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宫
皇城内宫通往蜀皇书房的走廊上，一位持着拂面的老太监正躬着身子领着一将军打扮的中年人快步疾行。
“庞统领，可别说老奴没提醒你，今儿个陛下脸色不大好，你最好小心着回话。”说话的老太监正是今日早朝时站在蜀皇身旁的“传音筒”，白发无须，想来伺候了蜀皇不少日子。
“多谢初公公提点，卑职晓得了。”跟在老太监身后的中年将军急忙点头应着，姿态放的很低，身着一品官服，却也不敢在这位内三品阉侍面前随意拿大。
宫中的太监将灯火早早便点上，三指粗细的明烛与挂在檐上的灯火将近于傍晚见暗的皇宫照的近于白昼。
初公公领着人直往御书房前去，一路上所遇值守尽皆行礼，初公公一一点头并未太多理会。可见这位蜀皇身边伺候的老人地位之尊。
御书房外只有两个年轻的小太监，初公公低声过去问了几句，点了点头。
“庞统领，在这儿候着，老奴前去通禀。”说着话，初公公便向书房里走去。
“哎，初公公，劳烦了。”庞统领低声叫住正欲进去的初公公，手上拉了下初公公的袖子，便见一颗金豆子悄然送到这位老太监的手心。
初公公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拂面，渐渐的进了御书房。
庞统领松了口气，这位蜀皇身边的红人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惯不收礼。若非其父庞国公生前与其倒还有些交情，不然哪会每次陛见前提点自己两句？
等待不是太久，一会儿功夫，便见换成一个小太监从御书房出来，将庞统领唤进去。
庞统领赶忙正了正衣冠，感觉没什么问题，便走进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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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传来，正端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本的蜀皇慢慢抬起头来，苍老消瘦的脸上不见喜怒。
“臣庞远叩见吾皇，吾皇万岁。”庞远恭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面色恭然。
“进之，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对戍边卫军费开支有些质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反正朕并未从你这里得到丝毫消息。”蜀皇边继续看着桌上的奏本边好似漫不经心的随意说着话。
帝王的可畏便在于，其行事的喜怒无常。
蜀皇随口一说，但跪在下边的庞远却不敢随口回答。初公公的提醒和进来后蜀皇未让起身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臣...臣自继先父之爵至今已有近十年时间，臣未敢倦怠，戍边卫之事只因先父戒训微臣，执掌鬼面当有二不问，其一不问后宫之事，其二便是天子近军。戍边卫的军费开支，臣...臣实不敢去查。”庞远脑袋叩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话。
他刻意提起其父庞勇，便是知晓其父生前与蜀皇是潜邸旧识。
果然，蜀皇听过后，便停住手中的御笔，愣了一下，淡淡道：“起身吧。”
“谢陛下。”庞远缓缓站起来，静静的站在原地候着。
蜀皇继续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本，仿佛这上边有着什么蜀皇感兴趣的东西一般。
自然的，完全无视了依旧站在原地候着的庞远。
寂静无声的御书房里，庞远依旧恭敬的等着，蜀皇盯着手中的奏本看了很久，才转过头来盯着庞远道：“戍边卫的事一定得查，不然那些酸儒又要费事一番。你去安排人手，现在戍边卫我已经放权给了老大，日后你的势力也要想办法渗进去，听明白了？”
“微臣谨记。”庞远恭声道。心里却在想着，就连对大皇子殿下皇上也开始防范了吗？
“来，进之。”蜀皇冲着庞远招了招手，示意其走过来。
庞远低着头，迈着小步子走到蜀皇不远处。
“看看这个。”蜀皇将手中那本仔细看过的奏本递给庞远。
庞远摊开双手小心接过，仔细的翻看着。
