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恒沧泽
“为什么是我?”
被大长老桓久专门接见,是无数龙族渴望的荣耀,但酒言只是穿着破衣服站在原地,双手甚至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握紧双拳!
“酒言……”
“吾友,不要拦他。”桓久抬掌阻止仰天。“酒言小友先留在我这,过几日我会再召集大家。”
“大长老,他……”
“我明白,不过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
仰天没再说什么,从背后扫了酒言一眼,举臂横拳一躬身,转身沿冰封小径下山去了。
“孩子,尽管安心,再也没什么能伤害你。”
大长老拉住酒言的手。一股令人踏实的能量随即包裹了年轻龙族,安抚住他因魔化而狂躁的情绪。
“随我来。”
这些天一直想要在毁灭中求得解脱的酒言,就这么轻易顺从了桓久。
极少有人涉足双翼山间的恒守峰,所以世人皆不知龙族大长老在恒沧泽畔到底怎么生活?魔化引起的内心疯狂先被灵兽山狴犴司警捕联手封印,又被仰天压制,再被桓久安抚,酒言已经越来越像正常人。他的眼神变得灵动,渐渐关注起周围的一切。
桓久的生活环境可谓简陋至极。这片不大的湖边平地上,除了一座挂冰凌的打坐圆台,连个茅草屋都欠奉。大长老似乎也无意跟后生喝茶叙话,径直带他走过冰封的湖岸。二人在尚未封冻的湖面找到一条小木船,桓久亲自操浆,船儿滑入水汽氤氲的湖中。
“酒言,你对亲生父母记得多少?”
划船的桓久冷不丁一问,让酒言暂时彻底摆脱了心底无尽黑暗的纠缠。他想起在灵兽山麒麟泊纵横殿追寻父母下落时,庆极所说的话,于是和盘托出。
“嗯,看来你已经大概了解父母的生平了。那你,想不想再见他们一面?”
“大长老此话当真!?”
不知何时,酒言已经不再因为风煦宝蓝的变故,穆月、金躩的死,万象城的覆灭,和过去十多年经历的种种,痛恨始作俑者桓久,这次甚至连敬称都用上了。
“当真。毕竟那就是我选择在此独居的原因。”
小船冲散迷雾,在一座湖心岛靠岸。与恒沧泽畔的冷寂荒芜不同,这是一座精致整洁又肃静的墓园。
“我的父母就在这?”酒言有些忐忑。
大长老并未回答,而是穿过墓园小径,在两座紧紧依偎的石碑前停下,背对酒言,伸手一指。
酒言顺着桓久的手指看去,在精心维护但仍充满岁月痕迹的墓碑上,分别写着:
凌风 超新星历·31028-七叶历·1058;木荣 七叶历·632-七叶历·1058……
酒言一下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倾泻而出……
“爸!妈……你们的儿子……来看你们了……”
寒湖墓园上空,回荡着年轻龙族难以名状的呜咽……
过了许久,酒言才止住悲伤,心情沉重的老人扶起他来。桓久轻拂开木荣墓碑下的鲜花,略施手段,他从魂能锁住的方石匣中取出一副项链。一黑一白的扁石简单连缀成串,双龙盘绕的巴掌大圆形挂坠,中央只有一对石头打磨的环抱阴阳鱼。
“看看吧。”
“前辈,这是……”
“生死牒。你父母最后一次出征前留给你的。”
儿子颤抖着接过父母的遗物。生死牒已是无主之物,酒言魂系后,他的灵魂被带入一段声情并茂的记忆……
酒言第一次用这个角度打量世界——那是襁褓婴儿的视角……
一双芊芊玉手将这个孩子放置于平台上,酒言看到了一张眼中含泪却强作欢颜的脸。那属于一位头顶碧玉弯角的青衣女子,螓首蛾眉,双瞳剪水,笑时露出的虎牙和神色给人可爱又伶俐的感觉。身姿挺拔的白衫男人与青衣女子携手并肩而立,尽管面色沉重,但无损其桀骜不羁的洒脱。
这正是酒言的亲生父母!
