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富春山居图

随着天气愈加寒冷，江面的坚冰愈发深厚。庞云增的破冰之旅显得有些漫长。

“究竟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天黑就能到上海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到松江？”庞云增披着貂皮围脖儿，斑斑雪花与他洁白的貂绒混杂在一起，更突显得他那一身猩红的长袍美艳醒目。传家知道这位爷儿不是一般人，也不敢怠慢，赶紧来赔罪硕导：“二爷，这江面上冰太后，要是走快了我这船吃不住啊！”

“哼，让你吹，说什么沙船轻，风力大，江面行事比洋船还要快。现在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吧？我告诉你，明天早上要是还到不了上海，以后我们庞家的货物就不用你来运了！”庞云增说完立马转身回头。

“别呀，二爷！”船家虽然着急，但是庞云增已经回到了屋子里。船家一咬牙，说道：“赶紧的，帆都挂起来！”

“可是当家的，都挂起来咱的船坏了怎么办？”

“没什么可是的，你以后还想不想在湖州混饭吃了，麻溜都给我挂起来！”

……

上海这边，众商贩一听说朝廷要兴办船厂，专门制造民用轮船，都表现地极为踊跃。上海道衙门里的各职人员出去一天，实际上联系的人不超过三十个，但是没等到整个上海滩就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报名参加招商会的商人如鱼贯江口，邵友兴心里十分高兴。

看着手里的名单，盛宣怀也十分高兴，这名单上的商人一个个都是大户，这次招商看来筹集百万两银子绝对不成问题。他回头看了一眼宋长清，问道：“福州那边的情况落实了没有？”

“大人请放心，福州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只要我们的银子一到位，他们立马就会前来上海。”宋长清换了一身厚厚的棉袄，干瘪的嘴唇上起皮，脸上膏黄不济，显然这一段时间他也累得不轻，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竟然忙成这个样子。虽然身子劳累，但是宋长清的眼睛里满是光彩，心中默默念道：“胡雪岩啊胡雪岩，这次你肯定要载我手里。”想到以前胡雪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宋长清拱手，说道：“盛大人，我看我们可以向李中堂请议了。”

盛宣怀放下手中的纸张，问道：“请议？请议什么？中堂大人能做的不已经都给我们做了吗？”

宋长清说道：“不然，轮船招商局建立之初，就是为了与福州船政局交锋。此时我们大势已成，完全可以给福州船政局那边施加一些压力。”

“你的意思是让中堂大人运作一番，催促船政局早日造船？”

“对，不光是早日造船，还要早日让轮船下水。”

盛宣怀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出来：“宋先生，你这一招可就太狠毒了，不光釜底抽薪，还要火上浇油。”

宋长清笑而不语，说道：“无毒不丈夫。”

“好，这次要是事情办得顺利，我一定想中堂大人为你请功！”盛宣怀说道。

“那就多谢盛大人了。”

盛宣怀听到宋长清如此答复，眉头一挑，没有再说什么。

……

快要过年了，虽然大清朝久经战乱，但是北京城里依旧由着热热闹闹的过年氛围。天桥周围卖大力丸的，拔牙的，胸口碎大石的等等人都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车车白菜、牛肉、猪肉、糖果酥果、糕点小吃以及过年用的鞭炮窗花等等。

万志全一路走过来，心里也被感染地十分高兴。手中拿着刚刚送到北京的富春山居图，万志全慢慢朝着文府走去。

万志全知道东家这次亲笔写信交代自己办事儿，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必然是东家有求于文煜大人。文煜大人贵为刑部侍郎，官居一品，在京城中地位显赫，这个时候正是各大官员纷纷前去送礼的时候，看着手中这一卷画，万志全有些为胡雪岩担心：也不知道这东西中不中用，万一文煜大人看不上可怎么办？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再只够一些古物带去的，但是爷爷说东家既然交代送这一样东西，这一样东西管够了，没让自己再置办其余东西。此时眼看就要走到文府了，万志全反倒觉得不该听爷爷的。

叹了一口气，万志全朝着文府走了进去。

管家通报后，文煜在大堂会见万志全。文煜看到万志全，也没有摆架子，由着万志全行礼之后就让他落座了。

万志全落座之后，文煜说道：“往年不都是过完年才来送分红吗？今年结账这么早？”

万志全把手中的东西送了过去，说道：“文大人，志全这次来不是送分红的。今年的分红依旧是开年才来。是我东家找到了一件好东西，特地让我给您送过来。”

“胡雪岩给我的？那我可得好好瞧瞧是一件什么宝贝。来人，给我打开。”文煜端起茶杯吩咐道。

文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老爷平素里喜欢收集古玩字画，做这些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合资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卷，然后两个人慢慢将之展开。

初看时文煜并不觉得惊讶，但是随着画卷慢慢展开，文煜喝水的动作骤然凝滞，等画卷展开到落款的时候，文煜眼睛一缩，猛地把茶杯置到了桌子上，吩咐道：“快，快，把我眼镜拿过来！”

下人闻言赶忙去文煜书房把眼镜给拿了过来。可文煜一刻也不等，下人刚刚前脚走出去，文煜就凑脸到图上，认真地看起这幅富春山居图。

等到眼镜拿过来的时候，文煜戴上眼镜，又反复大量，看他弯着腰凑在画卷上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画里。

仔细看完之后，文煜转头，盯着万志全，深深出了一口气。

“把这画给我仔细收起来，放到书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动他一下。要是让我知道谁给我乱动，仔细他的手脚！”说完之后文煜坐下来，说道：“万掌柜，不知道胡老弟又什么话给我啊？”

万志全看到文煜这动作，早已经知道这幅看起来貌不惊人的画绝对价值不菲。他闻言从怀中掏出胡雪岩的书信，递给了文煜。

文煜二话不说拆开书信，看完之后就近扔到了火盆里，说道：“一个船政局特使罢了，你告诉胡老弟，让他放心，以他的能耐，做这么个特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