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是谁？

冰糖茫然的站了半晌，轻声唤：“郑鹏，我来了... ...”颤抖的嗓音空洞的回响着，被死寂的空间无限放大，她不肯死心的趴在每一个牢门前仔细看着，认真寻找，直走到最后一间牢房，仍旧没寻到有关郑鹏的任何蛛丝马迹。她不敢胡思乱想，只睁大眼睛，自言自语：“他必是已经逃出去了，凉州城那么大，我该如何寻他... ...”

她双手握着粗糙冰冷的铁栅栏，蹙眉想了很久，如果郑鹏已经顺利逃了出去，肯定会朝北门方向去寻她，肯定是了，她得赶紧去找他才行。

冰糖打定主意刚要离开，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不知何时，外面已阳光普照，璀璨明亮，刺目的光束洒在牢中，将门口的地面照的清清楚楚，那上面分明是一道一道交错的暗红色的血迹，像是有人，鲜血淋漓的被拖出了牢房。

冰糖双目失神，沿着铁栏杆滑坐下去，是谁？这些人里面有郑鹏吗？不会的，他那么厉害，他武艺高强，能说会道，从小闯荡江湖，十三岁便扛着和他一般高的长枪上战场... ...

郑鹏好像又大咧咧的坐在车前，一手挥动马鞭，兴致盎然的说着他的过去，嫩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他的背宽阔挺拔，如巍峨高山，坚固磐石，让她看着便觉得安心温暖。

冰糖咬牙，抓紧铁栏杆慢慢站了起来，她逼着自己不再去看地上的血迹，脚步踉跄的向外跑去，“郑鹏，我不信，除非看到你的尸体，否则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热尔克看着手上的卷宗，从城主府衙的策库走出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问：“太子他们在哪里？”

有侍卫回道：“太子殿下，五殿下，六殿下，恐怕正和那些被抓来的女子在一处... ...”那侍卫话说到一半，尴尬的低下头。

热尔克轻蔑的眨了下眼睛，冷声说：“带话过去，郑尧的军队随时有可能会攻过来，让他们不要太过松懈。”

“是。”侍卫领命离开。

热尔克又翻开卷宗，仔细看着凉州城地图，脚步随意的在园子里走着。

他的父亲，北漠国国王热尔山是个只会啃老本的人，登基才十几年就将国库挥霍个干净，十年前被迫出兵大东国想好好抢一笔，却被那个白衣国师一脚踢回漠北，之后便再没有要出兵的勇气。

太子热尔诺只比他大了一岁，性好玩乐，无心国事，只因为是长子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太子，小时候热尔克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向这个傻太子磕头，长大后才明白，是地位，是意义不同的几个称呼，决定了他们这一生要跪拜什么人，做什么事。

于是在十四岁生辰的那天晚上，他十分平静的对自己的母妃说：“我不会向任何人磕头，要做的也是国家大事。”于是他消失了七年，以一个流浪儿的身份到大东国四处求学，学的，不仅仅是兵法，还有中原的风土人情，文化传统，直到两年前，他偶然得到一张火炮的设计图，回到北漠苦苦研究，终于研制出最适合攻城的火炮。

如今他已成为国王最宠爱的儿子，连太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国王之位只手可得，可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的是... ...几片落叶划过他玄色的锦袍，高高竖起的长发。他一身汉人打扮，除了深邃立体的五官，黝黑色皮肤，没人能从穿着上看出他是个北漠人。

热尔克不经意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细长的空地右边是一座黑色石砖砌成的平房，中央有一道铁门，半开着，门上挂着白底黑字的匾额，赫然写着：凉州狱。

热尔克勾起嘴角，对身后的侍卫说：“去里面看看，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杀了。”

侍卫上前一步说：“昨日太子好像派人查看过，将里面的人都肃净了。”

热尔克脸一沉，刚要说话，却见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从监狱冲了出来，晃悠几下栽倒下去。

