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李之怨

左宗棠和李鸿章是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左宗棠此时遇到的困难，就是来自李鸿章。说起他们之间的恩怨，还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鸿章在咸丰三年回老家兴办团练，起先一事无成，跟谁打都输。后来投奔曾国藩之后，才时来运转。咸丰十一年末的时候，上海的官绅到安庆请求曾国藩发兵援救上海，声称上海是两浙以及外国洋人财货拒绝之所，每月就可得厘金六十万两，是天底下最富裕的地方。曾国藩一听立马怦然心动，派李鸿章前往上海。

不久之后，李鸿章就成为浙江巡抚，此事前文有书，不再赘述。这个时候，太平军兵分两路，石达开一路北上，李秀成一路东进。李世贤和李秀成所带领的那一路，本来是负责干扰浙江、江苏一带的江南大营，负责牵制清军的，但是李秀成用兵如神，石达开那里的主攻没有打开局面，李秀成倒是假戏真做，一路攻克萧山、绍兴、宁波、诸暨，最后返回来又攻克了杭州。浙江巡抚王有龄不幸殒命，江苏各地方城镇也大多失陷。

值此动乱之际，江苏浙江两个原本就是大清最富的省份里，有人纷纷避难到上海。富人避难上海，全都是卷积资产而来的。要么是往上海运粮食，要么往上海囤金银，要么往上海送古董……总而言之，上海一跃超过宁波等南方港口，成为中国最大的口岸，以至于后来洋人不得不逼迫清朝开放上海口岸。身为浙江巡抚的李鸿章，因为上海这么一处地方，有了充足的军饷，军饷齐备之后，枪炮兵丁自然不在话下。李鸿章本人又不是一个窝囊废，短时间内就极大地扩充了自己的力量，手里的兵力立马比肩曾国藩，与曾国藩形成了南北双峰并立的局面。

与李鸿章比起来，左宗棠就要艰难的多。他虽然比李鸿章早一些被派援助上海，并且也被授予了浙江巡抚，可是他手底下只有急急召集起来的几千兵丁。带着这几千人马在李秀成李世贤率众兵占领的浙江省内左突又冲，简直就是在走钢丝绳。更要紧的是，此时此刻浙江省内因为战乱，到处烽火狼烟，遍地尸体。左宗棠不仅要扩军，不仅要发饷，不仅要作战，还要拿为数不多的银子来赈济百姓。所以，直到两年后攻克杭州，他的部下也只有两万人。而且还拖欠了大量的军饷。当时他的副手刘典回家崩丧，都是空着手回去的，左宗棠有心给老部下那些银子，却毫无办法。不过既然攻克杭州，自然有大笔税收厘金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就在这个时候，朝廷却突然改命，让李鸿章接任浙江巡抚。左宗棠自然不开心，左李的矛盾，这里刚刚开端。

在这期间，还有一件事情，也加重了二人之间的矛盾。那就是李鸿章当时攻克下苏州之后，朝廷立马命令他率军前往金陵，随曾国藩一起会合，以便尽早结束战事。当时李鸿章是江苏巡抚，金陵是江苏的底盘，这样的安排本来是天经地义。可是李鸿章却觉得曾国藩和曾国荃花了两年的时间包围金陵，此时金陵攻克已经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过去明显了就是不干活而吃白饭的，所以就一直按兵不动。后来朝廷不断催促，李鸿章实在没有办法，直接挥军进入了浙江，攻克了平湖、海盐、嘉善等地。这下左宗棠就不乐意了。

左宗棠是从全局出发考虑问题的，此时此刻，江苏的潥阳、句容和安徽的广德都还在太平军手中，一旦中原地区战事失利，太平军完全可以从这个缺口逃出去。左宗棠多次给曾国藩和李鸿章去信，让他们先把这个缺口堵上，可是曾国藩想着早日攻克金陵抢占大功，李鸿章按兵不动不想居功，导致这个战略重地一直闲置着。此时李鸿章一用兵，太平军果然从这个缺口都逃了出去。当然，左宗棠气愤的不光光是李鸿章不顾全局的做法，更气愤的是李鸿章只顾谋私的做法。他曾经给曾国藩写信抱怨道：“西塘之役。纵火大掠，闻因其六弟不能禁戢士卒所致。少荃因此迁怒嘉善汤令成列而撤之。实则汤令之署嘉善，亦少荃所委，咨弟下扎者。湖丝盐利皆浙所应有者，则尽占之。……”也就是说，李鸿章好大喜功，打仗不顾及百姓死活，而且独吃独占，不仅不救济百姓，还把所有资产都纳为私有。

李鸿章那个时候倾轧，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因为在他眼中，曾国藩节制四省，是左宗棠和自己的上级，而自己和曾国藩又是师徒，关系密切友好。再加上李鸿章有上海作为后盾，在军饷、武器方面已经能够和曾国藩抗衡，更是远远超过了在浙江走钢丝的左宗棠。而左宗棠的处境，则艰难的多，即便攻克了杭州，面对的却是人口折损大半的危城。那个时候的西湖边堆积的百姓尸体，据说足有十几万。左宗棠一方面靠着胡雪岩救济百姓，一方面也不断上述朝廷请求赈款。朝廷也让李鸿章帮忙协饷。可是李鸿章不仅拖延推脱不拿银子出来，反而到左宗棠的浙江大肆搜刮，这无疑让左宗棠雪上加霜。好不容易左宗棠擦干净了浙江的屁股，朝廷又让李鸿章丹恩浙江巡抚。

当时左宗棠上述朝廷，也私信给曾国藩，把这些情况都说了，所以有不少人指摘李鸿章，朝廷里的清流批评之严厉，着实让李鸿章有些受不了。李鸿章因此对左宗棠怀恨在心。此时此刻曾国藩要开办船政局，李鸿章本就不想让他如意，加之他要去陕甘剿匪，李鸿章更不能让左宗棠得逞了。

李鸿章想到，此时陕甘有匪，淮南也有捻匪。左宗棠前去陕甘，无疑就是在和自己打擂台。要是左宗棠去了顺利剿匪，不是显得自己不如左宗棠了吗？于是左宗棠在去陕甘之前，李鸿章就尽自己所能，给左宗棠下了套子。想要剿匪，所需要的无意就是筹兵、筹饷和筹粮。曾国藩离开陕甘之后，留下都是一些地方团练，并不怎么管事，左宗棠需要重新练兵才行。

而李鸿章早早派人打通了甘肃陕西的各处官员，让他们给左宗棠制造麻烦。左宗棠一上任，面对的局面就是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