伴君如伴虎，他要想办法应对过会儿蜀皇的问话。
蜀皇见庞远认真的看着奏本，耐心的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些累了，看着手背上的褶皱和斑纹，他不得不感叹时光的逝去和自己愈下不适的身体。
奏本不长，庞远并未花太多时间，将其上的内容基本记住以后，他便抬起头，将手中的奏本慢慢放在蜀皇的书桌前。
蜀皇依旧只是淡声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臣恭喜陛下，玉玺失而复得，实乃社稷之幸事。”庞远躬身道。
“哼，你是这么想的？”蜀皇黑下脸来。
随后，深深地看着庞远怅然道：“朕见你与你父有着七分的相似，真的很像。但如果你父站在这里，他就不会这么说，他看事情看的比你更透彻。”
“臣愚钝。”庞远慌忙跪下，他听得出蜀皇语气中的不悦。
蜀皇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望着远处值守在皇城御墙上的侍卫们，夜中传来宫中侍卫守夜的脚步，慨然道：“朕身边的掌印太监携玉玺出逃，竟连蒲丰都没跑出去，奏本上说逃犯死于蒲丰与都城交界的一处庄院，可朕若是没记错，人跑的方向应当是东北方，朕有心卖北齐探子一个破绽，却没想倒是试出了老三的斤两儿，果然没让朕失望。朕的儿子，果然好手段！”
庞远听过此话，顿时醒悟，一脸的讶然，难怪自己广派鬼面前去寻人，却连人影都寻不到，正愁无法交差，却没想，那个逃犯竟是蜀皇特意准备的，只是不知蜀皇究竟为何如此？
难道是要扫去北齐在蜀地的密探？
一时间，庞远不敢再答话，只是跪在地上，他想听蜀皇作何安排。
“季南风，你可认识？”蜀皇语气中的怒意已显。
“其乃我手下三统领，现主掌皇都外围情报，并且，臣已按陛下的意思派他在三皇子身边。”庞远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此，他可以从容的回话。
“哼，朕用骨头养着这些狗东西，现在随便来个人给块肉便换了东家，玉玺这件事，这个季南风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奏本上只字未提，看来他是一心想扶着老三！去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你亲自去问。”
“诺，臣这就去办。”
“还有，戍边卫那件事，想来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不要派你手下的人去做，朕信不过。”蜀皇毫不掩饰对手下人的不信任。
蜀皇这个小小的要求，却让跪在地上的庞远深感为难，并非他一定非得派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做这件事，而是现在他早就无人可用，哪怕是隐藏在手里的棋子。
如今，将要入冬，北齐方面不会再在边界寻衅。边界此时没有仗打，相对来说北齐方面守备会松弛一些。他便第一时间派遣自己手中的力量渗透到北齐各地，以此弥补历年来北齐情报点人员的缺失。
很明显，蜀皇忘了这一茬，庞远小心的向蜀皇表明。
蜀皇听过庞远的“难处”沉吟了一会儿，他不比年轻之时，现在需要一些时间。
“既然如此，那便派奏本上的洛呆随着那个杨煜同去，季南风这么力荐此人，我便遂了他们的心愿，朕倒是想看看老三布的局到底有多大！”蜀皇悠悠的说道。
“老五如今也已成年，便将这个洛呆派到老五身边去，也好有个位次，省的那些酸儒觉得朕有心派个小角色袒护老大。”
庞远自然点头应诺，蜀皇向来疑心很重，每位皇子身边必定要派遣人手。
五皇子年长身边自然要派人，他正为这件事发愁。
“将这个洛呆控制到你的手中，这两件事必有联系，你要随时盯着。还有，朕不愿再看到第二个季南风，朕是派他们去给朕盯人的，不是让他们自己挑主子的。”蜀皇说到最后已是不再掩饰心底的怒意。
庞远对此很理解，年迈的蜀皇一心要将所有的不确定因素牢牢控制住。
看来蜀皇心里其实最中意的始终还是大皇子，毕竟只有大皇子身边没有鬼面的力量。
庞远小心翼翼的叩首告退。
蜀皇依旧看着窗外，挥了挥手，算是允了。
庞远一直到出了御书房，才抬起手擦了擦冷汗，若非刚刚自己赶忙抬出先父，只怕蜀皇的怒火就要砸在自己身上。
蜀皇毕竟年迈，却始终没有正式颁旨立出太子，看三皇子的这番作态，庞远觉得皇子间的争夺，恐怕已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