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一刻

2008年我就读于汶川阿坝师范学院，是一名大一的学生。

我记得学校八月初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歌舞、健美操比赛。当时我报名参加了华尔兹、体操项目，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到练舞厅练习华尔兹，下午到操场练习体操。

汶川县城地处夹山沟，城市沿河分布，这是山区里城市分布的主要特点，沿山脚沿河滩分布，狭窄而又悠长。汶川县城紧紧被大山包裹，像摇篮里安睡的婴儿。这与我家乡到无二，放眼望去都是大山，十分的亲切。不过不同在于汶川的大山植被稀少，显得荒凉贫瘠，县城有两条河流经过并在城市中心汇合，一条是岷江河另外一条是什么河，我孤陋寡闻，也没有去查过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河。

两条河流就造就了强大又刺脸的河谷风，学地理教育的对这一点多多少少了解些。强大的河谷风导致汶川县一到下午两三点就开始狂虐城市，大风带着山坡上的沙尘肆虐整个县城，有种人都要被大风刮走的感觉，试想一下，被刮上天会不会像风筝一样在天上飞？优哉游哉的，哈哈，是我异想天开了！被风刮走多半只剩半条命了，不过话说回来，风虽大可它还是没有能力吹起人来。它虽吹不起人来，但铺天盖地的沙尘让你张嘴就吃土，一到下午两点到五点之前几乎不出校门。

山荒得厉害，可以说光的只剩坚强的荒草，见不着树林，又都是半山腰农家户的水果树，就那么一片而已，完全起不到美化的效果。当然地方政府为了美化一方水土，也下了大力气整治了光秃秃的山坡，看那站不住脚的山坡一颗颗人工栽植的松树和柏树，一批死去赶紧补上一批，黑色水管像网子一样分布在山坡上，你就知道政府为了绿化一方水土下了多大功夫。

然而多少年的努力效果也不怎么明显，至于什么原因，以我这个学地理教育有点地理知识的人来说，我感觉是山坡太陡水源站不住脚容易流失。另一个就是山坡太贫瘠，在我看来汶川的山都是石头山，薄薄的一层土壤覆盖在表面，太阳光强了水汽就被蒸发，暴雨来了泥土又被冲刷，虽然人和了，可是天时地利都不来气，够地方政府苦的。

以上我阐述了那么多大部可以当做废话，因为我不是谈汶川地理环境的，不过涉及到一点就是我们宿舍对面那座更加贫瘠的山，所以我必须交代一下汶川的地貌特色。

那座山，一年四季无论是暴雨还是天干物燥它都在滑坡，而且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滑坡，风大的时候你会听见大石头“咚咚咚”滚落入河流中溅起水花是声音，接着就是一大片灰尘咆哮而来，将那片山坡严严实实的覆盖住，直到风平浪静才烟消云散。

我总是庆幸我七号楼的七楼，而且离对面那山坡几百米远根本用不着担心被滚下的石头砸到。不过我常常替对面那栋临近河边的女生宿舍楼担心，有一次我眼睁睁看见对面山坡上一块巨大的石头，像脱了缰的野马奔驰而来，吓得我“哇哇哇”直叫，还好石头砸在了河水中间，溅起几米高的水花不见了踪影。事发点离那栋女生宿舍楼不到五十米，我想她们看见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有时候觉得自己心操的有点多，要是宿舍楼被砸到过校方早就不要那栋楼住人了，还一住就是几十年，而且是几十年相安无事。

每隔两周我们班都会举行班会活动。2008年5月11日，星期天。我们班有班会活动，我记得我们寝室的节目是一首歌叫“大约在冬季”，我们四人一起唱的，虽然五音不全也是精心准备了一番。我还记得有一个寝室表演的节目是猪八戒背媳妇，背的是我们班的班主任。

每一次的班会活动课大家都玩的不亦乐乎，那天还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母亲节，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向妈妈说了祝福。那天我还给我的网友也打了一个电话，其实我们隔三差五就通电话，也没有觉得这天的日子有什么不同。这两件事没觉得有什么暗示，只是在那一刻到来时我觉得是死亡前的告别。

5月12 日，星期一，那天天蓝云淡，和风丽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觉得万籁寂静，静的内心有些惶恐。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或许是天空太过蓝的原因，蓝的仰天遥望白云时感觉天是那么的高，云是那么的白。显得世间万物都那么渺小，渺小的在这浩瀚的苍穹下发不出任何声响，像个恬静的小女孩总是在安静的沉睡。

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的大门像决堤的河口，潮水滚滚而出，直奔食堂。半个小时后，食堂人潮退去，我吃的满身大汗，抱怨这人太多了还是老火，有句话叫人满为患，食堂真是大患啊。我每天为抢食都会在食堂挤得头破血流，汗流浃背。我很多时候想不明白，食堂准备的饭菜都是有多无少，为何每个人都会拼了命抢在前面去排队，生怕晚了就没有饭菜呢？

