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匆忙的来客

马上就要过年了，胡雪岩今年一年往返于福建上海两地，竟然是没有回家一次，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心里都觉得对不住自己的母亲。虽然翠环和巧云都来信说母亲身体无恙，但是父母在，不远游，自己现在已经是荣华富贵于一身，还不能一进孝道，实在是说不过去，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恰巧前些天翠环又书信一封，说杭州的胡府已经修缮好了，胡雪岩决定今年过年带着七姑娘一起回杭州一趟。所以赶在二十号的时候，原本的松江魏府，如今的松江胡府里不仅没有喜气洋洋的过年氛围，反倒是一个个行色匆匆，颇有些饥年遭荒的意思——厨房里的伙夫开始洗刷锅铲，原本放在火灶上的一应大刀小刀案板蒜杵等等全被归置到了架子上，看样子这几天是不打算做饭了。门外的柴夫把城外新送进来的槐柴捆好放到了柴房，柴房们口则放着管家早已经写好的“柴房重地，小心火烛”的封条。丫鬟们此时一个个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这自己的衣服收拾，小厮们也都悄悄打开荷花包数着自己一年攒下来的银两，想着回家该带些什么东西。

此时，七姑娘也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相公，你说我给娘带点什么礼物好？”

“娘不挑剔，你带什么她都是喜欢的。”

“这怎么能行呢？娘平日里就没有什么喜好？”

“娘信佛，平日里就烧香念佛，没有其他爱好。”

七姑娘眼睛一亮，忙说道：“要不我去给娘买一个佛像？”

“买一串佛珠就行，家里的佛像本来就是好东西，不用再置换。再买一个，娘不仅不会高兴，兴许还会说你铺张浪费。”胡雪岩说道。

“行，那就买一串佛珠吧。”七姑娘答道。

“夫人，换洗的衣服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什么要要收拾的吗？”丫鬟探头问道。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你自己的吧。”七姑娘说道。

“是，夫人。”丫鬟一脸的喜悦，走路都轻快了起来。以往每次过年都待在胡府，已经有四五年不曾回家过年了。这次胡府全体休假，她终于能回家过年，心里着实高兴。

胡府里面现在最清闲的，也就是胡府的门卫和管家了。这一老一少倚在，门口，看着胡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愣愣发呆。

“哎，你说我是门卫，必须得看门，也就不回家了，你个老头怎么也不回家呢？”

管家摇了摇头：“当初跟着三婆婆闯江湖，也没没有立业，也没有成家。这胡府就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儿。”

门卫听到老管家这么说，有些为他伤心，说道：“没事儿，今年我留着陪你，你不会孤单的。”

“切，谁要你赔。我要跟着老爷小姐去杭州。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就行了。”老管家眉头一扬，说道。照理说他应该管七姑娘叫夫人的，可是多年的情分摆在那里，他始终改不过来口，一直管七姑娘叫小姐。

门卫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别呀，这是什么事儿啊，感情过年这么大个胡府，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你小子别不乐意啊，过个年就是十两银子的补贴，你要是不愿意，赶紧回家过年去，这差事有的人想干。”

“别别，我就是那么一说。反正你们一回来我就放长假，也就是迟一点回家罢了。不过老头子，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这是什么话？小姐头一次去亲家，能没有个娘家人跟着吗？”

“这么说倒也对。哎，走吧走吧，都走吧，我一个人乐得清闲！”门卫翘起二郎腿，说道。

“你小子别给我不着意啊，我跟你说，咱们老爷那是上海顶天的大人物，过年来这里送礼的人保准少不了。虽然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指不准还会有人不知道。你小子把东西都给我收好了，就放到大堂里，把名目都给我记清楚了。给你的那一本白帐不是给你擦屁股的。”管家严厉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落了一顶轿子，这轿子来得迅疾如风，速度非常之快四个人抬着仿佛是脚底下抹油了一般，刺溜溜直接就从胡府门口滑了过去。等看到过了门没停下，才又反了回来。

回来之后这这轿子还没有落下，里面的人就问到：“怎么回事儿，已经到了？”话还没有说完，这人就立马撩起门帘往外面看。下人还没有回他的话，他就已经脚不点地走了下来，朝着胡府里面冲。

管家赶紧上前，问道：“这位老爷，敢问您是哪位？”管家在胡府看了多年的门，上海的商政要员那是门清儿，往往客人还没有下轿，光凭着轿子管家就能分辨出轿子里坐的是谁。可是这一次来的这人，坐的轿子看上去很大气，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于是赶紧上前询问。

谁知道这来人完全不理会管家，而是说道：“不用通报了，我自己进去。”

管家紧赶着在后面追问，却赶不上去，眼巴巴看着那人穿过前堂，往后院走去却无可奈何。

等那人一走，门卫捧着肚子走上来，笑道：“老头儿，你不是说你以前在江湖上绰号‘草上飞’吗？怎么连这么个胖子也追不上？”

那管家看到这门卫一脸笑意，腿上还比划着动作，气得胡子飞得老高，说道：“这，这，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