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公爵归来

中尉军官显然对阿格妮丝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并且他也很是不喜欢她高傲的命令语气，就算是对方真的是军事学院的，但一个小小的准尉实在有些过于傲慢了。

不过他也知道，在艾斯普瓦，正规军一直都是看不起卫戍团的，而卫戍团也看不起警察，更何况是那些未来的军官苗子。

中尉军官眼见着阿格妮丝已经走过了自己身边，正要叫人把她拦下来再多加盘问，可是身后的一名士兵步履匆匆地到了跟前，“长官，营长命令你尽快前往城西，你的人全部接受艾哈布瓦军事学院阿格妮丝准尉的指挥，这是国防部长亲自下达的命令！”

中尉军官看了一眼阿格妮丝，后者正同样看着他，他立刻立正敬礼，“请您下命令吧，长官！”

尽管当一名中尉对着准尉口呼长官让人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准尉这个军衔连正式的低级军官都算不上，但中尉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他完全把阿格妮丝当成了自己的长官来对待，毕竟艾斯普瓦军队以服从为第一，这些士兵实际上就是一台台机器，也许他们的单个实力不强，但是在战场上这是一支极为恐怖的力量。

“我是听到枪声来到这里的，在外面这里的声音已经造成了极大的恐慌。”阿格妮丝很明显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她只是冲中尉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命令，她的眸子看了一眼在一边发愣的米斯泰德，“把他所说的那个受伤的人带上，中尉，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的时刻你和你的人将会累到发疯。”

正如阿格妮丝所说的，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在这一触即发的火药桶里面，那一阵火枪声就像是点燃了里面早已经积蓄在一起的火药，在某些有心者的挑唆下，爆发的烈度甚至更高几分。

城市里面几个出城的主要通道现在已经人满为患，那些害怕待在城市里面被杀害的平民百姓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任何可能性，他们只相信人们所相信的东西。

虽然德诺克斯等人已经下令逮捕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但毕竟三人成虎，公爵之死造成的骚乱刚刚有平息的迹象，现在卫戍团的人开枪的声音让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又一次开了锅，不知道人群中谁大呼了一句，“他们开始杀人了！”随后就是一条街的示威人群立刻惊慌地开始向前冲击卫戍团布置成的铁丝网和路障，然后暴乱蔓延到了整个城西，乃至于整个艾斯普瓦城。

人们不断尝试翻越铁丝网，不过一旦有人上去，铁丝网后面的卫戍团就用手中的木棍把他们捅下来，越发愤怒的人群开始用烂鸡蛋，菜叶子，乃至于石块投掷那些士兵们。

卫戍团的人也想尽了一切办法对抗那些暴乱的人们，在卫戍团团长的命令下，他们开始从城中各地搜集胡椒以及辣椒粉，随后包裹在一起，用少许的火药作为引线，然后再由身强力壮者投掷到人群中，胡椒和辣椒集中在一起做成的包裹凌空爆炸，顿时就形成了一道胡椒雨，所闻者立刻就只剩下了不停地流眼泪，以及不断打喷嚏的功夫。

不过饶是如此，暴乱还是越来越严重，虽然暴动者们的头一波攻势被压制下去了，但随后还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继，他们悍不畏死的爬上铁丝网，然后不断有人跌落下去，不过这些障碍毕竟是仓促设置的，当爬上铁丝网的人太多之后，其支架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多人的重量，在暴乱者们的一阵欢呼声中，铁丝网的支架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随后，铁丝网就在人们的践踏成了几张碎片，在铁丝网的后面，卫戍团的人早已经严阵以待，他们在一道粗大的木质拒马的后面组成了一道密集的阵势，那一根根木棍就像是一片丛林，不过他们的任务毕竟只是维持治安，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下杀手，所以就算他们有火枪，甚至大炮都搬过来当成了威慑物，但防线还是在一片混乱之中摇摇欲坠。

