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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夫妇

作者:泽地 | 发布时间 | 2017-02-23 | 字数:3248

“诸葛兄真是稀客,我这门上可是很少见呀。”孟昶站起身表示礼遇,只是面上甚是冷淡。

“孟兄说笑了,以前人人都知道你孟兄是跟刘寄奴站在一条线上的,兄弟我就是想拜访,也不敢登门呀。不过看来兄弟我可是小人之心了,今天朝堂之上,孟兄的一番忠心良言,可是尽显忠臣本色呀。”

听诸葛长民这么一说,孟昶的脸上缓了缓,虽说诸葛长民这个人的品行不好,可是毕竟同朝为官,可不能太过了,“诸葛大人坐罢,阿么看茶。”

“诺。”阿么下去准备茶点了。

“诸葛兄,现在这大堂之中,没有外人,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孟昶神色一正,怔怔地盯着诸葛长民的眼睛。

“哈哈哈,孟兄果然聪明过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今日孟兄的一番话,兄弟我深为触动,在下认为孟兄北撤的主张甚为得当。只是他刘寄奴爱惜自家羽毛,不愿撤退,折了自己的威名。实是拿我大晋的国家安危换他刘寄奴的个人英明啊,这种作为实在是自私自利之极。”诸葛长民单刀直入,脸色凛然。

孟昶静静地坐着,并没有搭腔,脸色却是黑黑的。

诸葛长民见孟昶这个态度,情知有戏,他继续说道:“孟兄你也知道,我从南青州赶来勤王,身边也带了好几千南青州的兵士,而舍弟诸葛为民正是殿前中郎将,负责宫殿宿卫。老兄你是尚书左仆射,所有皇帝诏书最后都要过于你手。现在只要你草拟一封皇帝的诏书,以皇帝的名义召见刘裕,然后再由舍弟在宫中动手,控制住刘裕,我的南青州兵再在外面弹压住刘裕的党羽。这样我们里应外合,定然能够控制住朝廷,到那时候,挟天子北迁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嘘----”孟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诸葛长民你这样大逆不道......如果你不想活的话,可别牵连我。”

“呵呵,孟兄你是多虑了,我们又不是要杀了他刘寄奴,况且他刘寄奴又不是皇帝,绑了他何来的大逆不道。”诸葛长民振振有辞,气愤难当,“面对妖军,他刘寄奴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群臣的反对,不顾及皇帝的安危,不顾及我大晋的江山社稷,要强自留下,用我大晋儿郎的性命与他做赌,那才叫大逆不道呢!”

“这......”孟昶犹豫了。

“孟兄,我的仆射大人,你就放心吧,这其中可不是我们诸葛兄弟的意思,朝中许多大臣跟我们都是一个意思呀。”诸葛长民对孟昶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等事成之后,你们真能确保不伤害侍中大人,确保他的安全吗?”孟昶面对诸葛长民犹自不信。

“嗨,孟兄,不管怎么说,他刘寄奴虽然霸道,但是现在能抵御卢循妖军的也只有他了。我们北撤只是战略上的权衡之术,等避过了敌人的锋芒,我们还要靠着他刘寄奴打退敌人的,所以我们怎么可能对他刘寄奴不利,从而让大家一同完蛋呢!”诸葛长民无比恳挚地说道。

诸葛长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孟昶的心思活络了,话糙理不糙,这诸葛的话不无道理啊,“嗯,诸葛大人先请回吧,能否容我考虑一二。”

“那孟兄可要快了,卢贼的妖军可不会等我们,而且事涉机密,万一泄密,那后果不堪设想呀。”诸葛长民的眼中充满着紧张之情。

孟昶的眼皮一跳,经诸葛长民这一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件的事情严重性,这件事情不但干系他人的性命乃至大晋的国运,更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啊,“嗯,我晓得的。”

孟昶轻轻点了点头,心思似乎有些恍惚。诸葛长民望了一眼孟昶,略微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孟家的大堂。

也许是走得太急,诸葛长民一个不注意撞上了迎面送茶点的阿么,还好阿么轻轻向侧后滑了半步,不然茶水就要泼到诸葛长民一身了。

“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阿么端着茶盘跪了下来,不住地告饶。

诸葛长民本来满面怒色,但是他的余光望见阿么的上脸颊时,他强自忍住了怒意。阿么虽然连声道歉,但是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告饶紧张的神色,这让诸葛长民暗暗警觉,“哦,没关系,又没泼到,没关系的,你起来吧。”

阿么站了起来,他端着茶盘,依旧低着头,诸葛长民见此,首先问道:“你是这孟府的管家吧?”

