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奔怒的海洋

按照时间上来说，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离此行的目的地不会太遥远了，他们相信他们的公爵阁下，会用自己的卓越才能带领他们走向此行的目的地，没有人相信他们在这样的完备和惬意的旅行里有任何迷失的可能性。

不过也许是他们的旅行已经将他们的好运气全部用光了，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来，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光亮，但现在的能见度比之黑夜也强不了多少，反倒是原本安静得像是酣睡着的婴儿的大海在激荡着的狂风下越来越不安分起来。

曙光好像是被扼杀在了地平线上，呼啸的狂风带着数十英里的可怕速度，将所有人的脸颊刮得像是刀子在割肉一般疼痛。

四面八方的风笼罩住了舰队，这越来越沉重的黑云压在舰队的头上，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从早上开始，就让人有一种太阳再也无法升起来的错觉，以至于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心中暗自祈祷着，就连那些精锐的马尔斯团近卫军都不例外。

林世举很快发现，如果说前方等待着艾斯普瓦远征军的是无尽的荣耀的话，那么这场荣耀也得等到他们安然度过这场风暴才行。

虽然这场风暴突如其来，甚至就像是黑夜中潜行的刺客，在人们几乎都沉浸在睡梦中的黎明前夕就到了眼前，不过就算是这样，艾斯普瓦舰队依旧展现了他们当中职业军官的高素养，在乔凡尼总司令官统一的指挥下，船队在一种让人心悸的压力下终于在巨浪到来的前一刻完成了圆阵的布置。

艾斯普瓦级盖伦船在外围，小船和补给舰在里面，用铁链将巨大的船身相互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堡垒。

至少抗击风浪是每一个海军军官必须要学会的事情，这在艾斯普瓦公国是最重要的课程之一。

不过显然，所有人都过于自信了，他们会为自己的高效率在这一刻付出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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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丝毫不像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这里完全不像是大西洋上，就连风力都变得强劲了许多，如果说原来的抵抗风浪的圆阵法是很有用的话，那么在这里似乎作用得到了大大的减弱。

滔天的巨浪被狂风裹挟着，带着万钧的力量像是一幢幢推移前进的铜墙铁壁，将人们的心震得胆颤，那种力量似乎可以毁灭一切。

迎着狂风吹拂的船帆鼓满了风，似乎困着什么巨大的怪物，将要将整个帆面全部撕裂，海水卷击着横槛，撞击在船舷上然后粉身碎骨，缆绳和一切撞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直叫人头皮发炸，就像后世的超声波一般。

黑腾腾的雾气越来越近，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怖，像是巨大的口袋一般将狂风几乎全部都收了进去，海面上迎来了一阵异样的平静。

不过这种安宁没有持续到一分钟，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希冀在黑云之中发现什么。

“龙.........龙..........龙卷风？！”很快，一名水手指着远方颤抖着发出一阵小鸡一般的尖鸣声，他的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海水还是已经冷汗了。

陡然间，黑云似乎有了稍稍的退却，那凄厉哀嚎，似乎蕴含着十万冤鬼的狂风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从黑暗无形的巨大口袋里面奔腾而出，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觉得耳朵发嗡，真的感觉自己都快聋了。

天空之中似乎露开了一个口子，就像是一张可怕狰狞的大嘴，数百英尺高的天空上，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海水往天上吸去，百米高的海浪凭空而起，就像是蛟龙在翻腾着一般。

片刻之间，远处几个原本露出海面一截的礁石被狂暴的风打得粉碎，飞沙走石之间卷起无数水中鱼鳖，甚至还有早已经沉没此刻被卷起来的船只残骸，立刻成为了一块块的木头碎屑，随后化成了齑粉。

“快！解开铁链！”乔凡尼立刻冲到一边拉过传令兵，他的胖脸涨得通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西红柿，“鸣号！鸣号！大船在前，小船编队在后，所有船只以船头迎向风面！”

