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买醉

听到约翰乔关切的这番话，钟子墨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但他仍然保持着一副冷漠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在公司里一样威严，以此撑住自己的形象。

“白忧夏有了新男朋友，她已经不属于我了。”

“什么？那是谁？”这个消息对于约翰乔而言未免太过震惊了，他甚至差点弄洒手里端着的酒，神色之间是浓浓的诧异。

“宋风。”

“那是谁？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只知道名字，也不是很熟悉，匆忙之下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我已经派了手下的秘书去帮我查这个宋风的底细了，我很相信秘书的办事效率，相信很快就会拿到结果的。”说着钟子墨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查看有没有人发来新消息。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未读消息虽然很多，可是并没有他希望看到的，关于宋风的底细报告。

闲聊之间，钟子墨不停解锁手机的小动作尽数被约翰乔看在眼里，也让他急在心里。

“那你有没有问过白忧夏，她还爱不爱你？”

钟子墨淡淡地摇了摇头，眼神里都是惆怅。

“时间太短了，我根本来不及问她。我只来得及问她一句，你还好吗，但是她回答我的方式，就是和宋风挽着手离开了会场。”

“天呐，我真是不敢想象，你怎么一遇到感情上的问题，就突然变成了这样。”约翰乔听钟子墨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心里的火气了，一种愤怒混合着替钟子墨感到不安心的情绪窜上来，让他举起酒杯，一口把杯子里剩余的酒和冰块都倒进了口中，重重地把空杯子砸在了桌上。

“我真是不敢想象，你们中国人为什么是这样？一句‘你还好吗’，并不能让白忧夏感觉到你还爱着她啊！这么含蓄的表达，在追求女孩的时候是绝对不行的，你应该直接就说出来啊！把这四年以来你对她疯狂的想念全都告诉她，给她讲你在背后默默做过的事，把你们分开的原因和苦衷全都交待给她，我相信白忧夏是个好女孩，一定可以理解你的！为什么你到了关键时刻竟然什么都不说！”

约翰乔有些压抑不住自己气愤的情绪，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挥舞着手势，跟钟子墨说着他做错的地方。可能是约翰乔的声音有些大，钟子墨被他的声音感染了，也忍不住情绪激动了起来。

“我叫你陪我来喝酒，不是叫你来说教我的！我以为你是我朋友，能理解我情绪，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理解我！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放开白忧夏也是我的错，没有和她说明白也是我的错，所以我活该一个人难过，这下你高兴了吧？”

钟子墨也砰地一声，把自己的酒杯砸到桌上。酒吧喧嚣的音乐声很吵，盖过了玻璃杯和茶几相撞的清脆响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欢笑的人仍然欢笑着，每个人都是一副快乐的模样，全然不知这个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悲伤的人。

钟子墨衬衫的领口大敞着，眼睛通红，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他的酒量相当好，这些红血丝肯定不是因为喝酒而造成的，想必来酒吧的路上，他应该是哭过一场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钟子墨却颓废成这幅模样，和他平常整洁冷漠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现在必须要清醒过来了。约翰乔暗暗地咬着牙想道。

想到这里，约翰乔狠狠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只膝盖跪在茶几上，直接越过了茶几揪住了钟子墨的衬衫领口，通力太大了，差点把钟子墨整个人都提起来。

“你给我醒一醒！”约翰乔大喊。

可是钟子墨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愤怒里，听不进去他的话了。见到有一个人抓住了自己的领口，限制了自己的自由，他的本能反应就是狠狠地打面前这个人一顿——于是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钟子墨单手扶上约翰乔抓着自己领口的胳膊，凭空一扭，就把约翰乔的手臂从自己领口上松了下来，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朝着那张脸就挥过去。约翰乔自然不能就这样被动挨打，于是也伸出手去防卫自己，顺便寻找着合适的契机来击打钟子墨，希望他能从自己的拳头里找回意识，清醒过来。