婴儿期的酒言注视着他们。二人深情对视了一会,凌风坚持让木荣先说。
“焱儿……”
原来这才是我的真名吗!?母亲饱含深情的第一句,就让酒言大受震动!尽管这是酒言记忆中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但却是那么的熟悉又悦耳……
“我的儿子……如果有其他选择,妈妈绝不想让如此幼小的你听到这些。儿子……失去我们,你如何在这乱世生活下去……”
这位坚强的女性到此就说不下去了,强撑的笑容变成了闭目泪流……
木荣在时空彼端恸哭,她牵挂的焱儿,在一千零九十年后与母亲对泣。记忆中的小小婴儿也咿咿呀呀地焦急着,伸出小手想努力抓住母亲。凌风再也看不下去,他紧紧搂住了妻子。夫妇俩攥住了儿子幼小的手,母子抱头痛哭,丈夫强忍着别过脸去……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木荣才擦干眼泪。
“焱儿,我的孩子。虽然我是如此舍不得你……但我希望你看到这段记忆时,不要怨恨我们做出这个决定。我和你父亲,是为了天下少一些这样的生死离别才准备献出一切去拼。如果拥有力量却躲避责任,导致你长大后的世界比我们所处的时代更加不堪,那我们既辜负了已经牺牲的战友,也无法面对长大后的你。”
她紧咬嘴唇,忍住内心的煎熬,继续说下去。
“相信我,焱儿,这个决定对我们来说绝不容易。但儿子,将来有一天,你可能也要面对这样的抉择。到那时,我希望你不要逃避。勇敢起来,焱儿!如果我们没能回来……孩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当你遭遇生活的坎坷,不要怨恨,不要认为一切对你太不公平。因为……尽管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可我还是想对你说——父母深深爱着你!我们是爱你的啊!”
年轻的母亲再度泪崩……她把脸庞深深埋进丈夫的肩膀。
“咳,嗯……儿子。”
凌风边轻拍妻子,边整理着话语。他红着眼望了望天,又摸了好几次鼻子,半天才想好怎么说。
“儿子,虽然我也有很多话想说,不过你妈刚才把沉重的部分都说差不多了……本来呢,我们商量好不要你看到这么多眼泪,要笑着跟你说再见的。其实,我原来是想独自去做这件事的,那样你妈就能陪你长大。可我太幸运,遇到了一个就算下地狱也不肯放过我的倔女人。”
凌风的话把木荣弄得含泪带笑,酒言也狠搓几下脸弯起了嘴角。
“儿子啊,将来你找老婆,就找个你妈这样的吧。有她陪伴,我真的此生无憾!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我最后还是想对你说,就算人生不如意,也要记住——无论受过多少伤,仍然敢拍着胸脯说我爱整个世界的,才叫真男人!”
记忆画面到此中断,酒言默默地在心底重复着父母生前留给他的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正当他遗憾这段无比宝贵的信息实在太短,画面忽然重新亮了!
“嘿儿子,刚才光顾耍帅,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就去找桓久,那老家伙肯定会帮你把一切摆平。还有,恒沧泽湖心岛有座小墓地。最早跟随桓久来伊甸的龙族,死后都住那,我和你妈以后十有八九也去。记得来看我们的时候带点酒,你妈喜欢吃……”
“凌风!不要给儿子添那么多麻烦!”
……
这次真结束了,酒言直接被弹出了记忆空间……
眼角的泪还没干,酒言脸上却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由衷笑容。
大长老还等在这里,他注意到酒言的表情变化,终于显出一丝不负所托的轻松。等酒言睁开眼来,桓久挥手在草地上摆出一提上等佳酿和一篮精致菜品,熟练地打开酒递给后生,把菜摆到木荣坟前——显然老人过去常在此祭奠故友。
酒言感激地对桓久点点头,他弹指祭天,撒酒祭地,举杯祭父母。酒言三叩九拜过后,桓久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工具,他们一起修整起凌风、木荣的墓地。
完了,一老一少就在墓前席地对坐。
“大长老,我有好多话想说。”
“恩,我明白。孩子,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说吧。”
酒言想问的确实太多,一时间还真不知从哪开口?
“我……本名叫焱儿?”
“噢,这个啊……你的本名叫九焱。九为极大数,你出生时魂能属性为火。此名为你父亲所起,他希望你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豪杰。不过我没想到——派人把你托付给吐火灶老板娘后,某些家伙自作主张给你改了名。”
“那个……我父母,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的父母,他们是拯救了这个世界的英雄。你父亲凌风,是龙族历史上第一个悟到灵传术的天才……”
“我父亲?给我《灵传术》的不是大长老您吗?”
“我?”桓久闻言大笑。“我可没你父亲那么厉害。”
“可您的魂能比我父亲强大多了吧?”
“看来你的听世界修为已经不啻于你父亲了啊!若凌风、木荣泉下有知,定会为你骄傲。”顾左右而言他的桓久,捻着胡须笑吟吟望着酒言。“其实啊,我的灵传术还是你父亲教的。”
“是这样?……那《灵传术》中的内容也是我父亲写的吗?”