“有刺客！”侍卫们大喊一声，纷纷拔刀，热尔克拦道：“一个弱女子而已，不必如此紧张。”他说完，好奇的向那女子走去，心想，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中原人，怎么昨夜没有逃走，反而在北漠军的地盘上晃悠？

热尔克见她安静的趴在地上，穿的是上等的蚕丝锦缎，长发墨黑柔亮，愈发好奇的用靴尖轻轻踢她胳膊说：“醒醒，醒醒。”

女子呻吟一声，慢慢的抬起头，眼神迷蒙的看着他，突然露出欣喜灿烂的笑容，眼泪盈盈的唤道：“郑鹏，我就知道你没死，郑鹏... ...”女子哭着扑到他的腿上。

热尔克吓了一跳，见这女子长的竟十分貌美，哭声惹人怜惜，心头一动，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问：“你是谁？为何会到这里来？”

女子眯着眼睛呜咽，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好像并没听清他的话，只自言自语：“我找的你好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求你带我离开，带我离开这儿... ... ”

热尔克细细的端详她，眼角溢出笑意，低声说：“好，你便跟我走吧。”说完，他打横抱起冰糖，大踏步的离开府衙。

三日后。

三皇子热尔克宠幸汉人女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热尔克的胞弟四皇子热尔辛惊讶万分，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派人悄悄跑到热尔克所在院子外偷窥，那偷窥的侍卫运气不错，恰好赶上热尔克正同一名医师急步走进院子，等了许久，他二人出来，热尔克一脸严肃的嘱咐医师：“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帮我治好她。”

医师低声回道：“是，奴才一定拼尽全力让姑娘早日清醒过来。”

四皇子听完侍卫的回复，先是感叹流言不可信，热尔克哪有宠幸什么女子，只是捡了个药罐子回来养着罢了；然后是惊讶他这个满脑子只有权势二字的弟弟，竟有一天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他到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热尔克接过医师送来的药，坐到床边，见冰糖还是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不停的说梦话，他饶有兴致的，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她，目光最后落在了她左侧脸颊的伤痕上，眼中闪过疑惑和怜惜，然后脸上泛起红晕，他想起刚带她回来的时候，他亲自帮她换了衣裳，也亲眼看到了她胸前长长的伤疤，他震惊，心疼，失落，又有些害羞的快速帮她将衣裳穿好，可如今想想，有些后悔，既然将她救回来，那她人已经算是他的了，为何不多看几眼呢？他感到心跳加快，手有不由得从她的脸颊滑到衣领... ...

冰糖突然又开始说梦话：“对不起，...珩...对不起，求你不要... ...”

热尔克吓了一条，刚想收回手，却被她一把抓住，“不要，求你原谅我，不要走，不要走。”

见她眼角溢出眼泪，热尔克俯下身子，听她软糯的声音，忧伤又可爱的脸蛋，只觉整个身子都酥了，于是柔声应道：“我在这儿，冰儿，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快醒来吧，看看我是谁。”

冰糖的梦里，是一片灰蒙蒙的雨夜，耳边是吵闹的，沙沙的雨声，张珩仍旧一身黑色锦衣，打着白色的纸伞，执拗的站在雨中，只不过他的脸上完全没有爱意，思念，欣喜，只有浓浓的恨意和冷漠。

“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总是在这里等你，这里又黑又冷又没有尽头，我以为你会回来，于是站在诺言里不肯出来，可你，竟然违背誓言，放弃了我，选择了他？”

张珩冰冷的嗓音如冰刃，让她全身发冷，发痛，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那绝不是用哭，用言语可以表达的痛苦，她不停的道歉，不停的乞求，甚至想放弃，就此留在这个黑暗的雨夜，再也不想出去了。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有人轻唤：“冰儿，我在这儿，快醒来吧，冰儿，你猜猜我是谁？”

你是谁？唤我的这个人是谁？郑鹏，是你吗？

怀里美人喃喃说了一声：“郑鹏... ...”

“呵，还会应声了？”热尔克微微一笑，倒并不在意她把自己错认成别人，而是柔声说着：“是，我是郑鹏，你很想见到我是不是，那就快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