啪嚓一声，桌上的玻璃杯在争执之间滚落到了地上，无助地碎裂开，发出极脆的一声悲鸣。

这时开始有人注意到了和酒吧背景音乐格格不入的扭打声，向这个角落里的卡座看过来。他们看到的是身着价值不菲西装的一个男子，正和一个外国人激烈地打着架，双方都是一副愤怒的表情。

争执之间，桌上酒杯里的酒沿着桌面流下来，滴滴答答地沾湿了他们两个人的脸，让两个本来衣冠楚楚的人如今变得狼狈万分。可能是他们之间打斗得太激烈了，原本在一旁喝酒的几个人转头看到了此情此景，似乎被吓了一跳，赶快去喊这家酒吧的酒保，让他处理一下这件事。

酒保一听他们的描述，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这家酒吧并不是清吧，平时总是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但还确实很少有人在这里打架。酒保匆匆放下手里正做着的活，挽起袖子，跟随着那几个路人来到了钟子墨所在的卡座附近。

“等一等，你们不要打了！”酒保见到他们这样的状况，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努力介入他们中间，用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把这两个人分开。

钟子墨醉醺醺地从地上坐起来，靠在卡座的沙发上，抹了一把被约翰乔用拳头砸过的脸。约翰乔揍他的力度不算大，刻意没有给他的脸上留下淤青，但是这样的行为已经足够有震慑作用，让他从自己构建的悲伤心境里走出来。约翰乔也被周围上来帮忙的人们扶了起来，坐到钟子墨对面，他的T恤衫已经被洒在地上的酒弄脏了，黏糊糊地贴在他的后背上，让这个平日里高大帅气的白人男孩变得毫无形象了起来。

他们二人静静地喘着气，周围的人也很识趣地给他们留出沉默的空间，让他们平静了一会儿各自的心情。过了一会儿，看到他们差不多已经冷静下来了，酒保开口问他们：“看样子你们平时都应该不是喜欢打架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酒保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希望问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自己一定会帮他们的。

约翰乔抬手揉了揉自己柔软而蓬乱的浅色短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酒保也没有催他，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收拾着被他们打碎的玻璃杯，擦着满桌洒出来的酒液，等约翰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的这位朋友失恋了，来酒吧里买醉。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出手打他，只是希望能用疼痛来让他清醒一点而已。”在心里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约翰乔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对酒保讲了出来。

酒保听到这番话，果然一点都不意外。能让一个穿着整洁西装的男人喝这么多的酒，大约也只有失恋，才能让人这么失态了。酒保很佩服约翰乔对钟子墨的友情，但他还是轻轻笑着，对约翰乔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间酒吧里工作好几年了。我见过很多失恋的客人，其中不乏成功人士，纵然自己能力可以一手遮天，却也常常失去自己最为心爱之人。”酒保将浸满了酒的抹布在旁边的小铁盆里拧干，“我也看到过很多好朋友陪着他们，有陪他们一起喝酒烂醉如泥的，也有骂骂咧咧去给好朋友结账的，还有坐在一起只顾着长篇大论开导别人的。但像你这样直接上手，希望给别人打醒的朋友，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

约翰乔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脸上忍不住红了几分。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开始请教起酒保来。

“那么，服务生先生，请问你觉得哪一种开导方式最有效呢？”

酒保竖起一根手指。

“根据我的经验，我觉得现在不是让他清醒的最好时机。人在沉溺于悲伤情绪的时候，是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用于发泄的。如果你现在强迫他回归正常，反而会对他的心灵造成一定的伤害，让他日后很难再信任你。所以我建议，不如你陪他把话说清楚，出去走一走吹吹风，等第二天酒精的作用消退了，再和他讲大道理也不迟啊。”

酒保的一席话简直如同醍醐灌顶，约翰乔听完他的人生经验之后，忍不点了点头。他看着靠在座椅上颓废的钟子墨，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对他有那么严格的要求——每个人都应该有脆弱的权利，就算是钟子墨也一样。