“那倒不是。你父亲天资无量,可惜英年早逝,没能总结其一生所悟。《灵传术》是我拙笔所作,传给你才算名正言顺。可你因为我的安排,这些年吃了太多苦,我有些后悔改变你生活轨迹的决定了。”
这让酒言回想起从小到大经历的风风雨雨。说实话,他心里不是一点怨言没有。但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停留在生死牒上,又回想起父母的嘱托,随即释然了。
“大长老,为什么您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才来找我?为什么我父母已经逝去一千零九十年,而我才刚刚三十来岁?”
“这都得从借龙战争说起啊……酒言,你肯定留意到凌风生辰上的超新星历·31028了吧?”
“我正想问。”
“这正是七叶世界历史转折点——借龙战争的‘借’字”出处,因为我们的龙族原本生活在另一个时空。”
老龙仰起脸,没见他如何动作,墓园上的薄雾在玄妙手段牵引下,汇聚成一口时空之井,桓久将记忆中的片段一一投射其上。
“我们龙族,其实跟五行族一样,也是一个古老种族的造物,那个存在千万年的古老种族,就是神族。但在我看来世间并没有什么神,连自诩为神族的家伙,也不过是一群沉迷于力量的疯子。他们非神的直接证据,莫过于对生命毫无敬意的玩弄,以及通过屠戮、征服炫耀力量,最后招致灭亡的愚蠢!”
“大长老,神族到底是怎样的?他们获得了什么力量?”
“神族前身,是一个横跨浩瀚宇宙、拥有当时最发达的科技、名为‘星盟’的商业帝国。因为一位数次改变了历史发展进程的伟大学者,星盟的人们发现了远古文明的遗迹,并从中破解出足以颠覆当时各文明宇宙观,甚至超越时空维度限制的巨大力量。这直接导致了整个星盟高等文明的自信心极度膨胀,所以他们从此才敢以神自居。这种力量,就是现在七叶世界人们天天使用的魂能,而那个考古学家,名叫孔奇。”
酒言专注地看着一幅幅文明风格与七叶世界迥然相异的画面。
“孔奇是罕见的绝顶天才。他不仅精通宇宙考古学,在物理学、生物学、社会学等领域也拥有极深厚的造诣。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胸怀天下的仁者。”
桓久望着定格的人物画像——那是一位挥斥方遒的年轻学者。龙族长者长时间的停顿,像是在缅怀一位亦师亦友的可敬长者。
“孔石的大发现,和他的魂能研究,原本应该造福最广大的人群,可他被当时那群研究资助者给利用了。这群所谓的神,毫无节制地滥用孔奇发现的力量。他们最恶劣的表现,莫过于欺凌弱小和无情奴役。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和暴虐,伪神先后创造了两个全新物种。一个是供其随意驱使的劳工,另一个用于血腥娱乐和武力炫耀!”
尽管所说之事已经远到另一个宇宙,久到不知哪个时空,大长老却罕见地弄了怒,须发都飞舞起来!
“我想劳工就是五行族,而后者,就是我们龙族吧?”
晚辈的话让桓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老人长吁了一口胸中闷气,回道:“酒言你说的不错。但最初的龙族,都是等待暴力虐杀的个体,根本没有多少智慧,更无法联合起来反抗伪神。”
“谁引导我们获得独立的呢?”
“还是孔奇。”
“他?”
“不错,正是这个一再改写的历史的奇人,造就了现在的七叶世界。”
酒言点点头——难怪桓久提起孔奇,会流露出刚才的神情了。
“发现自己的理想遭到背叛后,孔奇并未马上跟伪神分道扬镳。他利用当时身居高位的便利,聚拢起一群志同道合者,暗中组织武力抗争。以全新生命形式诞生的五行族和龙族,都拥有推翻伪神的潜力,自然非常受孔奇重视。但伪神不是傻子,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孔奇,也在动用自己的资源研究魂能,想要取代孔奇。就在双方矛盾愈演愈烈之时,伪神对魂能无节制的滥用,招来了报应!那支毁灭了无数星系的力量,就是虚空虫兽。”
“虚空虫兽?”酒言没经历过万象破城一役,所以他还是首次听说这个词。
“是的,就是它们。正是因为虚空虫兽的出现,神族才明白拥有魂能并非宇宙无敌。仓促应战的星盟遭遇了连串大败,进而引发了内部权力更迭。原先与孔奇暗中竞争的势力浮出水面,成立了超新星公司,一举获得对虚空虫兽战争的主导权。从那之后,星盟不复存在,超新星帝国取而代之。其后的超新星战争中,新的伪神掌权者迫于形势再度与孔奇合作,才渐渐搬回了局面。”
“他们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还不是拿龙族和五行族当炮灰?不过现在回头看,我们反倒应该感谢他们。若非如此,我们的先祖不会摆脱在斗兽场被屠宰的命运,孔奇也没机会赋予龙族获得独立的能力。”
“这个孔奇……他又干了什么?”
