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胡府谈
庞府虽然不如胡府大，却更加精致。时值隆冬，庞府大堂前时髦地挂上了西洋毛毯。照理说府宅的大堂，别说毛毯，就是门帘也不能挂的。除了晚上闭户时丫鬟们把大堂门关上，白日里大堂的门要始终敞开，以示意对客人的欢迎。可是庞云增偏偏就是一个纨绔公子哥的脾气，不管这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规矩，自己挂上西洋毛毯之后觉得舒服，也不害怕别人说，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挂了上去。
胡雪岩和老管家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把细羊毛毯给掀起来，就先听到里面一阵吆五喝六。
“二筒！”
“碰，大饼！”
“胡了！”
“刘不才，你又出老千。”
“庞二爷，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我哪里出老千了，不信你问问我身后这丫鬟。姑娘，我出老千了吗？”
“老刘，这是人家庞府的丫鬟，当然向着庞二爷。”
“得得得，怎么又给你点炮了。”
……
胡雪岩还没有走进屋子，就已经听到了刘不才和刘荣昌的声音，顿时觉得好笑。看来庞云增这爱赌博的嗜好还是没变。
胡雪岩当即一掀毛毯走了进去，说道：“你们四个可真是清闲啊！”走进屋子里一看，正是刘不才、庞云增、刘荣昌和尹麻子。看到胡雪岩，大家伙儿全都愣了一下，刘不才赶紧站起来，说道：“东家，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吗？”
刘荣昌赶紧让座，说道：“东家请坐。”
庞云增也热情地说道：“你这可是稀客啊，多少年没有来过湖州了。来来来，快坐下，没有你管着，这刘不才赢起我的前来真不手软，气死我了。你快给我治治他！”
胡雪岩一摆手，说道：“庞二爷，我今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要事找你商量，你看能不能移驾详细谈？”
庞云增一咧嘴：“大过年的有什么要紧事儿，咱们先上手，牌桌上说。”
胡雪岩左右看了看，没有说话。
庞云增把牌一推，指着身后的丫鬟说道：“得得，胡老爷请咱说话，咱也不能不去啊。”
胡雪岩指了指身后的管家，说道：“我们俩还都饿着肚子呢。没吃中午饭就赶紧过来了，你看是不是先给我们弄点。”
庞云增呢过翻了一下白眼：“你这什么人呢？还没过年呢就来我这儿蹭吃蹭喝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依旧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准备。
胡雪岩和庞云增来到书房，丫鬟赶紧上了茶。庞云增说道：“看你这一身的雪，要不要换身衣服？”
胡雪岩从怀中掏出竹筒，说道：“就不换衣服了，事情紧急，庞兄最好今日就前往上海。”
庞云增眼睛一瞪，看着胡雪岩慢慢扭开竹筒，说道：“好家伙，看你这架势，是要干大买卖啊！”
“庞兄所说不错，上海船厂就要召开招商仪式，不知道庞兄听到消息了没有？”
“船厂？招商？这个我不感兴趣，没听说过。”
“我长话短说，李鸿章大人请命在上海开办一处船厂，用来制造民用轮船。但是朝廷银子不够，于是乎我就想出了一个股份制建立公司，官督民办的主义想办法送到了李中堂那里。现在朝廷已经批准了，由官府监督，民众集资建造船厂。这招商会，实际上就是集资。”
庞云增点了点头：“哦，我懂了，不过你不是站在左大帅那一边吗？怎么又帮着李中堂出主意了？”
胡雪岩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我自然是站在左大帅这边的。所以这个船厂，我不能让他落入李中堂手里，我要庞兄帮忙在招商会上，认领至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样，我就能控制住上海船厂。”
“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那得多少钱啊？那可是开办船厂，我要是把钱拿去都造船，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庞云增一脸为难的说道。
“庞兄误会了。我不是要你出自己的钱，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只需要把银子花出去就是了。”说着胡雪岩递过去一张大三元银行开具的银票。
庞云增拿过银票看了一眼，看完之后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然后长大了嘴巴：“一千五百，万两！”
胡雪岩点了点头：“不必全花出去，看情况，只要能够占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就可以了。”
庞云增难以置信地看着胡雪岩，说道：“都知道你胡雪岩是个财神爷，谁知道你竟然一下子就拿得出一千五百万两。你这丝绸生意、粮食生意、药材生意、当铺生意、钱庄生意……都还做不做了？”
“没事儿，我手头的生意暂时还不愁资金调度，这些银子大可以全都花出去。”胡雪岩既然给庞云增露了个底，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庞云增连连感叹道：“好家伙，好家伙，那你究竟得有多少银子？”
胡雪岩说道：“这个就不消说了。我这里有两份合同，一份是股权转让合同，一份是收益分成合同。庞兄帮了我这个忙，以后船厂每年的分红，我给庞二爷分两成，只要庞二爷密不透风的把这件事情办成，别让人知道我胡雪岩是大股东就行！”
庞云增连连点头：“这一千五百万两放银行里吃息也了不得了。这分红又是赚了，我不能白占你便宜，一成分红足够了。”
胡雪岩摇手：“合同都写好了，招商会可能明天后天就会召开，咱就不耽搁功夫了。直接签了你就能动身去上海了。”
庞云增点了点头：“好！”
说完庞云增叫人拿来红泥毛笔，签字画押。
胡雪岩看到庞云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往上面按手印，赶忙拦住，说道：“庞兄，这么大的买卖你就不看看合同？”
“你胡雪岩什么时候骗过人，大清商人无数，要是你胡雪岩都信不过，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说着庞云增把手印按了下去。
“这件事情就摆脱庞兄了。”胡雪岩不再多说，起身拱手。
庞云增把自己的那一份合同收好，说道：“那我就不送了，出去吃了饭你就走吧。管家！套车去码头了！”庞云增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主儿，不等着胡雪岩吃饭，自己就要先走了。
胡雪岩出去以后，饭菜已经上了，老管家马叔站在桌子边，却不敢动筷。胡雪岩一来，看到菜都还冒着热气，赶忙说道：“马叔，你赶紧吃啊！站着干什么？”
老管家有些受宠若惊，局促地说道：“老爷吃吧，庞二爷就做了一桌菜。”
胡雪岩一把把老管家按到了桌子上，说道：“咱总共就两个人，你还让人家做两桌菜呀，吃吧。”说着又把筷子递到了老管家手里。
老管家满脸堆笑，说道：“那我就吃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