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去来兮
“倒要请问，宋先生为我们沙帮找到了什么出路？”吴存义问道。
宋长清慢慢说道：“吴先生和郑老想要把胡雪岩困在沙帮的大船上，无非是觉得胡雪岩在官府有后台，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朝廷照着。胡雪岩的后台不过就是左宗棠左大帅。不知道大家以为左大帅与李中堂相比如何？”
“李中堂，你是说淮军统帅李鸿章？”郑老失声问道。
吴存义不屑地说道：“一个奸臣而已，怎么能与左大帅相提并论？”
郑老看向吴存义，说道：“存义，不可放肆！”说完他看向宋长清，问道：“宋先生是李中堂的人？李中堂的淮军战无不胜，他可是大清朝数一数二的大臣啊！若论打仗，他与左大帅孰优孰劣倒也难说，可要是说在朝廷中的势力，家学渊源的李中堂可要比左大帅根深蒂固。”
宋长清笑了笑，说道：“郑老果然有见识。左大帅在福州开办了船政局，李中堂也有意在上海开办一个船厂，与左大帅打擂台。左大帅的船政局制造军舰，而李中堂的船厂则负责制造民用货轮。船厂开办自然需要大家这些熟知水性，多年在海上作业的水手。沙帮要是能依托上海船厂，不愁不能与漕帮分庭抗礼。”
“此话当真？”郑老失声问道。
此时此刻，就连吴存义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芒，要是李中堂正要开办船厂，而沙帮能够率先与李中堂的船厂建立联系，那么自然不愁沙帮没有洋船，更不愁这些洋船没有生意可做。
宋长清笑道：“我这次前来上海，就是为了筹办轮船厂。李中堂已经上折请奏，过不了多久圣谕就会下来，到时候还要请大家多多帮忙。”
……
胡雪岩回到胡府之后，心里有些不开心。看到七姑娘，自己心里更是有些不舒服。漕帮沙帮自己两边都有关系，胡青云和魏老太太对自己都有恩德，自己偏向那一边也都不合适。但是漕帮由来已久，势力庞大，即便是洋人的轮船来抢生意，漕帮也没有伤筋动骨。可是沙帮此时却被洋人欺负的要散伙了。胡雪岩心里向着沙帮，可又不能置漕帮的利益不顾。他思来想去，给郭庆春去了一封信，也就宽衣睡觉去了。
七姑娘看到胡雪岩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夜之后，七姑娘久未见胡雪岩，本想与胡雪岩温存一番，可是胡雪岩辗转反侧，毫无性质，七姑娘也不敢多话，只敢悄悄闭眼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门房突然来报：“华尔先生前来拜访！”
正在吃早饭的胡雪岩闻言大吃一惊：“华尔已经回来了？”说着放下饭碗朝着门外迎去。
华尔却早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对胡雪岩说道：“胡兄弟，我这早饭都没有吃呢啊，赶紧给我那碗来凑合一顿。”
七姑娘闻言赶紧吩咐下人再添置几样菜，并且准备好饭碗。
胡雪岩印上去问道：“几个月不见，华尔你还是老样子吗？怎么不直接去福州，反到来上海了？”
“我那边只有来上海的船，沿途又不停港，我只能先到上海落足！我这边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开办船厂的机器设备都已经和我们国家的人谈好了，要是这边也准备齐全，我就回信让各路人马以及初期的机械设备都过来了。”华尔拍了拍胸脯说道。
胡雪岩连忙迎着华尔走进屋子里，说道：“不慌说，不慌说，你先吃完，吃完我们慢慢聊。”
华尔看着桌子上的几样菜，说道：“哎呀，你是不知道，不吃中国菜不知道我们法国菜难吃。这几个月我回国，那几样沙拉面条真是吃得我够够的！要是以后你万一破产了，跟我会法国开个菜馆，保准你还能东山再起！”
胡雪岩说道：“你这人，说话一点都不吉利。”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胡雪岩做生意还能赔了？”
华尔一顿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风卷残云般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都扫光了。吃完饭，华尔打了一个饱嗝，说道：“我临走时左大帅可是答应过我了，我一回来这边的事情肯定能办妥，现在怎么样了？”
胡雪岩说道：“左大帅为了这件事，都在紫禁城里昏过一回了。”
华尔听胡雪岩一上来先给左宗棠说情，心里大叫不好：“怎么着？这件事情如此难办？那现在究竟进展如何？你们这朝廷也真是的！”
华人正要吐牢骚，胡雪岩说道：“你也别着急，事情已经办妥了。左大帅在朝廷里也是有面子的。现在就等着你回来，两边一合计，就可以调用款项，开始建厂了。”
“如此甚好。不过这船厂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建起来的，这边负责建造船厂的中国主司定下来没有？”华尔关心地问道。
“目前还没有。”胡雪岩说道。
“如此重要的事情左大帅竟然没有考虑？这怎么能行？邓建了左大帅我非要和他理论一番不可，我在计划书里多次说明，两国各出一个主司，遇事情相互商量，才能保证人员调动和财力调度互相配，保证轮船厂的建设进度。左大人竟然把这些话当耳旁风了不成？”华尔有些不满的说道。
胡雪岩说道：“左大帅不是没有考虑，他是想让我来当这个主司。”
“哦？”华尔眼睛一亮，说道：“不错呦！那你怎么说没定下来。你来当这个主司是最好不过了，要是朝廷给的银子不到位，你这么有钱，还能给我先垫着些。”
胡雪岩无奈地说道：“你这人，真是只会坑朋友。”
“就是玩笑话，你怎么当真了。这些事情等我们去了福州再说。左大人既然让你当这个主司，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也觉得你来当主司最合适不过了。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生意，不比你卖两匹步，几颗药丸强啊？”华尔说道。
这个时候郭庆春突然赶了过来。
“东家，你昨晚……”正要分说，突然看到了华尔，郭庆春赶忙一拱手：“华尔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郭老弟，别来无恙啊！”华尔热情地问道。
看郭庆春一脸急切，明显有话要说，胡雪岩便说道：“有话直说，华尔先生不是外人。”
郭庆春说道：“东家，你要我再购置一艘轮船？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手头的银子还都没有拢回来，一艘轮船又不是几万两银子就能打发的，我们买了两艘已经让我很难应付了，再买一艘会坏了我们生意的。”
华尔听到这话一愣，问道：“你买轮船了？买谁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给你便宜啊！”
胡雪岩说道：“着急用，你又不在，只好跟英国人要了。”
华尔说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趁我不再，你究竟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情？”华尔的小胡子一鼓一鼓的，十分生气的样子。
胡雪岩挥手说倒：“你就别闹了。”转而他对郭庆春说道：“我知道咱们现在调度资金有困难，这正是锻炼你的时候，你想办法凑出来一些银子。”
“也没有这么锻炼的呀，东家，这可都是你自己的生意，你不能老让我一个人操心啊！我可没有你来回盖盖子的水平。”
“什么盖盖子？”华尔问道。
这个时候，门房突然又干了进来，说道：“老爷，一个小哥送来的信，要您过目。”
胡雪岩一看信封，上面写着：“胡叔爷亲启，吴存志书。”胡雪岩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说沙帮内忧外患，实难以维系，而胡叔爷日理万机，不敢奢望分担。购置洋船一事无须操劳，沙帮日后之事全系帮内自己决断云云。
胡雪岩看完信之后皱起了眉头，吴存志这信，像是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呀？难不成昨晚上自己走后，沙帮内部有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胡雪岩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郭庆春问道：“东家，怎么了？”
“没什么，那一艘轮船不用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