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了却六年约

于是，两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就这样成了一家人。在破庙里生活终究不是个办法，第二天，两人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娘亲坐在马上，陈霜在前面牵马，天下之大，两个女人却还不知道该去哪里。

“娘，我们去哪里呀？”陈霜问道。

“就一直向前走吧，到哪儿算哪儿，全听女儿的安排。”

就这样向前走着，也不知道是走到了那里，反正就这样走着，饿了吃点干粮，渴了便饮山泉水，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两人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空气宜人，虽没有人家，但也是难得的安静，老妇人便说道：“女儿，要不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你我母女二人在这里搭个小屋，没有外人干扰，种些瓜果蔬菜，自给自足，岂不很好吗。”

陈霜停下脚步，向四周看了看，阳光照在遍地的嫩草上，好是暖洋洋，旁边还有道小溪，哗哗地作响，陈霜心里也很是满意，便说道：“听娘的，我们就在这里安个家。”

于是母女二人便开始忙碌起来，虽是女流之辈，但陈霜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比男人们差，也难怪，父母早就过世了，家里家外全靠自己一个人打拼，所有的活都要靠自己。陈霜干活的身影老妇人的看在眼里，心里知道这姑娘受过多少罪，不禁替女儿心酸。陈霜干活利索，没半天工夫一座小茅屋就给搭好了，虽不能遮挡大风大雨，但也算是个家了。

“娘，好了，今晚我们就先凑合一晚，明天再把房子修修，看还缺什么，我再去找个镇子买些回来，以后咱们母女两个就在这里生活了。”陈霜抹去脸上的汗珠。

“好女儿，快过来歇歇，真是辛苦你了，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老妇人慈祥地看着陈霜，伴着夕阳，母女相依。

如今已是1932年，1931年日本关东军发动了九一八事变，随即东北三省落入日本之手，而此时的志新远离尘世，修身养性于三清山上，对外界发生的事浑然不知。志新依旧是每天念经诵文，习武修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六年过去了，眨眼间就到了1938年…

“董师兄，董师兄，快来…”，今日的他已不是刚上山的志新了，武艺之高，除师父外已没人是他对手。志新正在厢房中打坐，这时忽听得小道士在门外喊自己，便出门看去：“师弟叫我？”

“是凌师兄，凌师兄回来了…”一小道士兴奋地说罢，便跑去了大殿。

“凌师兄？是凌枫，枫兄弟回来了…”志新心中一阵狂喜，随即也向大殿跑去。

片刻就来到大殿，只见平日里的小道士没有诵经打坐，都围在大殿门口观望，志新也凑上前去看，只见殿内两旁还是坐了两列道士，师父在大殿正中央站着，下跪了一穿军装的军官，志新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凌枫，志新心想道：几年不见，枫兄弟竟然坐了大官了。殿内外静了下来，只剩下老道长和那军官的对话。

“枫儿，你回来了？”

“师父，弟子回来了。”

“我看你这穿着，这些年四海云游，是谋得了好前程？有出息了。”

“哪敢，如今国仇家恨，哪里敢谈自己的前程。”

“怎么？”

“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久不下山，自然不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自九一八事变后，日本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果然，几年后的三七年爆发了卢沟桥事变，日军在我中华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是全民族抗战，弟子也是华夏子孙，自然要报国参军，打过几仗，现在是第三战区的一名营长。”凌枫说罢，志新心里一惊，没想到上山这几年，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哦？如今倭寇也敢侵犯我华夏大地，你报效国家，为师甚是欣慰，不枉我培养你一番。”

“弟子今日孤身上山，就是为了答谢师恩，感谢师傅的培养之恩。”说罢，凌枫叩头而拜。

老道长弯腰扶起，说道：“好了，好了，为国杀敌就可，我这把老骨头就不用拜了，起来吧。”凌枫站起身来，老道长又说道：“你如今也算是实现为国为民的志向了。我给你见一人，看你还识不识得？志新，过来。”

凌枫一阵惊讶，回头看去，只见是一道士走来，凌枫仔细看去，果然是志新，若不是师父叫道，还真是认不出来。

“志新兄，真是你啊？”“哈哈，枫兄弟，你还好吧，一别就是好多年过去了。”两人相见好是激动，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老道见两人是如此的亲热，喜笑颜开，两个弟子无疑是自己的最得意的门生，若以后都能为国为民，做出对民族国家的一份大事，自己就算是赴了黄泉，也心甘情愿。老道长说道：“枫儿，志新已于六年前在三清山出家，跟随为师学习武艺。”

“哦？是吗？那志新兄如今的武艺一定不错，改日我们比试比试。”凌枫说道。

“哈哈，好呀。”志新回道。沉默片刻，又转向师父，说道：“六年前？难道如今已经过了六年？六道轮回结束了？”志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发问，引来了小道士们的一阵发笑。

老道长笑道：“呵呵，是啊，已经六年了，如今你可以下山了，去实现你自己的宏图大业吧！”

“怎么？志新兄只是出家六年？”凌枫疑惑地问道。

“是啊，志新杀了仇人一家，自知罪孽深重，冤冤相报何时了，甘愿出家六年，洗净罪恶。”志新回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志新兄要终身留在山上，忘了当年的志向呢。”

志新没想到已经过了六年，自己这几年心无旁骛，一心学习武艺、道家经文，竟然不知道已经过了六年。如今自己可以下山去了，也可以去找陈霜了，说起陈霜，自己又有何脸面去见她，众人都在向自己道贺，熬过了六道轮回洗刷了一身的罪恶，但志新自己心里却丝毫没有一点欢喜的感觉，也就在此时，从门外一群道士堆里挤进来一穿军装的士兵…

“营长，团部急电，召您回去商量军情。”士兵进来笔直地站在凌枫身旁说道。

“嗯，我知道了。”凌枫说罢，士兵转身出去。凌枫扭头对老道长说道：“师父，我军务繁忙，恐怕要先行一步了，等日后打走了小鬼子，弟子再来看望您。”

“嗯，不要挂念我，大事要紧，赶紧去吧。”

凌枫回头拉着志新向前走了几步，对志新说道：“志新兄，如今你也能下山了，日寇猖獗，河山已被小鬼子糟蹋的满目疮痍，现在正是你我兄弟实现理想抱负的时候了，保家卫国，为国为民。记得下山后可以来找我，我们兄弟联手，凭兄弟的才智，将来定可以干一番大事的。”

“好的，兄弟一定去找你，你赶紧去吧，军情大事要紧。”志新说道。凌枫抱拳，然后向师父跪下三拜，起身离去了。老道长看着爱徒，能够出人头地、为家国，心里甚是欣慰，志新看着凌枫远去的身影，想着凌枫的那些话，当初的那份壮志，在这六年里，确实被三清山的幽静消磨了好多。想想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走出来，又为什么要辜负陈霜留在三清山出家，学的这一身功夫又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不辜负男儿身好为家国做一些事吗，是去是留，志新心里好是为难。

凌枫走远了，志新回过神来，面向师傅跪下，说道：“师父…”还未说完，老道长摆了摆手，打断了志新的话：“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今晚你来我房间，我有话对你说。”志新低头允诺。老道长说罢转身回了后厅，众小道士也都散去，只留了志新一人在空旷的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