城西，由于此地是由艾哈布瓦卫戍队以及学员队负责的地方，他们好歹也算是训练有素，不过虽然卫戍队是一支正规军，然而学员队却只是一群没有经历过实战的正经新兵蛋子，眼见着不断有头破血流，乃至于伤痕累累的同伴被抬下去，很多人心里都发慌了，在学校里面很多学过的东西现在他们都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他们没有见识过战争。

于是，学院兵们被汹涌的人群挤压，阵型不断地变形，虽然没有一个人发生溃逃，但随着一名平民凶悍地翻过了拒马，他那狰狞扭曲的样子让排头一名学员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棍子甚至都忘记了挥出击倒他，这一下子，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随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里的空隙，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涌进来。

很快，拒马阵就出现了一个缺口，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蝼蚁，一时间，这道空隙就变得越来越大，乃至于暴乱的人们甚至推到了拒马，终于来到了学院兵们的面前，这些新兵们的脸上甚至可以看见淡淡的恐惧和不知所措。

等到阿格妮丝等人来到城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好像是漫天的恶浪冲击着巨舰的船身，不断地被粉碎，但是却有更大的浪花在酝酿着，成千上万的愤怒惊慌人群冲击着寥寥数千人组成的防线，后者几乎只凭借着一腔热血在苦苦支撑，防线被挤压的不断倒退，更有人倒下之后被人群踩成了肉泥。

阿格妮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但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微发抖，甚至她的牙齿也有些打颤，她把自己的帽檐压得很低，以免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就算是阿格妮丝这样的人，此刻也难以掩饰自己的紧张，说到底她也只是一名在校学生而已，虽然有过随军训练的经历，但那些都是纸上谈兵。

很显然俄尼佩里斯也知道自己这名最优秀学生的弊端，他并没有让阿格妮丝在这个时候真正独当一面的打算，艾哈布瓦方面实际上的负责人是卫戍队的队长，阿尔塔瑞纳少校，要不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职业军官指挥着，恐怕这些新兵蛋子早就崩溃了，而阿格妮丝的任务就是率领学院兵认真协助阿尔塔瑞纳少校。

镇压暴乱可比一场战争还要困难，士兵们在面临生命危险的同时，还要用手中的冷兵器对抗那些疯子，可那些疯子还是自己的人民，他们不可能用火枪大炮像在战场上那样对付他们。

而现在，士兵们不但要遭受人潮冲击，甚至对方丢掷的石块也能够对士兵们造成不小的打击，许多人被砸得当场昏厥，被打的头破血流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好在在艾斯普瓦，虽然士兵们大规模装备火枪，护身甲只有一层软甲，但是艾斯普瓦军队训练方式颇为独特，所以新兵营里面并不缺少训练用的护具，这些都是鱼鳞甲，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事实上林世举也考虑到了卫戍团职能的问题，所以每个城市的卫戍团有着全艾斯普瓦防护力最为坚固的装甲步兵，他们的作用在林世举看来就像是后世的防暴警察，每一个人都身穿重型铠甲，这些铠甲有些是板甲，有些是半身甲，他们每一个人还配一张塔盾。

这种行为在现在的欧洲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疯子和败家子的行为，精良的装备不拿到战场上去，却在这种城市里面呆着，无疑是一种浪费。

不过现在的艾斯普瓦军队信条就是“进攻就是一切”所以他们强大的火力已经没有装备大规模重甲的必要性，与其这样倒不如思考一下军队的机动性，而且艾斯普瓦的骑兵也不像是欧洲的封建骑士，他们只是一支辅助力量，本来就是以突击和机动为主的。

所以为了最大限度增加机动性，艾斯普瓦军队根本不需要这种昂贵而且不实用的重型铠甲，那样反而会导致机动性降低。

不过卫戍团也不是人人都配备了重装铠甲，很多铠甲还需要去新兵训练营里面调用，在此前，也只有用士兵们的身体和十几名临时调拨过来的重装步兵当作人墙了。

“阿格妮丝准尉，”位于前沿的阿尔塔瑞纳少校一眼就看见了阿格妮丝，他将她叫到自己面前，这个留着一串山羊胡子的葡萄牙人指着面前，“我需要你将学院兵们重新组织起来，他们的防线绝对不能崩溃，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有问题吗？”

