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离家前夕

宫宴，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场皇帝面上的赏赐罢了。

言笑秉着“诚惶诚恐皇恩浩荡”的模样低头度过了整个晚上，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宫宴结束，皇后又突发奇想，道“本宫看着这言家五小姐甚是欢喜，以后便多进宫陪陪我吧”。

此话一出，若是以往，定是好多人又要开始可怜言笑了，但是这段时间，言舞出了太多非风头，故而所有人都开始见怪不怪。

不过，这“所有人”里边要除去顾离白。

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然人家也不会至于在她回言家的路上堵上一堵不是。

高头大马上，侧颜是公子如玉般的精致，掀眸似是漫不经心的打量，一瞬间好像是带着专注，就像是踏进繁花丛中，目光却只为那一枝停留。

言笑透过弄玉微微掀起的帘子，看到拦下她车驾的少年，突然觉得：如果顾离白不说话的话，也是蛮看得过去的。

“不知... ...”这边言笑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少年已经扬鞭调转马头离开了... ...

离开了... ...

于是言笑突然病娇了，内心狂掀桌：有病啊！拦下别人车驾然后甩了一个打量的眼神，啥都没说就走了？走了！

弄玉也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了看三皇子离开的方向，没有发现丝毫有返回的迹象，又心翼翼的看了看她家小姐的脸，她怎么感觉自家小姐身上满满的全是杀气呢？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她家小姐可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啊，而且现在的表情也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啊，一样的没表情。

一定是错觉，嗯，错觉。

距离宫宴过去，已是十余天将近半月的时间。

言笑又把一本手中的账本核对完，随手递给了身边随侍的儒矣。

儒矣接过，没跟往常一样的看着言笑，也没有寻常那般的活跃，反倒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

时间久了，言笑都觉察到这丫头的不对劲了。

“怎么了？”自家的小丫头心情不好，自己身为主子的也不好不过问不是？

儒矣欲言又止，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没回答，言笑有的多得是耐心，也不追问，一边对着手中的账本，一边等着。

“主子不日就要离开言家，儒矣不舍得。”说着，儒矣眼眶就红了。

言笑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又不是离开了不回来了，去学院学习是必然的，你们在家好好帮助二姨娘管理家务就是。”

“嗯。”话一说出口，儒矣就知道自己是失态了，吸了吸鼻子，应了声便不回答了。

主子放心的叫她们在家辅佐二姨娘，这是主子对她们的信任，不能让主子担心不是。

这边儒矣很快的就将情绪收拾好，倒是言笑，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只要府里有嫡女在，这管家的责任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姨娘那里去的，虽说五日后她离开了言家，但是这言府不是还有个新晋的言舞五小姐在的吗？

可是... ...

虽然老夫人没有明面上提及，但是言笑可以隐约感觉的到，老夫人并没有让言舞插手言家事务的打算。

如果老夫人打算在她去学院之后让言舞顶替她的位置，那么这段时间就应该让言舞来她这里协助处理事情了，抑或着直接调到自己身边教管，可是老夫人并没有这样做，连提都没有提。

更何况，之前她搬去别院住的那段时间，虽然被她以“二姨娘管家也是有些经验的，暂时就由二姨娘代管”没交给言舞，但是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议。

老夫人给她这位大小姐的脸面？言笑可并不会如此自作多情。

如此看来，言笑觉得，自己倒还真是看不懂猜不透老夫人为何会对言舞格外“亲切”了。

心思转到这处，言笑放下算盘，玉手轻抬置于腮下，她突然想知道，“儒矣，最近五小姐都在做什么？”

“回大小姐，五小姐除了去皇宫走了几遭，其余时间就是在自己院子里修炼了，昨日儒矣还听到五小姐房里的小丫鬟崔宁说五小姐现在已经突破尊阶了，这么快的修炼速度，也太骇人了吧！”儒矣皱着自己的小眉头，若是别人修炼的如此之快，她必定会感叹一番，但是这人是言家的人啊，修炼这么快，岂不是抢了她家小姐天才的名头？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言笑可没有注意到儒矣那已经发散到了天际的思维，只是扯了扯嘴角，只是突破尊阶？怎么可能，再者说了按照言舞那多疑又别扭的性子，她院子里的一个小小丫鬟又怎么会知道主子的情况？言舞这是在藏技吧。

看来她也要抓紧修炼了才是。

“五日后，我就要去报到，在此之前我要进行最后一次闭关，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打扰，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出来。”言笑吩咐。

“是... ...”儒矣扭着自己的手帕，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应下了。

言笑：... ...为什么后背有发毛的感觉？？？？

*** ***

言笑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闭一次关而已，出来之后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小姐，皇帝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现在在家主那里压着，您要不要取回来？”儒矣小忐忑的模样，心理已经快把弄玉和墨棋打死了，非要让她来说。

