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祸根（二）

果如江一纯所言，赤壁行宫内，撇开那些供休息的宫宇楼榭已经被洒扫整洁，其他区域呈现灰旧之色。

在行宫内，还有零星的仆人丫鬟，在打扫。刘瑾叫来一个仆人，问询清楚了德阳殿，率众疾步向那里走去。

德阳殿，位于整个赤壁行宫的中央地带。该殿一身兼二职，既供皇帝游玩时休息，如有紧急奏疏，这里也是临时的议事殿堂。

迈进德阳殿，八根金色大柱拔地而起，支撑着房顶，而在正门对面，是一张龙椅，龙椅雍容华贵，雕绘着双龙飞天的缠绕场面。

刘瑾没有细看，他打量了一眼龙椅，而后便向殿内右侧走去。

他知道，皇帝在各地的行宫，正殿两侧应该是供休息居住的侧殿。

“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巡夜的任务，左右侦缉校尉负责安排。”刘瑾说完，便向左侧的内殿走去。

看着刘瑾离去的身影，侦缉校尉身后的锦衣卫却面面相觑。住行宫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没想到竟然会住在庄重的侧殿。

大家犹疑间，却突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立刻提高了警觉，转身打量着身后。

殿外走进一位面相俊阔的年轻人，看他的面相，应该在二十六岁左右。他身着青白色罗袍，脚踩着黑面步靴，右手提着一把剑，而左手上则是一件简单的包袱。

初判断，应该是习武之人。

锦衣卫们立刻来了兴趣，此地可不是他人想闯就闯的，他们刚进来没多久，怎么屁股后面就跟着进来这个家伙？

“在下是崔成秀崔都督引荐，来找刘都督的。”还没等众人发问，男子强势地搬出了靠山。

崔都督引荐？众人一听，低声耳语起来，而人群里已经有人进去禀报。

不多久，刘瑾就从侧殿走了出来。来到正殿，他径直走向台阶上的龙椅，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张灵，你的消息倒是挺快啊。”他一边双手扶在龙椅两侧，张口就询问起来：“说吧，找咱家有何事啊？”

正殿内的锦衣卫们，此刻彻底傻了眼。他们似乎才明白过来，刘瑾刘都督来赤壁行宫，可不单是想着来此休息的，还想趁机坐坐龙椅。

相传，龙椅这个位子，也只有魏忠贤魏公公曾在某处行宫偷偷坐过，而那之后，其他人可是碰都不敢碰。

“都督，我来是想求您引荐，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张灵也不惧怕，他弯下腰，恭敬地说明来意。

一官半职，这倒不难。可是这个张灵怎么突然冒出来想要做官，莫非别有用心？

可是内心琢磨一会儿之后，刘瑾抚掌而笑。

“你是觉得日子久了，唐山庄的事情已经风平浪静，才敢大摇大摆地跑出来吧？”

张灵一时哑然，却又不敢贸然顶撞，他拂袖在侧颊上揩了一把汗：“都督圣明，当年我背叛唐山，将唐山的内部机密告知崔都督，只是后来......为了躲过唐山余孽的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

张灵说的确为事实。他本为唐山派唐尊的弟子，辈分仅次于陆秦桥。他也曾爱慕小师妹唐婉，奈何唐婉与陆秦桥情投意合，整日形影不离。

一时心中难忍这口恶气，他便串通西厂，将当时唐山的地理位置还有具体实力，秘密泄露给崔成秀。

崔成秀领兵，十分顺利地剿灭了唐山一派。

只是在那场惨烈的灭派惨案中，他一心想置之死地的陆秦桥与唐婉竟然逃走，不知去向。

而张灵在那场战役中“炸死”，此后隐姓埋名，浪荡江湖三年有余。

这次抛头露面，是因为听说西厂对唐山余孽陆秦桥的追捕再次开始。如果可以，他想加入，杀死陆秦桥，以绝后患。

“嗯嗯，我明白。”刘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于眼前的欺师忘祖的侩子手，他倒是十分欣赏：“你上次立了大功，咱家是不会忘了你的。”

说完，刘瑾沉思冥想起来。虽然此事已经答应，可是朝廷里的官职，还不知道有没有空缺。

任免官员这种事一向都是魏忠贤经手的，假如现在飞鸽传书到应天，来回还得耽搁几天。

而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刘瑾已经渐起野心。在魏忠贤之下，屈居多年的他，实在不想事事诉求于魏。

琢磨片刻，刘瑾眼珠子一闪，突然来了主意。

“张灵，赐你知府一职，你觉得如何？”

知府？张灵心上一乐，他本以为此时求见刘瑾，只能得到类似军中漕运的小差，而后慢慢升迁，没想到一下子就是这么个肥差。

试想，一州知府可是正四品官员，统领一州事物。

“谢都督。”张灵弯腰屈膝而拜。

不过，他高兴的为时过早——

“先等等，这个知府不是现在就给你。”刘瑾迟疑了一会，而后起身慢慢站了起来：“你过来，咱家和你好好交代交代......”

张灵起身，他迟疑了一会。可为了知府一职，还是勇敢地登上台阶，走到龙椅旁。

刘瑾也不磨蹭，他的嘴唇凑近张灵耳边，悄悄絮语一番：“黄州知府......如此一番......”

张灵的眼珠子微动，听刘瑾说完，他立刻感激涕零，想要再拜拜。这次刘瑾也没拦他，他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人，目光却很快扫到到张灵左臂挎着的包袱。

这个包袱的眼色怎么那么眼熟？唔，还有一股淡淡的胭脂粉气，

迟疑间，刘瑾的手已经触到包袱。而他的脑海，闪电般想起了不久前在黄州城中的遭遇。

“唔，你的包袱哪来的？”刘瑾沉稳地问道。

“包袱？”张灵抬头，立刻将包袱拿下，而后拆开，他详细解释了一番用麻布素衣权作包袱的整个过程。

话末，他却并未完全据实以告，而是乱编了那个女子的形态外貌：“都督，我看那女的脱下麻布素衣，里面是荆钗长裙，应该是哪来的野妇。”

看来，那个蒙面的家伙真是个女子。

听张灵说完，刘瑾终于肯定了自己原来的判断。只是他绝对想不到，张灵的话，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