“龙族和五行族本就拥有直追神族的魂能潜力,而孔奇研究过更强大的虚空虫兽之后,对我们进行了升级改造。从那时起,龙族内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文明萌芽,再加上孔奇不断派人引导,一个个分散各地的龙族小部落终于联合起来!”
老桓久说到此处,显得意气风发!
“伪神的贪生怕死,给了身在前线的龙族战士前所未有的自由空间。我们一面在与虚空虫兽的战争中磨练自己,一面谋划独立行动。”
酒言就像听祖辈讲故事的小孩子,感到心潮澎湃的他,忽然想起个很私人的问题:“大长老,您……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呢?”
“我啊……生于星盟历30982年,但真正觉醒智慧,是在14年后的超新星历30996年。”
“星盟和超新星帝国到底存在了多少年?”
“别急,年轻人,我后面就讲到了。”
桓久太多年没跟龙族晚辈讲述那段峥嵘岁月了,他今天非常有兴致。酒言赶紧正襟危坐,闭嘴认真听下去。
“超新星历31006年,那时我已经24岁。同期或更早的同伴不是死于神族之手,就是在跟虚空虫兽的战斗中殒命,比我更年长的,只有我们的第一任领袖,他为明志,给自己起名‘囚龙’,而我有幸做了他的副官。”
桓久的记忆画面中,出现了一张遍布伤疤的粗犷巨龙面孔。
“大长老,这就是囚龙首领吗?”
“是啊……那时我们还无法在龙和人形态之间自由变换。”
缅怀老战友好一会,画面再度改变。一座塌掉一半的研究设施矗立在满是废墟的山腰上,大大小小的龙族环绕中央的囚龙仰天长啸……
“这是31006年,我们第一次采取行动,攻击了神族的一个研究站,解放了其中的同胞……”
酒言认真审视着画面中的每一位龙族,想把他们的形象都深深刻在心底。
“那次行动后,我们在神族研究站的废墟上成立了第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孔石也派人来到研究站,帮我们继续壮大力量。也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孔石找到了龙族化成人形的方法,可惜囚龙没等到那一天……”
“老首领……他?”
“神族注意到了我们和孔石的行动,很快派兵镇压,而且是在我们跟虚空虫兽交战时,从背后下的手!囚龙为了掩护同伴,牺牲了……”
也许是漫长一生已经习惯了与战友的生离死别,桓久很快继续说下去:“为了纪念我们的首任领袖,大家把龙族第一支军队命名为‘囚龙’。在孔奇帮助下,不断有更强大的新生同伴加入进来,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31028年,我们拥有了第一块自治领地——‘龙眠’。你父亲凌风,就是那年在龙眠诞生的第一批年轻龙族。”
“经历二十二年战争,龙族才获得一块立足之地,真是太不容易了!”
“是啊……”
“那五行族呢?他们什么时候独立的?”
“他们?”桓久用颇为不屑的语气道:“五行族从没独立过。为了对付孔奇及其追随者,超新星公司早就留了一手,他们把五行族彻底变成了忠实走狗。这群可怜的家伙先是跟我们一起,被神族送给虚空虫兽当炮灰。当超新星帝国在龙族、虚空虫兽、各星系反抗军的多重打击下摇摇欲坠时,五行族又被派去修建避难所。那个计划名为‘伊甸’,现在的七叶世界,就是该计划的一部分。”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超新星历31088年,伊甸计划第一阶段完成。31163年,我们跟虚空虫兽、超新星帝国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三方大决战。虚空虫兽持续两个多世纪的肆虐终于被瓦解,而超新星帝国最后的母星也在那一战中被兽潮淹没,帝国到此寿终正寝,残余的神族狼狈逃进了伊甸。我们龙族经过这一仗也是元气大伤,幸存的战士纷纷撤到临近星系修整。面对一个个飘在宇宙战场的破碎星球,一个个化为焦土的文明,龙族陷入了困境,不得不在废墟上,从最原始的阶段开始重建。而我和一群战友,则因重伤进入了漫长的沉眠。”
“孔奇呢?”