“如不能够以船头受风，就就地下锚，随后断锚随波漂流！”麦哲伦不像是乔凡尼那样失态，尽管他这个时候也吓得不轻，但至少还有一丝冷静，他在第四舰队的旗舰，890吨的“英雄爵士”号盖伦船下达了和乔凡尼如出一辙的命令，不过他冷静地补充着，在他的情绪影响下，传令兵也冷静了下来，“如果船只倾覆，则相互救援，务必将损失降到最低！”

此刻，哪怕是最为勇敢的水手，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大海较劲，他们像是毛毛虫一样在甲板上趴着前行，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水手在从船头漫上来的海水来回冲击下被卷进了大海里，谁都没有办法援救这些人，他们所能够做的只有在厄运降临之前祈祷，以便自己的灵魂可以像战死者一样上天堂，或者是自己的名字还有幸在英雄纪念碑上被铭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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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座舰波塞冬号上，公爵马尔斯团的卫兵们正在半拖半拽地想要把林世举给拉到船舱里面去。

“都滚开！”林世举火了，他的身边虽然有十几名士兵，但毕竟没有人敢正经地动粗，所有人都是以劝谏为主，“我告诉你们，现在这里就是战场，难道你们都不是军人，都是饭桶吗？！”

乔治羞得脸色通红，他立刻跪倒在地上，随后亲自站到了人墙的头一线，三十多名士兵手拉着手用粗大的缆绳捆绑住自己，成为了一道人墙。

林世举所在的这艘船体积一点也不大，但是却成了风暴最难以攻破的堡垒，这个往日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又一次站在了最危险的位置上，他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些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士兵们坚毅的背影，在充满着一股尖锐声音疾驰的风中，好像是灌了铁汁一样坚不可摧。

林世举放眼望过去，在船舷的后面，那坚持站在岗位上的灯号员用一根粗大的麻绳将自己的腰牢牢地绑缚在一个木桩上。

“公爵阁下，”普勒塔亲自担当了传令兵的角色，他狼狈不堪地带来了令人心情陡然沉重的消息，“第二舰队‘乌尔里克’号被风刮断了主桅杆，失去了行动能力，右舷进水！就在刚才与舰队失去了联系。”

林世举脸色一沉，他在狂风肆虐中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大叫，“打出灯号，我与所有人同在，不要怀疑自己，我们有绝对的能力挺过这场灾难，朝乌尔里克号方向打出灯号，等风暴停止我们就会组织救援，让他们不要轻言放弃，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牺牲更多的人！”

当灯号打出去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知道了公爵在船头和他们共同对抗风暴的消息，乌尔里克号原本力乏的水手们在船长的带领下又一次卯足了干劲，挥动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臂又一次下到底舱进行排水，直到他们的口鼻被淹没，沉没到了水底为止。

不好的消息不止这一个，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又是一名马尔斯团的军官冲了过来，“公爵阁下，第四舰队的‘迪姆川人’号左舷进水，现在全体船员正在卡德加船长的带领下进行排水。”

“告诉卡德加，丢下能够丢下的一切东西，一旦条件允许舰队就会立刻进行救援！”林世举不通海战，但是对于这样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军官立刻敬礼，正要去传达命令，不过等他来到灯号员所在的地方时候，那人已经被卷进了狂暴的海水中，只留下了他在最后一刻绑住自己的一截缆绳，那已经被巨大的怪力扯成了一截碎屑，军官知道事情的紧急，受到过灯号训练的他立刻履行起了灯号员的职责，毅然拿起了固定在木桩上的火水灯。

不过情况已经过于紧急，林世举借着舰队微弱的灯光看向迪姆川人号，就在一瞬间，又是一艘被龙卷风刮得飞到了天上的船像是巨大的炮弹一般迎面砸在了这艘轻型克拉克船上，迪姆川人号变成了一个西瓜，“砰”的一声又成为了一片碎渣，那具已经残破不堪的遗骸被卷向了天空中，随后四分五裂。

林世举闭上眼睛，他甚至能够听见那些水手在被吞没之前发出的悲惨哀嚎，这片海洋不知道又会增添多少亡魂。

“公爵阁下，迪姆川人号沉没！”

这还只是能够看见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艘船失去了联络之后变成了飘在空中的碎屑。

