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37. 冬日阳光不开春

病床上的我，脸上一会儿明媚，一会儿阴暗，不知是高兴还是气恼，黑影望着这样捉摸不透的少奶奶，不知后面的话还该不该说。

“所以，你们是沐风给我请的看护咯？”以为随便丢两个人给我，我就会原谅你对我的随意抛弃？

“是，是沐先生让我们在他离开的时候好好照顾你。”黑影想，这看护和看家护院的没多大差别吧？

“所以他是真的丢下我走了？”我脸色很不好地加重了语气，平时在沐风面前低声下气的，这会儿做了主人，总该吐气扬眉一回了吧？

黑影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沐先生询问了医生，确认您没什么事之后，便让我们二人来照顾您，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清楚。”

果然是被抛弃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我看他是打算一走了之，哼，没品的男人！

人生气的时候往往很容易被情绪所掌控，而情绪失控的人，又极易做出出格的事。作为一向就比较出格的我，当然只会让事态更加失控。届时我的心中正因遭人抛弃而郁结中，无为很不凑巧地推开门，撞在了我的刀口上，“苏姑娘，您要的柠檬好了。”

我望着黄橙橙的柠檬，散发着诱人的柑橘清香，让爱吃酸的我不由口舌生津，不知……

“白无常，不知道你喜欢甜的东西还是酸的东西？”

无为反应了好一阵才知我叫的是他，匆匆答道，“相对酸的，我还是喜欢甜的多一点。”

“黑无常呢？”我又笑嘻嘻地问黑影，就像刚刚郁闷的事早抛得一干二净。黑影的回复倒是比无为的快一些，“我比较喜欢酸的。”

黑影见我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一堆柠檬，联系开始自己诚恳阐述的事实，早已明白我心中所想，所以即使不喜欢吃酸的，他也只又硬着头皮说自己喜欢吃，他这是在赌他家的少年是不是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人。

“我现在特别反感酸的东西，但又不想浪费了这么多柠檬，白无常，我将这一盘柠檬都赏给你了，你蹲那边吃完了再帮我把皮丢了。”谁不爱吃酸的谁爱吃，我这个吃货一眼望去就知道。当黑影皱眉的时候，我知道他其实也不爱吃酸的，但念在他老老实实交代的份上，我姑且放他一码，倒是无为那小子——不拿他杀鸡儆猴，怎么能卸了我心头之火呢？

“啊！”无为听了我的话，牙齿开始打颤，他甚至感觉柠檬的酸味已经融进了他的牙齿里，整张脸痛苦地纠成了川字。他很想问我可不可以不要吃那么多，哪怕是只吃一个也好，但他很快看见我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他又用哀怨的小目光想黑影求助，黑影直接撇过脸去——刚刚某人可是很欢快地丢下他走了的，这会儿想起自己来？已经晚了。

“小主人~~~”他将尾音拖得很长，以向我展示他的可怜兮兮，不过这种伎俩在我这里根本行不通，因为这也是我惯用的伎俩，而且是用烂了的伎俩。我用下巴指了指角落，笑得漠不关己——你还是乖乖地吃柠檬去吧，早吃早解脱。

无为颤抖地抱着自己切好的整整齐齐的一盘子柠檬，一步三回头地往角落里挪，还期待点奇迹的发生。不过，我和黑影都默默地目送着他的声音，坚决用事实告诉他，哥们，遇上这样的主子，看开点！

真是自己挖了个坑将自己埋了！早知今日，他应该将柠檬丢掉几个，就说被水冲走了也好。要不随便吃两口丢进垃圾桶？正准备这么干，后面传来一句追魂夺命的补充说明：“要是没吃干净，我会多附送几盘给你哦。”

无为闭着眼睛，狠了狠心一口咬下去，嚼都没有嚼一下就咽进了肚子里，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崩塌的声音，老天，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这么个小恶魔是从哪里来的。

将吃柠檬当做吃毒药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因为想刺激刺激无为那家伙的胃酸，我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好柠檬。这可是花了几块钱一个买的，虽然花的是他们两人的钱，可浪费美食无异于犯罪！

“小——小主人，我——我都吃完了。”无为的牙齿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所以说出来的话宛如缺牙的老头老太太张嘴便漏风一样，含含糊糊。

我捧腹大笑了一阵，心里的难受劲算是翻篇了，也不打算继续和他们计较。

这时，沐风好像回来了，走廊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无为的眼中闪过了希望的泪光——少爷，你总算回来拯救我了，小主人和黑影都欺负我！

他倒掉了一盘子的柠檬皮，飞奔着朝门口而去，不想让我瞬间想起了什么，“等等！”

无为破碎的心像被人重重地锤了一下，小主人还想做什么？但他不得不回头。

我耐人寻味地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没错，就是你这小子！”