“嗯。”阿么轻声答道。

“干了多少年了?”诸葛长民继续问。

“十二年了。”阿么依旧轻声,气息稳定。

“哦,那么久了啊,你身手倒是不错呀。”诸葛长民笑盈盈地说道。

“小时候练过些庄稼把式,现在都忘了,只会干些粗活。”阿么的头颅垂得更低了,只是他的眼神之中闪着精芒。

“庄稼把式,很好,很好,庄稼把式干活好呀。”诸葛长民大笑了起来,让人听起来有些瘆得慌。

阿么望着诸葛长民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他抬起头颅,挺起胸,走进了大堂,“老爷,这是您要的茶点。”

“怎么这么久?”孟昶脸上有些不悦,他一口气咕尽了杯中的茶水。

阿么本待解释,可是孟昶已经放下了茶碗,抬脚走向了边门,“也好,也好,你不在也好,少一个知晓也好......”

望着自家老爷佝偻着腰转进后院,阿么眼神复杂,那落寞的身影让阿么的心就像被人揪了一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中的痛隐藏了起来。

今夜的时光,在孟昶看来显得尤其的漫长,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不能入眠。

“老爷,你怎么呢?”孟夫人披衣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嗨,没什么。”孟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说道。

“你呀,什么也瞒不了我,心里准是有事。”孟夫人抚了抚鬓边的乱发,温柔地说道。

“嗨,真没事,睡吧。”孟昶翻了个身,背对着孟夫人。

好久之后,孟夫人见孟昶不再说话,正要解下衣服躺下的时候,孟昶却又说了起来,“夫人,当初你为了支持我反桓,可是将自己嫁妆全部拿出来了啊,并且还向娘家布庄借出了所有的红布,为反桓义军做红装。当时反桓可谓是九死一生,你却不管不顾,可以说是跟着我毁家纾难。你当时想过吗,假如我们反桓失败了,那我们全家可就要身死族灭了啊。”

“老爷你说什么呢,你干得都是大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只要夫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作为你的妻子,只要我能做到的,当是全力以赴支持你。”屋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映在孟夫人的眼中,让她的眼变得迷蒙而又富有光彩。

“谢谢夫人,谢谢你呀。我孟昶无甚大才,但是这一辈子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做的事也都是不违背本心的,夫人你放心好了,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啊。”孟昶握住了自家夫人的手,他感到心中平静了许多。

“老爷,我知晓的,夜深了,你睡吧。”孟夫人说完,解衣躺了下去。

一会儿的功夫,孟夫人听见了孟昶轻微的打鼾声。孟昶终于睡着了,而孟夫人却大睁着双眼,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自家老爷自家知道,他一向坦荡,向来不会瞒着自己什么,即使有什么心思,在外面不好说,回到家也会找自己商量。可是今夜他说的话支支吾吾的,话中有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呀。

孟夫人几乎一夜未合眼,卯时未到她就匆匆起了床。起床之后,她陆续召集了家中所有的仆役婢女,向他们详细询问起最近自家老爷的行止。

仆婢们不明所以,以为自家老爷有什么风流韵事被自家夫人发现了端倪,来审他们呢。他们皆是一个个蔫头耷脑地进了二堂接受审讯,然后更是无精打采地出了二堂。被审的仆婢们聚在二堂门外,相互探口风,都想从对方的口中探悉夫人到底问了什么,可是最后的结果他们都感到茫然了----夫人态度和蔼,就是闲聊家常,说老爷最近睡眠不好,让他们照顾老爷多用点心......

孟家的仆婢并不多,前前后后也就十几人,孟夫人不多时的功夫就一一问得差不多了。

“阿么,该问的也都问了,你召集传唤他们,也累了一早晨了,让他们先下去都歇一会吧。”孟夫人虽然只有四十几岁的年纪,但银丝已经布上了鬓角,略显老态了。

“小姐,”阿么忽然跪了下来,“老奴您还没问呢!”

阿么的一声“小姐”让孟夫人的心陡然一紧,“阿么呀,你是我孟家带过来的老人了,这些年本来是想给你一笔银子,放你自由的。可是你看我们家老爷,虽说是朝廷的仆射大人,身居二品吧,可是他两袖清风,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事生产,这个家呀,只能说勉力维持,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让你安享晚年啊。”

“小姐,小姐----”阿么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他的泪水夺出了眼眶,“小姐,自从来了这孟府,阿么就改了口,一直叫小姐夫人了,阿么已经很久没有喊您小姐了啊。不过,今天阿么想再喊您一声小姐。”

“喊吧,喊吧。”孟夫人笑着,然而她的心却慌了,这阿么一反常态,这肯定有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