阿格妮丝丝毫没有犹豫，她点点头，随后从那名士兵手中接过一根木棍，浑然不在意自己作为一名女人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排是多么的突兀和醒目。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阿格妮丝，她那和健壮的男性士兵们相比并不魁梧还略显瘦弱的背影那一瞬间就成了一道鲜明的旗帜，就连退到最后面的其他几名女兵也同样来到了第一排。

已经不用任何语言来鼓舞，所有的学员们都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他们默默地向阿格妮丝靠拢，整齐的长棍组成的方阵再一次源源不断地汇聚起来。

“按照我们训练的，跟着我的口号！”阿格妮丝没有向后看一眼，就已经知道自己空虚毫无防护的后背已经得到了保护。

学员们似乎已经在阿格妮丝的声音中找回了自己的状态，随着阿格妮丝的一声声号令，队伍非但没有后退了，反而越来越向前，虽然不断有人被石块和其他东西击中倒下，但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坚定，而他们倒下的人数也随着十几名身穿重甲，手持塔盾的士兵们来到第一排而大大减少了。

终于，暴乱的平民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在面对训练有素而且有条不紊的前进的士兵们时候，根本就是一盘散沙，随着他们倒下的伤者越来越多，鲜血终于让他们感到了害怕，在面对长棍方阵的时候，许多人的步履都已经开始充满了迟疑和犹豫，他们不再前进，而是选择了不断后退。

恐惧让城西的局面得到了暂时性的有效控制，至少只凭着一股血勇之气的暴民们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过当阿格妮丝回过头望向整条街道的时候，却觉得自己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往日热闹繁荣的大街，现在却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痛苦，倒在地上的人们，有些还在痛苦呻吟，有些则已经被活活踩死，横七竖八的拒马，还有已经被人群踩成碎片的铁丝网，触目惊心的血迹在地上已经渐渐凝固起来，空气中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明显，而且又让人感觉无法逃避。

所有人都充满了茫然，当最初的热血散去之后，不管是士兵们还是那些平民们，他们都看着着一切发愣，似乎都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什么，甚至阿格妮丝身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木棍落地的声音，却是她身边一名学院兵将自己手中沾满了鲜血的木棍失手掉到了地上。

城中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只听得嘈杂的声音虽然还在持续，但是已经小了许多，阿格妮丝向最近的一处着火点望去，那里的浓烟已经消失不见了，想必那里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

其实不光是阿格妮丝一个人感觉茫然，所有的士兵们都有着同样的想法，格里菲斯提出的问题似乎现在已经不用再说了，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有同样的念头——————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阿格妮丝的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等她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只见到阿尔塔瑞纳少校的脸，后者微微一笑，不过那种笑容却带着一丝苦涩，显然是十分的勉强，“你做的很不错，阿格妮丝准尉。”

阿格妮丝头一回觉得心跳了两下，她再一次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象，完全不敢接受这种称赞，此刻她的心中除了茫然就只有恐惧，她看着阿尔塔瑞纳，嘴唇有些颤抖，“少校，我们..........在干什么..........”

“保护这座城市，”少校吸了一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也许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少校补充了一句，“为了它不被我们自己所毁灭，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那就是这些吗？”

“准尉，你得知道，我们的敌人想要我们在没有开战之前就自行崩溃，要是在卡斯提人来到这里之前就没有了防守的力量，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场战争不用打我们就已经失败了。”

“长官，国防部长先生派我来通知您，公爵阁下回来了，”阿格妮丝无法对阿尔塔瑞纳的说辞感觉满意，她总觉得这和自己在学校里面学到的东西完全不同，没有等她再问，一名骑兵就已经从人群当中冲了出来，他带来的消息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

包括阿尔塔瑞纳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骑兵大吼出声，他的神色异常振奋，看上去就像喝了不少酒一样，“公爵阁下还活着，近卫军已经护送公爵阁下到了一里格以外的位置，天佑公国，公爵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