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战一朵梅花
是夜，星光点点。
贫民区一片寂静，一道灰色人影悄无声息的飘进楚莫的宅院，径直来到苏浩然的床前。
灰衣人站在阴影处，看不清相貌。
他伸手探了一下苏浩然的脉门，而后又在其全身各处轻拍，一道道灵力气息随之注入苏浩然的体内。
感知着灵力反馈的情况，灰衣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自语道：“果然如苏冬通报上所言，这种状态真是太诡异了，即没有生机也没有死气。”
灰衣人从怀里取出一根长针，轻轻的插进苏浩然的咽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顺着针孔缓缓渗了出来。
“居然是魔气！哼，试探了几十年，不还是没种跨过来？”灰衣人讥讽一声，而后对着昏迷的苏浩然道：“小子，你可能需要多等一些时日了，这种魔气就算是我，也只能慢慢驱除。而且您精血损失殆尽，唯有慢慢新生。是生是死，还得看你自己。”
说完，灰衣人离开了宅院，驭空飞行至青阳城茶楼，密音传了几句话，就飘然而去。
翌日，楚莫起床后照例看了一眼苏浩然，习惯性的就欲转身离开。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细看之下，楚莫发现苏浩然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血色。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楚莫一无所知，突然间发现苏浩然有所好转，楚莫悲喜交加，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当然，苏浩然若是醒过来，楚莫也算是真正有了个伴，而且对方还可以指点一下他的修炼。
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多了一张嘴要吃饭，而且苏浩然的恢复肯定需要灵药之类的，那可全都是钱啊……
这与吝啬无关，楚莫是真的缺钱。
也许，大陆上的灵武者都讲究一个豪情壮志，仗义疏财。
但是，楚莫并不是所谓的江湖儿女，他没有那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本事，更不具备金钱如粪土、仗义值千金的高尚情操。
对于能力之外的事情，楚莫一向选择无视。
无视一个人，只需要一个转身。
楚莫转身出门至院落，自顾自地开始炼体。
晨光微曦，楚莫拳风劲劲，腿扫如棍，身体来回扭转侧移，打得像模像样。
偶尔砸出一拳击打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留下深深的拳印，震落一地枯枝。
拳势渐敛，劲风湮灭，楚莫气喘吁吁，全身上下酸痛无比，豆大的汗珠将衣衫全部浸湿。稍作歇息之后，楚莫换过衣衫，开始生火作饭。
他最近变得非常能吃，而且越吃越多。
艰苦残酷的炼体，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力的消耗，食物是他唯一补充的途径。
当然，有些孩童炼体时，家族长辈会提供灵药辅助补充恢复。但是对楚莫来说，灵药太过奢侈，最便宜的也得一个金币，还只能买到一株而已。
吃过早饭，楚莫从戒指里把两本书拿出来，用纸笔抄下一些不认识的生字，而后向学堂跑去。
他每天上学前，都会抄几十个字在纸上，去学堂请教先生。
回家之后再交叉理解，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楚莫终于明白了这两本书里的大概内容。
这个炼体功法，名叫韧拳。
与传统意义上的功法不同，韧拳更倾向于攻击而非炼体，或者说它将炼体与招式结合在了一起。
根据上面的介绍和注释，这是一套近身战斗的拳法，修炼有成之后，身体各个部位都可以作为武器，攻势凌厉，招式诡异，但是必须欺身近人方可，因此对身体强度和柔韧性的要求极高。
这一点楚莫深有体会，才炼了一个月而已，楚莫已然可以灵活调动全身关节向各个方面扭曲。
据说这套韧拳若是修炼到极致，全身各处都可伤人，极为霸道。
至于另外一本书，则是一种被称为“烟云步”的步法。
这套步法并不完整，只有上半部。即便如此，楚莫依然如获至宝。
这个步法是由烟云演变而来，修炼之初，身法快若流光，如烟随雾，再往后甚至可以作到短距离的闪现。在楚莫看来，真的太适合逃跑保命了。
然而就如韧拳一样，这个步法同样苛求身体强度和柔韧性，楚莫总觉得这两门法诀应该是同一人所创。
了解了这些，楚莫决定抽点时间出来修习烟云步。
万事开头难，楚莫如今的身体强度，施展烟云步的话，只能走出五步。
若是强行迈出第六步，必然会吐血摔倒。然而，虽然只有五步，楚莫却也感受到了烟云步的玄妙。
施展烟云步之时，叶漠的身体就像是烟雾一般缭绕不定，极为飘忽。
烟云步，果然名副其实！
尝到了甜头，楚莫精神大振，勤练不辍。
一般同龄人修炼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歇息玩耍，把修炼当成任务来完成。