“他和他的手下因为微妙的立场,没有介入最终决战。作为伊甸计划的重要一员,是孔石制定了现在七叶世界的基本框架和文明形式。大决战末尾,他赶回来拯救了许多生命,却没来得及过问龙族,就因为某些小人擅自启动伊甸,被带出原本的宇宙时空了。”
“大长老再见到孔石,难道是在借龙战争时期了?”
“是啊。伪神中的好战分子一直无法忘记龙族施加给他们的耻辱,在伊甸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就想反攻倒算。孔奇救了他们,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却先把矛头指向了救命恩人。为了跟孔奇的支持者划清界限,他们改称真神族,把反战派定义为魔族,接着就爆发了神罚战争。孔奇虽然是天纵之才,却总被自己的理想主义束缚,结果开战不久便陷入完全被动。要不是他派人回到原来的时空找到并唤醒沉睡的龙族,七叶世界的历史肯定要改写了。”
“所以我们是被孔奇借到这个世界的……”
“而且被困在了这里。”
“这从何说起?”
“孔奇终究是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学者,他对敌人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仁慈。借龙战争末期,我本想一鼓作气彻底肃清真神族及其帮凶,孔奇却跟我发生了分歧,这下敌人有了化整为零、分头躲藏的机会。”
“结果整个七叶世界到现在还深受其苦?”
“哎……不过当时七叶各族都伤亡惨重,再打下去确实结果难料。没能全力追歼真神族,让我得以在七叶世界给龙族谋求一块繁衍生息之地,也就是现在的龙界。”
“那我父母,他们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孔奇找到的龙族,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当我带领少数刚苏醒的战士进入伊甸时,根本没有准备好。而一心报仇雪恨的真神族,却早就磨刀霍霍了。魂骨殿的三大巨神兵,给龙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严重损失,但那还不是最致命的!我刚才说过了,五行族和龙族都是神族的创造物,他们既然能控制前者,自然也有办法控制我们!只不过孔奇一直小心保护着这个核心秘密。但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我们,在借龙战争中险些全部沦为真神族的帮凶……”
“我想那就是龙族和灵兽族积怨的由来吧?而我爸妈要拼上一切去扭转的,就是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是的,所以他们是七叶世界当之无愧的大英雄。你父亲凌风拥有神奇的灵传术技艺,他耗尽一切释放出的灵魂波动,打碎了真神族控制龙族和三大巨神兵的精神枷锁。而你母亲,为给凌风提供那份庞大的能量,燃尽了自己的生命……我,对不起他们。”
“不!大长老。率领龙族一路走到现在,您已经牺牲太多了。我为自己拥有那样的父母而骄傲!从今以后,我将继承九焱之名!在此,我也要感谢大长老为他们选择了恒沧泽这块幽静的安息地,并一直悉心照顾他们。”
“好吧九焱,可是……那仍然不足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我明白您把我托付给火娘,是不想让我再参与父母当年经历的残酷战争,是我自己浑浑噩噩不服管教,选择浪迹街头。而且看这墓园,此地安息着那么多我父母的战友,如果所有龙族后代都躺在先辈的功劳簿上,等大长老好吃好喝伺候着,那是英雄之耻。”
“你这孩子……”桓久干笑了一声。
“大长老,说起孩子,我还有些疑问——我那两个孩子,他们何时才能从蛋里出来?而我,到底是何时出生的?在刚才的记忆中,我明明已经出世了。”
“九焱,你跟你同期的孩子们,经历都比较特殊。你们在借龙战争中降生,但那时恰逢战争的最紧要关头,伊甸正要破碎成现在的七叶世界,而龙族尚无一块安居之地。为了保护你们,我和其他人联手,把你们重新置于龙蛋保护之中。待龙界大陆安定下来,才让你们再度出世。可我没料到环境经历沧桑巨变后,让这批龙蛋重见天日的过程会那么困难,为稳妥起见,就耽误了一千多年……”
面有愧色的桓久转而说道:“至于你的孩子……九焱,我想安排你亲自手迎接他们的降生。而且……孩子们出世后,最好还是有个妈照顾。你说呢?”
尽管大长老没明说,九焱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他想起了已经撒手人寰的穆月和金躩……
诚如桓久所说,没娘的娃命苦啊……九焱对此深有体会,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再有相同经历。
“听大长老的意思,您是不是已经有所安排了?”
“九焱你稍等。”
白衣老者身后又出现两个桓久!这两个分身各自向旁边一侧身,如同打开了两扇时空通道。
看到随后走出的两道靓影,九焱惊立而起!
“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