贵妃榻上的女子却连眼皮都没有翻一下，合起来的眼眸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屋子里弥漫的危险气息，跟在言笑身边数十年的儒矣自然是感觉的到的。

问完这句话，儒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废话，让你多嘴！

儒矣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让言笑内心失笑，一睁眼就看到自家小丫鬟委屈巴巴的样子，她这个主子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坐起身来，言笑根本就不在乎的说：“不必了，反正明日就要启程，在我这里放着也怕弄丢，就在父亲那里寄放着吧。”

屋内就在言笑说完话之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半晌，言笑复又开口，“若是父亲派人过来问什么，就说我还没有出关，省得？”

“儒矣省得的。”儒矣忙应下，小心翼翼的模样，跟以前可谓是天差地别，“那儒矣告退了。”

“去吧。”看着儒矣退出去，言笑脸上复又勾起浅笑，她并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因为就算是解释了也没人会相信，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任由他们自己去脑补好了，又不会掉一块肉。

有谁会相信言家大小姐对于跟自己有婚约已经将近十年的未婚夫没有感情呢？

没人会相信的。

跟顾墨晟解除婚约，言笑想过这件事，但是没放在心上，如今虽说解除了，可是这方式实在是让言笑内心膈应的慌。

在她闭关的时间内，赤漠国大使来访，之前被皇帝见过因为天赋出众除了庶女身份的言舞自然就要随着言家主言漠生出席。

可是三大国之一的赤漠使者到访，必定不是就只是就着解决邦交问题那么简单的聊聊，这东扯西扯着，这话题的关注点就蹦跶到了联姻身上，皇帝表面上也应承了人家。

而名义上是招待使者实则上是物色联姻对象的宫宴，席间言舞风头尽出得了扮成赤漠国使者的皇子的注意，向皇帝求娶，言笑的未婚夫二皇子顾墨晟却是在众人未开口之前说言舞是他的未婚妻，因为三国关系考虑，再加上言舞也是一届天才，玄离皇帝也默认了顾墨晟的话，言舞取代言笑成为顾墨晟的未婚妻。

顾墨晟那厮还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请旨让皇帝赐下大婚日期，于是乎本来虚假的事情就这样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言笑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出乎意料的，赤漠国皇子的脸皮超出了常人的厚度，说什么“不知道言家五小姐是否还有什么姐妹，言舞小姐的性子我着实喜欢，想来姐妹也不差就是。”

听说此事后的言笑：... ...

倒是当时言漠生就要发怒了，他放在手心里宠着的长女是言舞的替代品？还要被用来联姻？还有顾墨晟那厮竟然罔顾他跟他家大女儿的婚约，明目张胆的对着那个小五求婚？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真正出乎言笑意料之中的是儒矣说三皇子顾离白竟然向皇帝求得了与她的婚约！嗯？什么情况？

还有皇帝竟然答应了？答应了！

复杂的皇家啊，啧啧。

言笑全然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反倒是做起来了点评，而她之所以不想要言漠生知道她出关的这件事情，也无外乎这件婚约嫁接的变故。

她自己都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态度，怎么去应付她家父亲大人的关心啊？

第二日，言笑起早，要赶路。

在家门口看到了看样子早已等待的老夫人，言漠生和言一诺，几位姨娘以及若干奴仆。

即便是往日内心对老夫人有诸多隔阂，可是此情此景，被长辈等待了许久的言笑，心里也不自觉的有些柔软了。

走上前去，握住老夫人的手，言笑浅浅笑开，道：“祖母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这天气还是寒气逼人的。”

几日未见，言笑突然发现老夫人隐约有些老态了。

“你这丫头！”老妇人佯装发怒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谁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会不会偷偷跑掉，现在看来得亏祖母在这里阻着，不然你离家这最后一面还见不上了。”

言笑还是笑着，没躲老夫人的手，撒娇什么的她还真不会。

言漠生又吩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不过依照她家父亲大人的冷性子，说出来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好吗！

倒是言一诺，扯住言笑的手不放，只嘟囔着“大姐姐你等我，半年后我就去找你，陪你作伴了。”

这可怜兮兮的小脸，这抽噎的小语气，符合送别不错，可是言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最后跟所有人告完别，已经过了两刻，言笑耐心再好也累了。

“好了，到此为止，注意照顾自己。”家主发话，谁敢不听。

言漠生掏出一个锦囊，实际上是小型的储物袋，递给言笑，“这里有些药材书籍之类的东西，有备无患。”

言笑接过，深吸了口气，说到：“谢谢父亲。”

硬汉竟然红了眼眶，她在冷情也未免有所撼动，言漠生是个好父亲，是个很好很好的的父亲。

“父亲保重。”言笑笑着，即使是短暂的分别，也不应该如此的伤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