但是，对楚莫来说，这是生活甚至生存的根本。虽然现在他还有一些兽核可以维持生计，但是坐吃山空肯定不是办法，他急需一计之长。
修炼就是他的一计之长，若是真如断诀上所说练到极致，那么他就能轻松谋到一份差事，最不济也可以去青阳山脉打猎，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挨冻受饿了。
因此，楚莫修炼的更加努力，就连睡觉时间都减少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楚莫每天艰苦修炼，苏浩然依然长睡不醒，灰衣人夜夜潜入为苏浩然注入灵力，驱除魔气。
三人互不打扰，默默无闻，且默默无言。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随后楚莫家左手边的宅院迎来了一位新邻居。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庆祝乔迁之喜，这位邻居大开宴席，邀请了整个村子的人。
对于免费的东西，楚莫从来都是不拒绝的，尤其是食物。
当天筵席非常热闹，村民们都喝得很尽兴。
觥筹交错间，楚莫认识了那位自称老孙头的新邻居。
老孙头五十多岁的样子，慈祥和蔼，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双眼炯炯，嗓门洪亮，步伐稳健，显得老当益壮，精神矍铄。
既然是邻居，老孙头特意跟楚莫多喝了两杯，醉意醺醺的说了些酒话，大抵便是以后有事不要客气，邻里乡亲的多走动，饿了直接来家吃饭云云……
客套话就是用来听的，万万不可当真。
第二天楚莫就将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生活还得继续。
通过这段时间的炼体，楚莫的身体强壮了许多，全身肌肉如虬龙一般高高隆起，充满了力的美感，与以前的瘦弱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时至今日，楚莫已经熟练掌握了韧拳的所有招式，一整套动作打得行云流水，得心应手。
他修习烟云步也略有小成，施展起来如雾似风，迅疾如光。只是即便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依然无法持久，超过半柱香便会全身脱力。
然而，楚莫不知道的是，一般的炼体者若是要达到这种程度，至少需要两三年的光景。由此看来，楚莫似乎是一个旷世奇才，人中龙凤。
但，其实不然。
炼体境根本没有天才，这个境界与智力无关，与天赋无关，与功法无关，与玄乎其神的感应无关。
就是一个字，炼。
对于炼体境来说，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某一个比另一个稍微强壮一些，起点高一些。
而这个区别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功法也许有强弱之别，但是强的功法就代表着高强度的训练。放眼整个大陆，没人有资格跟楚莫比较炼体的强度。
他的确只炼了三个月，但是，这三个月以来，他从未间断过。
除了每天三个时辰睡觉，一个时辰吃饭，其他时间都在炼体。
他的三个月，相当于别人的两年甚至三年。
在这三个月的炼体过程中，楚莫曾经无数次摔得鼻青脸肿，更有十多次昏迷，两次虚脱濒临死亡。
他只是拼了命而已。
……
正午的阳光，尽情的挥洒，照在人身上暖哄哄的，说不出的舒服。
院落中，楚莫浮光掠影般疾速移动，在阳光下留下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影迹，如风中的落叶，似天边的白云，飘逸灵动。
按照烟云步上的法诀，楚莫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劲风狂吐，烟尘弥漫。
“咻！”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尖啸突然传至，楚莫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凶险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楚莫双腿肌肉猛然急剧颤抖激发出一股狂暴的力量，全部涌入脚掌，猛踏地面，形成两个深深的脚印，硬生生的停住了前冲之势。
一瞬间，由极行到急停，整个画面显得极为诡异，但却没有任何突兀之感，如行云流水一般。
然而，尖啸依然在响，楚莫眼角余光瞄到左侧正有一道红色的光点迅猛射来，快得不可思议。
楚莫力灌双腿，将其像木桩般钉在地上，腰肢向右后方侧扭，上半身刹那向后倒去，犹如折断了一般。
与此同时，他右手紧握成拳，借着腰肢侧扭所带来的力量，狠狠地砸向那道红光。
“轰！”
红光撞击在楚莫的右拳上，爆出一声巨响。
顿时，楚莫感觉就像是被千斤巨锤砸中了一般，右手被炸得皮开肉裂，血流如注。
旋即，他的身体被轰出一丈多远，直到撞上右侧的土墙方才停下。
劲风渐敛，红光缓缓飘落，在楚莫的眼瞳中逐渐放大。
他终于看清了，那红色居然是一朵梅花。
红梅如血，五瓣并生，完整无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