱夜卿很高兴地赏赐了张渐凝一颗子弹，原因就是你个菜鸟那么显摆干什么。

郭子琛留着长头发，这在警队绝对是一个异数，可是从陈国忠到张传僖，谁也不去说他，陈国忠或者可以理解为护短，但是张传僖作为一个明显不对盘的领导，却依然默认了他的这种不伦不类的行为。

这就值得考究了，做事矛盾相差甚远，留着长发没人去管，这两点结合在一起可以大致推断出，这是一个人格不稳定的人，而且身边人都知道，不大想去惹他。

在真正的刑警队呆久了的人就会明白，几乎每一个刑警队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神经病。他们看似与常人无异，其实已经出现人格不稳定的症状，真的要去拿捏他们，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

“王夕若。”仿佛是怕郭子琛依旧听不清楚，张渐凝这次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夕日若似忘情水。

王夕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