无为被说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忐忑的心随着我目光的移动七上八下的慌乱而紧张，这比他小时候第一次出来混还紧张，“主人是什么意思？无为，不，白无常不是很明白。”

丫的，敢说你不明白，我可是明白得很！你就是那天害我吐了的二货！！那么我得让他明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要求也不高，就让他在接下来几天咬不动饭干瞪眼好了。

“你是那天那个司机！”我拆穿了他的真面目（实际上，这真不是他的真面目，他的真面目是沐家的一位保镖）。

被发现了，死惨了！无为像被人点了穴一般，眼珠子再没动过，只等那暴风骤雨的来临。这真是他作为一名保镖最窝囊的一刻。

我勾了勾手指，笑容满面地示意他过来。无为神态不正常地望着我，一步一步挪着走，行动比乌龟还慢。我恐吓了他一句，要是想变乌龟，我不介意给你造个壳，他才迅速地跑到我跟前，就在我对着无为怒目而瞪的时候，黑影不顾无为眼神中的暗淡，悄声出了房间。

他想，他们需要独立的空间沟通交流，并解决必须要解决的恩怨，他这个局外人还是先逃了免得被株连的好。

……

病房外面，斜阳依旧，树影幢幢，叶随风落。落叶之中，一背脊笔直的少年背手而立，眉宇稍有异色，思虑深远。

“少爷。”黑影恭恭敬敬地走上前，礼貌地弯腰。

沐风转身，情绪隐藏在脸上的冰霜之下，“她醒来了？”

很明显，他已经听见了屋子里的声响，也知道我肯定早就醒了，而且听声音真如医生所说，没有什么毛病，顶多惊吓过度，多休息休息开导开导就好了。但是，他还是想问问她究竟怎么样。

“苏姑娘很好，精神……也很好，没什么事了。”黑影皱了皱眉，苏姑娘是没事了，就不知无为……自求多福吧。

听到黑影肯定的答复，沐风总算放心了。当时那么惊险的一刻，要不是他急中生智，丫头就会香消玉殒，永远地离他而去，现在想来依旧心有余悸。他沐风从来没想要保护一个人，如果现在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在眼皮底下被别人夺去了生命，他——简直不敢想象失去小丫头之后，他会做出怎样极端的事。

还好，丫头还在。

“好好照顾她，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如有违抗——”沐风的眼神扫过黑影，虽然只是淡淡的如同清风扫落叶一般的随意，黑影的身形还是晃了一晃。

他和无为要有多大的胆，才敢违抗那个姑奶奶啊，那简直又是一个翻版的少爷。

不等沐风说完，黑影立即表态，“我和无为一定不会做任何有违苏姑娘命令的事情。”

沐风默默地朝着病房相反的方向走去，黑影不解地追问，“少爷不去看望苏姑娘？”

少爷不是很在乎苏姑娘吗？这都走到门口了，怎么反而走了呢？

沐风被他这么一问，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地朝着病房微微抿嘴一笑，那笑让黑影看得那么不真实，就像白天做了个梦。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少爷的笑容，竟然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难怪无为那小子常吐槽，少爷掉进了苏姑娘的坑里。

“让她玩个够吧。她说什么，你们都顺着她，如果不小心惹恼了她——”

当黑影以为他要说什么狠话的时候，他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就带她去吃好吃的。”

黑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温柔体贴的少爷啊，真是事事为我们着想，连这些都实先提醒他们，真是不像……

“吃喝的钱，从你们薪水里面扣。”沐风说完，脸上又覆盖上了先前的霜色，就像冬日的太阳偶尔从山坡上爬上天穹，化了化地面的冰雪，在大家以为要开春的时候，它又被冻回了水平线下，接着冰雪依旧。速度之快，让黑影误以为这太阳估计还是他的错觉。

果然还是那么冷漠的少爷。

黑影本想问少爷这是要去哪，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会儿苏姑娘问起来，他们要怎么答才好？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敢随便打听少爷的去向，少爷不说，那就是他们没必要知道，少爷说了，那也是少爷心情好。就是不知苏姑娘会不会生气？

他勾搭着头准备欢送沐风离开的时候，沐风顿住了脚步，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提醒他，“你还有话问我？”

少爷真是心思细腻，不，心思缜密啊，连我这点小心思都叫他看懂了。

“我只是想替苏姑娘问一下，少爷什么时候回来。”黑影暗暗为自己的演技叫好，说苏姑娘想问的，少爷没道理不说。

“最快也要到明天吧，不要让她出了你们的视线范围。”沐风心中有诸多不舍，虽然分开时间很短，但他真怕她又被人暗算，以她这初入社会的小江湖，说不定又出了什么意外。但是，那件事也是急需解决了，这样才能让她安安心心地呆在自己身边。

“是。”黑影目送沐风渐渐走远，少爷走得这么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