今天中午要不是要练习华尔兹，我懒得去抢了，不过师姐把时间定在12点40，我不得不抓紧时间解决吃饭问题，不得不下课就直奔食堂去抢食。

师姐把时间定在12点40，其实就是1点，因为大家的时间观念都不太强，你要是说1点开始练习，那么许多人1点10分以后才会到场，所以不得不说12点40。

1点所有人员准时到齐，师姐开始教我们这帮手脚一点都不灵活的师妹师弟。我的搭档很有趣也很笨，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跳舞的天赋，师姐手把手教他几次，他还是无法做出那么柔美的动作来。最后他给我说他不跳了。我说不行，你不跳了我就没有舞伴了，要不来你早该就不要来，这都练习一半了你要撤了，我还能跳吗？我命令他为了我不许放弃。他挠挠头笑笑无奈的答应了。

练习到下午两点，师姐说她有事今天暂时练习到这里，问我们下午有没有课，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这样既然不能统一到一块，下午只能不练习了。

我回到寝室想下午也没有课，在寝室待着也无聊，打算去网吧上网。于是打开抽屉清点我的零钱。五块硬币，一张五元的，三张一元的，正好全都充成网费。发现抽屉里还有大钱，几张十元以上的，顺便拿出来清点。一十……

对面上床的室长脱了外衣躺下打算睡一觉，一个有课正要上床去取放在枕边的课本。另一个室友打算上床躺着看小说。寝室里四个人的动作都在进行中，突然之间楼房晃荡起来，震荡的幅度越来越大。地面上、桌上的物件像中了邪猛烈的跳动起来，我第一意识就是地震了，扔掉手中的钱，赶紧抓住上床的扶梯。我听见硬币落地滚动的声音，听见床咚咚跳跃的声音，听见楼房碎裂的声音，听见室友尖叫的声音，听见门外楼道了逃生的脚步声。此时我的腿被吓的软而无力，径直哆嗦，哪还有力气跑，只能死死捂住扶梯。

两边的床慢慢向中间靠拢，我不能被渐渐靠拢的床挤死，万一楼房不塌我还能保住一条命，我要逃到空旷的地方去。我的大脑在我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时刻指挥着我这样做，这或许就叫人的本能吧，求生的本能。

因为双腿实在抖得厉害，我不能顺利的跑到阳台去，只能抓住扶梯大步迈过去，刚迈几步，只听室长在上床吼道：“别跑！”吓的我内心更加惶恐，她看我抖得不行怕我摔倒在地而受伤。

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哭道：“地震这么厉害，我不跑难道被床挤死吗？”

她声音略显镇定，我也没有心情抬头看她是否一切安好，只是知道床摇晃的厉害，而且不断向里靠拢，后来我想她肯定吓得也不轻。室长大声道：“不要害怕，对面山塌了而已！”

山塌了而已？这是山塌了能引起的架势吗？我在想她还是学地理的学生吗？居然一点地震知识都没有！

我呜咽着骂了一句：“放你的狗屁！”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

“别哭了，赶快把窗户关上！”室长还算镇定，脑子清晰，有一室之长的模样。

可我呢？抬眼看窗户外黄沙弥漫整个苍穹，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我是有心去关，却无力做到，腿像在筛糠，如果松开扶梯立马倒地的架势，我关不了。就在我无望摇头时，另一个室友抓住我两步并做一步跑去关上了窗户，窗户关上的那一刹那间，白昼被黑夜吞噬，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天呐！我在内心呐喊，这是地球要灭了吗？怎么会突然间变黑了。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给我讲的鬼神故事，说天被妖魔吞噬，人们生活在黑暗里，没有了太阳虫蛇肆意，人们慢慢因病虫侵袭而死去。那时候就害怕有这样的一天到来，总是担心太阳落山后第二日爬不出来。不过我的担心总是多余的，太阳第二天总是准时冒出山尖。后来我喜欢上了地理知道妈妈讲的故事永远不肯能发生，还嘲笑了自己一番。

至于地球会不会处于永远黑暗中，这是个很高深的问题，然而现在根本不用担心，我觉得几千年内还不会发生这一幕，所以不探讨。而地震那一刻确实黑暗了几秒钟，在我十分惶恐的时候，天突然又亮了起来。它不像白昼黑黑夜的交替那么缓慢，它像闭眼三秒有睁眼那么突兀。突兀的吓人。

黄沙将侵吞了整个苍穹，我绝望至极，在心中哭泣，为何还不停，七楼，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难道真的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还好昨天给妈妈打了电话，在临死前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我已经很高兴了，泪水随着内心的绝望无声无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