不过没有一个人不对艾斯普瓦公爵此刻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坚定感到感慨，纵然林世举自己也吓得有些腿脚发软，但至少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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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卷风的来势极为恐怖，但是去的时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此刻的情形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够把它当做从来没有出现过了。

所有人都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不过现实却将他们的幻想彻彻底底的击得粉碎。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但是至少这里是一片陆地，经历了海上龙卷风的艾斯普瓦远征军此刻将这里变成了临时基地，并且派出了大量的船只到附近进行侦查并且营救在龙卷风之中沉没的船只和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船只。

大海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在这个雨过天晴之后风和日丽的时刻，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思欣赏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荡起的一片粼粼波光，甚至突然出现在天际边上的那一丝彩虹。

在这场风暴过后，所有来到岸上的船员都感觉到自己几乎快要累得脱水，他们每一个人都还心有余悸，巨大的劫后余生庆幸感觉让他们的手脚都像是在抽搐一般。

乔凡尼司令官一点也不像是以前那个体面而且爱护自己仪容的家伙了，他就像是刚刚从某个泥坑里被捞出来的鲇鱼一般，在风暴中他的左脸颊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此刻被用纱布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麦哲伦则亲自率领了舰队前往负责救援行动了。

沙滩上，此刻在林世举的命令下，从船上搬下来上百口巨大的铁锅，里面烧着加入了生姜和辣椒的开水。

没有任何干燥的东西，就连人们的衣服和船上的木头都满是水渍，在烧这些水的同时，许多人干脆把衣服也脱了下来进行烘干，一时间整个陆地上随处可见只穿着一条大裤衩行动的男人。

“公爵阁下，”乔凡尼狠狠地灌了一口生姜水，感觉他自己的舌头能够打转了，这才擦擦嘴带着一种完全和他应有的乐观不相符合的严肃和沉重，“我们的舰队还没有完全归建，还无法统计损失，不过我可以说的是，这次的损失非常惊人。”

“乔治！”林世举没有管乔凡尼司令官的话，他立刻叫过自己的近卫团长官，这个军官浑身湿透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林世举递给他一碗生姜水，“叫上你的人，我们得重返大海。”

乔凡尼几乎快要叫出来，“公爵阁下，我们的人已经展开了营救，您没有必要亲自涉险！”

林世举却根本没有理会乔凡尼，朝身后一指，“你的工作就是负责这里的一切，等我们回来之后至少得让大家不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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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举有是很是很顽固的，比如现在就是如此，当他带着一百多名士兵分乘七艘小艇来到风暴肆虐过的海域时，及目所见四处都是漂浮在海上的木头碎屑，垃圾，船用家具，木盆，帆布，板材等物，时不时还可以看见沉入海中尚未完全沉没的穹形船壳。

在他们的前面，还有数艘小艇正在搜救幸存的船员，林世举立刻让手下们也同样加入了营救的队伍中，这些已经经过休息的生力军给了人们有力的援助。

林世举带着人登上麦哲伦准将所在的第四舰队旗舰，跛子将军立刻迎了过来，这个人的情况和乔凡尼差不多，满脸的疲惫再带着一身的狼狈装束，不过他的声音依旧显得洪亮，“公爵阁下！”

“情况怎么样？”林世举摆摆手，他的步履有些沉重，显然他自己也累得不轻，不过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露出一丝疲惫，随后亲自走上了艉楼。

麦哲伦敬了一个礼，丝毫没有任何客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公爵阁下，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在这场风暴中损失非常惨重，除却目前已经归建的，有6艘船已经确认沉没，另外还有7艘船下落不明，我已经安排人前去搜索，人员方面，溺亡的人数为649人，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加，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的物资也遭受了很大的损失，尽管我们之前做过了非常完备的预防，但这次的风暴还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用轮换的方法，等会儿乔凡尼来接替你们，”林世举看了一眼麦哲伦，他拍拍后者的肩头，立刻让后者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精力恢复了一大半，“这场搜救一定要最大可能性进行彻底，在这异国他乡，我们不能让我们任何一个同胞在这里连尸体都找不到！”

“遵命，公爵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